终于,他像是卸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嘴角扯开一个自嘲的冰冷弧度,声音里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激烈,“是,都是骗你的。我就是这种人,满嘴谎话,自私自利,冷漠冷血,谢之然不就是这样跟你形容我的吗?他说的都对,每一个字都对!”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短暂的失控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那平稳下是更深的绝望。 “只是青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最初’可以回去了。你也不会再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所以……”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我真的……做不到放你离开。我做不到。” “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我们之后会先去国外结婚。”路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描绘着另一个囚笼的蓝图,“如果你有喜欢的国家……”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管家娄叔快步走了进来,俯身低声说了一句,“少爷,……来了。” 路潜眉峰瞬间拧紧,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他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李青慈,他还坐在那里,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也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第96章 pass “带青慈回房间。”他对佣人交代, 又补了一句,“把早餐也带上去。” 李青慈并没有抗拒,站起身, 顺从地随佣人离开,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深色橡木楼梯的拐角。 路潜重新拿起餐具,继续吃他没动几口的早餐,表面平静,心底却浪涛汹涌。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带着主人惯有的张扬和压迫感。路越峤——路潜名义上的父亲,路家如今唯一的实权人物,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奢华却冷清的餐厅, 最终定格在路潜身上。 “呵!老爷子还真是偏心, 这么好的地方,山清水秀, 藏风聚气,就这么便宜给你小子了?”他一边声音洪亮地讥讽, 一边毫不客气地拉开路潜对面的椅子, 大马金刀地坐下, 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路潜眼皮都没抬一下。 路越峤手指不耐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怎么?对着你老子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臭脸?说了多少次,男人得有点血性!别整天吊着一张死人脸,怪不得让人看着就烦。” “你来,就是为了教我怎么做人的?”路潜淡声反问。 路越峤哼笑一声, 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道出此行的真实来意,“把人放了。”命令的口吻, 短短四字,不容置疑。 路潜的眼神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他抬眸,声音压得极低,“他跟你无关。” “跟你有关,就跟我有关!”路越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轻响,厉声道,“你想让整个圈子、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媒体都知道,我路越峤的儿子,干出了拐带软禁男人的勾当?还藏在老爷子留给你的避世庄园里?路潜,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别拿路家脸面说事,我在路家当透明人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脸面?我的死活?” “那你以为你现在手里攥着的那点东西,是靠你自己挣来的?”路越峤脸色彻底沉下来,“我今天来让你放人,是给你留最后一丝体面。老爷子已经入土了,没人再能给你兜底。” “他把盛势集团那20%的原始股留给你,是不假。但白纸黑字的附加条款你该没忘吧?如果盛势连续三年净利润为负,这股份将由你的法定监护人,也就是你老子我——强制接管。” “去年盛势的财报是什么颜色,你比我清楚。一年内颓势无法扭转的话,你的手里还能剩下什么?一个空壳少爷的名头?你现在居然还有闲心,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玩什么囚禁情深的把戏!” 这个附加条款,路潜当然知道。他常年游离于家族核心之外,又缺乏商业磨砺,算是路季霆临终前留给他的一道考验。 “还有,你藏人这件事,是一个心理医生告诉我的。他说他受人所托,务必把这个消息带给我。托他带话的人是谁……”路越峤意味深长地停顿,“你应该心里清楚。”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潜,“强求来的东西,就算攥得再紧,终究也不属于你。一个堂堂路家少爷,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当初你为了找他大费周章,闹得满城风雨,留下多少话柄?现在还敢玩非法囚禁这一套,我看你是嫌路家树敌不够多,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再被人抓住把柄,闯出祸事,别说盛势,整个路家都要被你拖下水。” 路越峤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见时间差不多,“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掂量清楚,别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他最后留下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我还有别的事忙,人我先带走了。” “带走”二字如同惊雷在路潜脑中炸响,他脸色剧变,所有的冷静瞬间崩裂,根本顾不上理会路越峤离去的背影,步伐如风般朝楼上冲去。 主卧的门洞开着,昂贵的丝绒窗帘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铺满了空荡荡的大床和光洁的地板。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李青慈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冷冽气息,但人,已杳无踪迹。 路潜搜寻了每一个角落,书房、露台、阳光房、甚至佣人房……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佣人惊惶躲闪的目光。 没有,哪里都没有李青慈的身影。 路越峤的人带走了他,就在他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 娄叔查明了情况,出现在他身后,“少爷,他们还没出清渚湖范围,我们的车就在外面,要追吗?”这是最后的机会。 路潜站在主卧玄关口,双手死死撑着冰冷的门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仿佛要将坚硬的橡木捏碎。 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绝望冲上头顶,他胸膛剧烈起伏,抬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那只手却颓然垂下。 他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李青慈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去意如此强烈,说明对他早没了信任。 且盛势的颓势是冷酷的现实,路越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警示着他只有牢牢守住盛势,才有机会真正摆脱路家,特别是路越峤的钳制。 否则,今天这样被人轻易闯入领地,带走珍爱之人的局面还会出现第二次。 如果他真的变得一无所有,连路家少爷这个虚名都摇摇欲坠,他又凭什么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人?拿什么去对抗那些窥伺着李青慈的庞然大物? 娄叔察言观色,没有多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临出门前,似是想起什么,又低声禀告,“之前您吩咐从青慈少爷宿舍公寓收拾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让人拿进来吧。” 不多时,几名穿着制服的佣人低着头,迅速将两只沉重的箱子抬了进来,放在地板上,随即又像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路潜一人。 他目光停留在那两只箱子上。那里面都是李青慈短暂生活过的痕迹,他原本说先替他精心收拾好,再找个平和的时机物归原主。 可是现在,它们的主人,又再一次离开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熟悉的衣物、书籍、一些零碎的日用品。 他一件一件拿出来,动作缓慢而专注,大部分是李青慈的私人物品,还有不少是跟他的情侣款——一猫一狗的黑色手机壳、两顶款式相同的鸭舌帽等等。 甚至有几件路潜自己的衣物,一件灰色卫衣,一件深蓝色的羊绒开衫,尺码明显大一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落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李青慈收进了他的私人空间。 他指尖停住,不自觉捏紧那只手机壳。 脑海里浮现出太多碎片:他们在练习室靠着肩睡着、在台下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在清晨厨房的阳光里一起煎蛋……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带着温度,带着声音,带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 两人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不过短短四个月。可此刻回忆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拉长放大,浓烈得仿佛已经纠缠了整整四年、十四年……他贪婪地攥着这段时光的每一粒微尘去反复咀嚼,试图从中汲取一点虚幻的暖意。 直到他注意到箱底,平整地叠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方形绒面礼盒。盒子崭新,没有任何标识,质感极佳,透着一种低调的贵重。 打开是两块同款不同色的名牌腕表。 一块表盘是深沉的墨蓝色,镶嵌着细碎的钻刻度,表带是顶级鳄鱼皮。另一块表盘换成了温润的浅金色,与深蓝形成绝妙的呼应。 李青慈对繁复的饰品向来没什么兴趣,他送去的那些价值不菲的戒指、袖扣、耳钉,无论多么精巧,都被他安静地收在抽屉深处,从未佩戴过。但他喜欢手表,这点路潜记得很清楚。 眼前这两块表明显是情侣款……一个念头浮起,路潜的心跳骤然失序,指尖一颤,摸到了深色表盒内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展开只有一个英文单词,用黑色的墨水笔清晰书写:“pass”。 熟悉的棱角和末笔的轻挑,是李青慈的字迹,右下落款写着日期——2.21。 二月二十一日。 那是解散演唱会的前两天,也是他们正式在一起满三个月的日子。 原来在那时,在路潜以为李青慈只是被动接受他的感情时,他已经悄悄准备了一份成双成对的礼物,用来回应他“试用期”通过。 可如今再看,“通过”成了“淘汰”,反倒像命运最刻薄的嘲弄。 一滴液体毫无预兆地坠落,打湿了便签的下角,黑色的“21”字迹瞬间晕染开,化成一团模糊的墨渍。他伸手去捻,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他怔住。 路潜从未哭过,无论是被路家送出国那年,还是后来路季霆离世那天,他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 可现在,他竟流下了记事以来的第一滴泪。 沉静的屋子里,只听见他缓慢而轻微的呼吸声,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缓缓跪坐在地,怀里抱着那两个表盒,肩膀僵直着一动不动。 此时万籁俱寂,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他怀中那块象征着“通过”却已沦为“淘汰”的、冰冷而昂贵的……爱的遗骸。 …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山外的林荫道上,车窗外的景色从庄园精致的人工湖光山色,逐渐过渡到疗养区外围更自然的葱郁林木。 李青慈坐在宽大的后座右侧,双手交叠在膝上,“多谢您愿意出手相助。” 路越峤正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皮,“不用谢我,我倒也不是为了帮你。”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3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