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回过神,那颗想死的心又渐渐活了,他抬起左腿坐下,然后手扶着右腿缓缓抬起放下,关上车门,座垫很快被水洇湿。 车子重新启动,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陆砚洲的头发还滴着水,侧脸冷硬,可阮绵知道他心里肯定难受的要命。 等红灯的空隙,阮绵抽出几张纸巾去擦他的头发,纸巾迅速吸饱水分。 陆砚洲转头冷淡地看着他,阮绵小声说道:“会感冒的。” 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沙哑。 陆砚洲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肩线上,薄薄的布料透明地沾在身体上,勾勒出锁骨的形状和月匈口的凸起。 他错开视线,自己都跟个落水狗似的还来管他。 伸手打开暖风,抽出储物格里的毛巾扔在他身上,“管好你自己。” 阮绵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又释然,他早就知道,陆砚洲是个很好的人。 他拿起毛巾先擦了把脸,上面还有陆砚洲身上常有的那种香味以及须后水的清香,他感觉耳根又烫起来。 雨天堵车有些厉害,等他们回到小区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阮绵身上的湿衣服也已被热气烘干。 只是他的腿经过这两个小时的放松似乎罢工了,沉得像一块铁,移动起来异常艰难。 他勉强扶着车门下了车,右脚落地的瞬间胀痛得他脸都扭曲了,每移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陆砚洲走出一段路没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到阮绵佝偻着身体站在车旁,一脸痛苦的扶着腿。 他脸色很不好看的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又怎么了?” 阮绵强撑着挺直腰背,“没事,关节有点痛。” 陆砚洲看着他额头的细汗,脸色白中泛青,突然蹲下身撩起他的裤腿,阮绵惊呼一声,右腿下意识往后缩但已经晚了。 一条丑陋的红褐色伤疤盘踞在白皙的小腿上。 陆砚洲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吹了一路暖风,掌下的皮肤竟依旧冰凉。 “怎么弄的。”他掌心很热,声音却冰冷。 阮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以前摔的,下雨天会有一点痛。” “摔跤能摔成这样,你也是个人才。”他冷冰冰的评价,当然没信对方的鬼话,这个小骗子谎话连篇。 “还能走吗?” 阮绵又试着挪了挪右腿,痛的他轻喘了一声,慌忙将嘴闭上抬眼看他,陆砚洲的脸色果然很不好看。 陆砚洲弯下身一手穿过他的侧腰一手放在他腿弯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去医院。” 阮绵身体瞬间僵直,他以为陆砚洲顶多扶自己一下,听到医院他头都大了,赶紧阻止他:“不用去医院,去医院也没用。” 陆砚洲看了他一眼,收紧手臂,毫不费力大步朝电梯走去。 怀中的重量比他想的要轻的多。 阮绵身体紧绷着不敢动,只能僵硬的靠在他胸前,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气息交缠,阮绵脸颊烧的通红,心脏快要冲出胸腔。
第29章 别走 电梯到达五楼,陆砚洲抱着人径直走向自己家。 他将阮绵安置在沙发上,转身朝浴室走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条热毛巾,又卷起阮绵的裤腿,将毛巾对叠搭在他的膝盖上。 “我自己来……”阮绵实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伤疤,想缩回腿,却被陆砚洲一把扣住脚踝。 “别动。”他命令道,手上的动作却并不粗鲁。热毛巾敷在膝盖上,阮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待着别动,我出去一趟。”陆砚洲说完一边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一边往外走去。 玄关传来关门声,阮绵环视着客厅,一切如旧,他居然还能再进陆砚洲的家门。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做梦,有些不可置信。 身下的沙发柔软的像一块草皮接住了他,疲惫开始袭来,头脑有些昏昏沉沉,身上一阵一阵的冷,鼻尖呼出的气却灼热。 阮绵手撑住沙发,想挪动着身体躺下,手指碰到搭在扶手上的衬衫,是陆砚洲的。 他拿起衬衫盖到自己脸上,布料摩擦着脸颊,带来温柔的抚慰。 深深吸了一口,梅香钻进鼻腔,腿似乎都不那么痛了,陆砚洲怎么这么香呢?他晕乎乎的想,困意席卷全身,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陆砚洲推开门,手上拎着外面买不到的特制膏药贴。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沙发上的人直挺挺躺着,脸和上半身被他的白色衬衫完全笼罩住,只露出一双交叠在小腹上的手。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将药放在茶几上,看着沙发上的人。 阮绵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行为算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蹲下身掀开他腿上的毛巾,早已冷透,那伤疤显露出来,再看依旧触目惊心。 药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陆砚洲取出那盒膏药,打开膏药包装,贴剂散发着淡淡中药味。膏药呈深褐色,表面泛着油光。他目测了一下伤疤的长度,大概需要用两片才能完全覆盖。 膏药贴上伤疤处,指尖沿着边缘轻轻按压,再立刻用掌心轻轻按住,让体温帮助膏药更好地贴合。 做完这一切,陆砚洲没再看他,他也有点累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浴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下补觉,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只在凌晨睡了不到两小时。 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本来已经有雨过天晴的迹象,此刻窗外又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轰隆隆一声惊雷滚过,震耳欲聋,陆砚洲睁开眼,才发现又下起了雨,天色昏沉,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雨打的东倒西歪,雨势比之前更大了。 他掀开空调被,客厅昏暗,沙发上的人还在躺着。 只是沙发太软,他头部下陷,呼吸有些不畅,原先平躺的姿势已经改为侧卧,露出通红的耳根和脖颈,身体正在颤抖。 他走过去掀开盖在身上的衬衣,阮绵蜷缩着双眼紧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头发被汗水黏湿贴在脸上,嘴唇有些干裂,对着自己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大半。 陆砚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很湿。他去医药箱找出体温枪测量体温,标红的三十九点六摄氏度。 他拍了拍阮绵的脸颊,他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只是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陆砚洲有些头疼的叉腰站了会,甚至想给方时赫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老婆弄走。 阮绵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嘴里小声哼唧着,陆砚洲下颌紧绷,低骂了一声,将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梦里大雨连天,阮绵躺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中央,腿断成了两截,无法动弹,大片血水从白色运动裤晕染开来,他浑身又湿又疼,努力张大嘴巴想向路上的人求救,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行人脚步匆匆,对他视而不见。 绝望至极中,身体突然悬空,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陆砚洲刚将阮绵放到床上坐下,手还没来得及抽出,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很无力地嘟囔了一句:“在下雨。”说完似乎很不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陆砚洲手上的动作顿住,只以为他是身体难受,心里又烦又燥,最终叹了口气,压了压喉咙,所有情绪化作一句低沉的“睡吧。” 他的话似乎有奇效,阮绵听话的松开了他的手臂,靠在他怀里闭眼睡去。 陆砚洲抽出一只手,犹豫了一下,将他上衣脱掉,当衣服被拉到胸口时,阮绵偏了偏头,灼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间,让他心脏猛的跳快了几下。 可恼的是,那人似乎浑然不觉,依然睡得香甜。 上衣完全脱下,陆砚洲将它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阮绵的身体白的发光,只有脸颊和耳尖泛着病态的红。 他身体很瘦,锁骨突出得明显,笔直对称,肋骨在薄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腰窄瘦的仿佛一手就能握住,两颗粉嫩的小尖尖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挺立。 陆砚洲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了几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将阮绵前胸后背擦干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的短袖给他套上,又拨开他的头发,将汗擦干,贴上退热贴。 做完这一切,陆砚洲额头也有些出汗,他拍了拍阮绵的脸,阮绵睁开眼看着他,眼神涣散。 “张嘴,吃药。” 阮绵因高烧反应有些迟钝,等反应过来才乖乖将嘴张开。 陆砚洲将药塞进他嘴里。一手托起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给他喂水。 阮绵好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水杯凑到嘴边不知道喝,陆砚洲有些无奈:“喝一口,吞下去。” 他乖乖照做,陆砚洲用食指和中指一抵一撑撬开他的嘴,检查了一下,确认药吞下去了,将他放下。 手刚抽回,还没来得及转身,指尖突然被攥住。 阮绵的手指很软,却扣他很紧,骨节发白,像是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陆砚洲垂眼看去,阮绵正望着他,眼尾泛红,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亮。 “别走……”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眷恋。 陆砚洲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苍白的唇和歪斜的衣领,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可怜,心底某处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将手抽离,俯身替阮绵拢了拢散开的被角。 阮绵仍固执的不松手,指尖甚至更用力地嵌入他的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 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不安、依赖,祈求,还有一丝陆砚洲读不懂的隐晦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下涌动。 “我不走。”陆砚洲自认从来不是心软的人,今天却一再妥协,或许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也想有个人陪伴,又或许因为阮绵看起来太可怜。 他索性在床边坐下,任由手被抓着。 阮绵一动不动看着他,突然小声说道:“不是。” “不是什么?” 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带着委屈:“不是替阮宁。” 他没头没脑一句话,陆砚洲却听懂了。 陆砚洲静静地看着他,阮绵眼睛很湿。 躺在他面前,像坐在湖边。 药效发作,阮绵再撑不住,闭上眼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可手指仍紧紧缠着他的掌心,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梦里聒噪的雨停了,阮绵躺在云上,自由而舒缓。 突然有金属拖地的声音,阮绵微微侧头看见一根细长的高尔夫球杆,他视线往上,那人恨恨的看着自己,语气阴毒:“你让我好找啊。”说完球杆落下,阮绵从云端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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