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感情,一旦价值不匹配,长期失衡,结局只有分道扬镳。” “既然如此,何不把结局提前,至少还能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 阮绵的脑子一片乱糟糟,他看着陆再川一张一合的嘴唇,想到的却是看电影那天晚上,陆砚洲冷硬的脸和那些冰冷的话。 陆再川起身,走到窗边,“你看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阮绵支着两条僵硬麻木的腿走到他身旁,垂下眼睫。 一楼的花园里,站着两个身高、容貌、气度不相上下的男人。 一个是刚刚的青年,另一个,是陆砚洲。 “你既然爱他,就该多为他考虑考虑,而不是拉着他蹚浑水。”陆再川看着下面相谈甚欢的两人,语气轻松了许多。 “我可以送你出国,读书也好,工作也好,见见世面,你就知道那些小情小爱多么不值一提。” “你好好想一想,我想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阮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他站在窗前躲在窗帘后,只露出一双苦涩的眼睛,将两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温润的笑着,陆砚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并不冷漠。 陆砚洲被陆再川急匆匆叫回来,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在这给他拉皮条。 他跟姚少吾小时候确实关系不错,出国前断断续续也有一些联系。 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公事,姚少吾突然问道:“你有个弟弟。” 陆砚洲脸色缓了缓:“嗯。” 姚少吾看着他,想起刚刚那个看起来呆呆的小孩儿,看到自己时,表情从冷漠到惊讶再到失落,甚至还有一点敌意,了然地笑起来:“你们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越界,但两人都没有遮掩。 “他是我爱人。”陆砚洲也笑了一下,带着罕见的温柔。 很奇怪,他一直羞于在阮绵面前说喜欢,爱这类字眼,可在别人面前,总是承认的很快。 姚少吾挑了挑眉,很快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犹豫了一下,没把他弟弟被他父亲叫去谈话的事说出来。 他笑着开口:“陆叔还真是有意思,咱俩这不撞号了吗。” 陆砚洲总不可能是下面那个。 阮绵看着陆砚洲脸上那抹久违的、发自肺腑的笑,嘴角也跟着弯起。 可眼神却空洞的像被挖去了瞳孔,只剩两扇漆黑的窗户,映不出任何倒影。 他看到陆再川走到两人面前,笑着拍了拍姚少吾的肩。 日光之下,两人并肩离去。 这样的姚少吾,让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他恍然意识到,不管是离婚还是没离婚,能够正大光明站在陆砚洲身边的人都没办法是自己。 阮绵盯着那块已经空了的地方出神,自己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他能给陆砚洲什么呢,上个月他哥生日,他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他哥为了公司项目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垂眸看到手上的疤。 难看的身体,不健全的人格,离过婚,没有钱,没有好的家室,声名狼藉,唯一能给的爱却让陆砚洲痛苦。 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吗,为什么会让他痛苦? 这一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承认让陆砚洲痛苦的不是爱,而是自己的爱。 太沉重,就像枷锁,将他心爱的人压垮了。 陆砚洲跟自己确实不一样,他生来就什么都有,他还有朋友,有事业,他每天忙得团团转,爱情只是他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他品质高洁,从不沾染任何不良嗜好,是圈子里同龄人的榜样,长辈眼里的天之骄子,没人能说出他一句不好来。 他到二十六岁才跟自己谈了人生中第一场恋爱,却是顶着第三者的名头。 自己是他身上唯一的污点。 他坐在地上,盯着地毯上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肉。房间里很静,只有时钟的秒针在走,咔、咔、咔,每一声都像在往他脑子里钉钉子。 脑子里全是陆再川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像坏掉的唱片,卡在同一个小节上,怎么也跳不过去。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可这点疼根本压不住胸口那股钝痛。 他想站起来,做点什么,可身体像灌了铅,连呼吸都费劲。天越来越暗,光全都溜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带走了,只剩下一具空壳,沉重地钉在原地。 如果哭出来会好受点,可眼睛干涩得发烫,一滴泪都没有。 他从地毯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扇大门。 就这么走到地铁站附近,在公园长椅上坐着,直到路灯亮起,冷风嗖嗖地刮,他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 在地铁站台边,列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掀动额前碎发,他却像一尊石像,直到人群散尽,才想起自己忘了上车。 就这么浑浑噩噩走出地铁站,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却薄的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碎。 扑面而来的寒风卷着枯叶在路面打着旋儿,烤红薯的铁桶支在拐角,碳火在炉膛里燃烧着,甜香混合着白雾在冷空气里飘散。 十八岁的陆砚洲想吃烤红薯。 他挑了一只大的,揣在毛衣里时烫的胃部一缩。 可陆砚洲已经二十六岁了。 他刚到楼下,正巧碰到陆砚洲从车里下来。 “怎么穿这么少?去哪了?”陆砚洲大步走过来,握住他空着的左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陆砚洲的掌心是温热的,可很快也被自己的手拖累的一片冰凉。 “我买了烤红薯。”他抽回手,将捂在毛衣里的东西拿出来,悲哀的想,他能给陆砚洲的只有一个早已过了时效的烤红薯。
第72章 向日葵的花期结束了 他在电梯镜面里看到自己从毛衣里掏红薯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优雅的姚少吾,自己真是毫无气质可言。 陆砚洲揽着他的肩往家走,两人并排坐在餐桌前,红薯的香气溢在鼻尖,阮绵拿勺子挖了中间的一块送到他嘴边。 “好吃吗。” “好吃。”陆砚洲吻住他冻得通红的脸,一点点挪动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 阮绵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今天,忙吗?” “还行。”陆砚洲拿拇指蹭他的脸,阮绵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吗。” “嗯。”陆砚洲很快回答,倒不是想骗他,只是姚少吾的事已经解决,他不想说这些让他担心,陆再川那边,所有的事自己都可以解决。 阮绵的睫毛颤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他知道这其实不代表什么,陆砚洲不是那样的人,他善意的谎言只是不想让自己不开心。 可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沉了又沉,再也浮不起来。 “我明天下午要去云城出差。”他抽出纸巾将阮绵嘴角沾的一点红薯沫擦掉:“大概要两三天,我尽快回来,你在家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打。” “好啊。” 这座城市总是风很大,寒冷的冬夜里,窗外狂风大作,衬得屋内祥和安宁。 阮绵依偎在陆砚洲怀里,抬起手描摹他的五官。 又要分别了吗。 上一次分开时伤心欲绝,这一次却很平静,尽管他很清楚,这次走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陆砚洲。 他们之间,总是差了一点缘分。 “哥,我们做吧。”他收回手斩钉截铁地说,没给他哥接受或拒绝的权利,关了灯,将人压住,去亲他的嘴唇。 热烈的缠绵的,带着无穷无尽的爱,空气也热起来。 或许阮绵太过热情主动,手在他身上四处撩拨,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哥哥”让陆砚洲分身乏术,没再去想那些伤痛。 陆砚洲搂着他,翻了个身。 绯色爬满了冷白的脸,额角的汗顺着下颌往下流。 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和滚烫的身体相互纠缠。 疯狂像藤蔓般缠绕着每一寸土地,将根系刺/入干涸的河床,吮吸着深处的湿润。 阮绵趴在陆砚洲汗津津的胸膛上,被陆砚洲抱到浴室。 再回房间,他被陆砚洲抱在怀里,听到身侧沉稳的呼吸,他强忍着累和困睁开眼。 他哥的眉头舒展着,他心里松了口气,陆砚洲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的,安稳的睡个好觉了? 就在阮绵以为陆砚洲已经陷入沉睡,想要再摸摸他的脸,他却又动了。 阮绵连忙闭上眼,很快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会,紧接着怀中的温暖离去。 陆砚洲先是起床喝了一点水,然后走到床边,看着阮绵安静的睡脸。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缅于过去,这段时间两人互相小心翼翼,相敬如宾,自己难受,阮绵会更难受,他吃的苦已经够多。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 床头柜上还有小半包烟,他拿起烟盒走到窗前,抽完这包就戒了,本来就没瘾,只是没别的爱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能拿这个或者工作排解。 过完今晚,他就跟阮绵好好谈恋爱,阮绵如果想结婚,他们就立马结婚,如果不想这么快,他们就晚点结,不管结不结婚,他们会一直恋爱,甜蜜的,热烈的,吵闹的,你哄我,我哄你,像过去一样。 陆砚洲如释重负般笑了一下,笑声很轻,阮绵听到了。 他想起白天陆砚洲的那个笑,想到他和姚少吾在阳光下默契般配的步伐,此刻的快乐也是因为姚少吾吗,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不管是什么,这是好事,有人能让他开心,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让阮绵明白没有什么比陆砚洲开心更重要。 只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能让他开心的人,或许从始至终都不是,他只会让他哥生气、伤心、愧疚。他就像是陆砚洲身上的一块烂疮,留着会腐烂的越来越厉害,挖掉虽然会痛,可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 他眨了眨酸热的眼睛,咽下涌到喉头的灼热胃液,下定决心。 走吧,让痛苦消失,连同制造痛苦的人一起。 第二天一早,阮绵起床帮他收拾行李箱,陆砚洲从床上起来把他又抱回被窝里:“再睡一会。” 面面相对,他看着陆砚洲眼下的青黑,心中突然很释然,没有什么离愁别绪。 阮绵拿鼻尖蹭他下巴上的胡渣,痒痒的。 “梅花快要开了。”他想说你记得去看,可又没必要,像是在让陆砚洲记住自己一样。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数数今年开了多少朵。”陆砚洲去亲他的脸颊,没看到阮绵眼中一闪而过的湿润。 阮绵送陆砚洲到楼下,本来他想送到机场,可陆砚洲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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