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芩的提醒显得很苍白,对江寻来说,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忘记过那个人,即便是在如此支离破碎的今天。 遇到过那么美好的人之后,有谁又能代替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呢。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忘记这段感情,可那是心头的朱砂痣,轰轰烈烈,明艳张扬,是他全心全意的爱,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只是心灰意冷,痛到没办法继续去爱了,这从来不代表他能忘记。 陆长野给他的生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不管这段感情是多么地残破不堪,事实上,陆长野的确帮他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他们两个,无论对错,其实都是同病相怜。于陆长野而言,无论外人有多爱他,但这些都比不过他父亲给他的一个眼神,这方面他有着很疯狂的执念。 越是缺少的东西越想拥有,就像江寻曾经渴求着认同,希望梦想变成现实,而阿野是想抓住父亲的爱。 “你觉得这个城市怎么样?”邓芩望向窗外。 崇林市,不算太繁华,但也不差,这里没有大城市的浮躁和繁华,有的是安稳和平静。 “是个很适合静心创作的城市。”江寻道。 邓芩点点头,“我和你母亲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这里,学校组织春游,晚上年级聚会,她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一群人中央拉琴……” 她顿了顿,回过头笑道:“我当时也有个节目,你知道我这个人挺好强的,生怕她比我能出风头,悄悄弄断了她一根弦,你可能不知道,她当场完全没有对我生气,温柔漂亮地像朵白莲花,结果节目一结束,她追着我打了两条街。” 江寻一惊,在他印象中,母亲是个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没有的女人。 邓芩笑了很久,离婚后的她像是恢复了少女的活力,陆家夫人的光环在她身上散去,外界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件坏事,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种解脱,短短几个月,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温柔,更有魅力。 “你母亲是我见过最温柔最自信的女孩子,永远相信自己做出的一切决定。没有自信的温柔是毫无力量的,她的温柔充满了力量。” 幼时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出现在脑海中,母亲的温柔大方自信无数次给她周围的人带去力量。 窗外隐约响起舒云轩的歌声,《寻野》成为了当下最流行的一首歌,大街小巷无处不在。 那是他的歌。 陆长野给他的认同留在了青山市,没了就没了,如今大众对他音乐的认同充斥在各个角落。 他凭什么不自信? 他终于意识到—— 真正的认同,来自于自己,而非任何人。 爱过一个错的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于未来,关于梦想,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 他的灵魂到达过世界的尽头,在旷野中遇到了名为‘自我认同’的风。 七月的烈阳下,江寻背着吉他坐在某个小公园的草坪上,他带上摩托车头盔,在某个直播软件中点下开播按钮。
第36章 两年后,初秋。 金黄色的叶片铺了浅浅的一层,流金色的火烧云晕染了整片大地,白色低调的大众汽车在大道上疾驰而过,伴随着音响中悦耳的音乐声,车轮带起枯叶的浪潮,纷纷扬扬。 纤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屏幕上轻轻按了一下,音乐声瞬间被某人的怒吼所取代。 “复查不去,中秋停播,人还给我玩消失,江寻你有病是吧?” 卫舟气急败坏地骂道:“是你开工作室不是我!大过节地还得老子加班给你准备资料,你人呢!” 江寻低低笑了声,“邓总说找个人来帮我,怎么是找的你?” “操,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跑哪去了?” 青山市的绿色路标在窗外一闪而过,江寻犹豫了一下。 “别给我说你回去了。”卫舟的声音冷了下来。 江寻握紧了方向盘,眼睫忽闪,“这个城市真的很大,穿个城而已,我开了好久。” 卫舟:“……” “就算没有换一个城市生活,我们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面。” 两年前,江寻在某个平台开启了直播,蒙面直播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久后,他更是因为新歌爆火,连带着把平台也带火了。 多年沉寂,一朝浮出水面,金子终于发光。邓芩一直劝他开设个人工作室,不过江寻一直很犹豫,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进行独立创作,把直播当成工作让他觉得压力很大,而突然爆火也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直到最近,他才着手开始筹办工作室。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更何况,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连泥土的味道都深入记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永远都不回来? · “激情!夜店里要的是激情,你看这里哪来的激情?”夜钢琴的副店长对着舞台指指点点,“哼,你们瞧着吧,今晚这里的口碑就会直线下滑。” 在繁华都市,一家livehouse的寿命是很短暂的,人们的爱好随着时间而不断变化,去一家夜店久了也想换换口味。 苏阳冰从陆氏离职后,和朋友合伙投资了一家主打原创音乐的livehouse,名为彼岸,舞台设备都是最先进的科技,不像夜钢琴会花很多钱用在请有名驻唱上面,来这里唱歌的大部分都是小众原创歌手。 能抓住客群口味的变化才是市场的赢家,目标消费人群已经对‘夜钢琴’产生了审美疲劳,现在的人们更喜欢不太吵闹的环境,‘彼岸’在这个时候出现,力压夜钢琴成为青山市最火的一家livehouse。 那位天天叫嚣激情的副店长不服气,扮成客人跑来探听敌情,其实他本意是想跳槽来这边,结果连面试都没进,脸气成了猪肝色。 这还不是最扎心的,他今晚在这里看到了好些老客户。 男人穿着黑色衬衣,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沙发上,两腿交叉,锃亮的皮鞋踩在桌面边缘,身上透着一股贵气。 “少董!陆少董,好久不见!”副店长殷勤地想要凑上去,还没靠近就被人给拦下来。 陆长野端着酒杯,眼神迷离,无名指上的婚戒格外显眼。 周围的朋友无不是左拥右抱,唯有他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气压低沉,吓得没人敢靠近。 “这地方唱得一点激情没有,少董,您刚出差回来,要不去咱们那儿松松筋骨?” 副店长刚一说完,陆长野的目光骤然变得犀利起来,眉头浅浅一蹙,只见几个保安马上就冲上来把人给抬走了。 撕心裂肺的叫惨声逐渐远去,朋友轻笑了声,“这人也不打听打听,彼岸能在这地段开起来,少不了陆少去运作,他也敢在这里踩高捧低?” “听说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开的?” “前男友,两年前死了,少董一直惦记着。就因为觉得前男友喜欢这种类型的livehouse,一听说苏阳冰要开,他都没计较之前的矛盾,帮着做起来了,连股份都没要。” “红颜祸水,那男人死了以后陆少直接事业腾飞。” “嘘——!疯了吧你们,说这话是嫌死得不够快?” 一整瓶朗姆酒见了底,脑子里仿佛有个绞肉机,轰隆隆地作响,几乎听不见舞台上的歌声。 舞台…… 陆长野朝上望去,回忆翻江倒海,恍惚间,他有种在舞台上看到了那个身影的错觉。 如果故事就像这个舞台,能一直美好下去就好了,或许一路走到今天,那个人已经成了最当红的原创歌手,再也不会因为才华埋没而躲在卫生间悄悄摸摸地哭。 他推开秘书,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里,用一捧冷水让自己清醒了些。 镜面中的自己已经没了当年的桀骜,剩下的只有带着铜臭味的冷漠,无名指上的婚戒硌地他发疼,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却觉得痛觉是一种安抚。 新闻媒体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说他是陆氏最优秀的继承人,继承了父亲在商场里的杀伐果断。两父子越来越相似,不仅行为做事,就连性格也几乎变得一模一样。 这像是一种融合,可陆长野对这些评价感到的只有恶心,但他无力反抗,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阻止这种融合的人…… 已经这么久了,每每想起的时候,还是有种坠落山涧的失重感,让人感到无助且痛苦。 新晋乐队登台,主唱坐在舞台中央,一只脚搭在横栏上,一只脚轻轻点地,怀里抱着一把白色的电吉他。 这姿势有一瞬间的熟悉。 “少董,要回去了吗?”秘书恭恭敬敬地问道。 陆长野闷闷嗯了一声,他刚迈出一步,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出空灵悦耳的歌声,环境渲染成流动的蓝色,让人仿佛置身于神秘但令人向往的深海,梦幻般的场景加持,清澈的嗓音化身一股跨越时空的电流直击头皮。 陆长野打了个冷战,猛地回过身。 双眼被酒精模糊,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与舞台中央的人渐渐融合成了一体。 “笑笑不是对芒果过敏吗,鬼知道哪个天杀的给他被子里掺了东西,幸好不严重。” 后台,男孩抱着吉他轻轻抽泣,鼓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几句。 “没事,不严重的,以后又不是唱不了歌了。” 男孩哽咽着点点头,倏地站起来,朝着面前的银发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嘶哑地说道:“寻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乐队今天就完了……” 后台的灯光下,那头银发散发着雪似的光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眉眼间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这件事曝光出去也完了。”他半开玩笑道。 男孩紧咬住唇。 乐队主唱因为过敏唱不了歌,恰好他和江寻的嗓音很是相似,于是江寻头回干了假唱这件事。 想要彻底埋没一个新晋乐队的办法有很多,这群小孩刚从学校毕业出来,为了这场表演精心准备了很久,此时的‘彼岸’恰好没有别的人可以顶上这段表演空缺,而江寻又正好在这里,苏阳冰只好出此下策。 说是人生污点也不为过,江寻打心底不想干这种事。 一是不忍心这群小孩儿伤心,二是苏阳冰出面协调,硬逼着他干这事。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之前拜托过苏阳冰办事,欠下不少人情,这人都求到脸上来了,江寻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不过还好,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了。 “好了,以后你自己小心一点,作为一个主唱,你得保护好自己的嗓子。”江寻安慰道。 小男孩感激地点点头。 望着他们的背影,江寻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不过他出学校的时候是一个人,形只影单,又抗拒和外界接触,性格变得很沉闷,倒是没有他们这种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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