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军端起碗扒拉了两口,没起火,也没任何要拍桌子的架势,头也不抬道,“行,下午我去看看。” 夏灼小小的舒了口气,看夏建军的反应,房租的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 夏建军喝酒和不喝酒,完全就是两个人,像精神分裂似的。 不喝酒的话可以正常沟通,但凡喝点酒,就好像他前半生生活上所有的不如意都成了她的错,一点小事都能大吵大嚷。 唯一庆幸的是,就算夏建军喝得再多,也不会对她动手。 他不是完全没有理智。 她拎着书包准备回房间,想趁着中午整理一下期末卷子上的错题。 夏建军吃面配韭花,嗦了一筷子问,“钱够不够花。” 她停了一瞬,老实说,“够。” 夏建军爱财如命,但基本开销不会缺了她的。 她说了够,但他还是放下碗筷从兜里掏出几张钱,“我出去几天,这点儿钱你拿上,有事儿叫我。” 夏灼瞧了眼桌上的钱,点了点头,其实她就算有事也不会叫他的。 他不回来最好。 免得吵架。 夏灼见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也安静回了房间,她午休要求不高,有空就少睡一会儿,或者不睡也行,这会儿拿出卷子简单整理,做完一系列工作装回书包,目光再次看到包里那张薄薄的黑白报纸。 她把报纸挑出来随手放抽屉里,第34B期。 底下是第34A期,东西发下来夏灼没看就扔进去了,她也不会知道,这两期报纸的词汇积累连起来是: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 - 距离附中雷打不动放寒假的日子还有十天,这几天老师讲讲卷子,学校任务还算是轻松,路边商店越来越重的年味已经让他们的心思提前放寒假了。 雪天路滑,夏灼最近不得不放弃小电驴,提前出门,坐公交上学。 她想着等过了年,找机会向夏建军提一下搬去筒子楼住,她一个人住也行,筒子楼背后就是附中,走路不到五分钟。 高三还剩最后半年,她想争分夺秒地努努力。 其实从高三上半年开始,附中清北班的学生已经差不多陆陆续续全住进筒子楼里去了。 毕竟单独的房子,比学校六个人一间的宿舍要方便,楼里出来进去都能看见穿校服的学生,大概率还是年级前五十,晚上相互串门背书的做题的问题的,挨着学校,很有大考的氛围。 一年又一年,这楼里也算是住过一茬又一茬的重本学生,风水都跟着好了。 公交车到站,夏灼上车付过钱,很快被新上来的人群拥着往后走,她匆匆忙忙刚拉住吊环,视线里倏然撞入这两天总能遇到的那个身影。 少年卫衣帽子兜在头上,头靠车窗,抱着胳膊,轻阖着眼像是在补觉,那模样很困,是睁眼就想毁灭世界的那种困。 夏灼看了两眼,把身子朝向另外一边,装没看见。 她不太擅长跟人说话,尤其是这种半生不熟的,见了走掉不合适,但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公交车摇摇晃晃,从她上车到附中一共五站,后面座位上的少年靠着椅背,看了她四站。 陆风禾是困,但这个车晃得像下一秒就会翻过去似的,他睡不着,目光扫过去一眼就能看见几个附中的学生,其中“女施主”手拉着吊环,露出截纤细手腕,手腕上戴了一个莹白色的玉镯。 他忽然挺纳闷儿,是现在姑娘手腕都那么细吗,那手腕儿细的像一掰就折。 他盯着那只镯子多看了两眼,他身边戴这东西的不多,以前倒认识一个。 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茫茫人海,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这要是还能碰见得狗血到什么程度。 附中站,到站的学生先后下车。 夏灼刚上公交站台,一股冷风便兜头兜脑地扑过来,她手缩在袖子里,只伸出几根细白的指头勾了下书包,又像只企鹅似的揣进校服口袋里。 这天气好冷。 赵穗子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拍了下她的肩,神神秘秘冲她眨眼,“哎,夏灼,你看你看。” 夏灼顺着她视线瞧过去,白蓝校服中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很扎眼,一身黑,手懒懒散散插在兜里,卫衣帽子扣在头上,低垂着脑袋,只能看见半截清瘦的下巴。 她好似在状况外,傻傻问了句,“怎么了。” 赵穗子眼睛盯着人看,被人发觉又不好意思地挪回来,小声说,“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帅吗?又酷又拽。” 夏灼摇摇头,不是不觉得他帅,是不感兴趣。 她有点脸盲,出道成团的年轻爱豆她都认不清人脸,要不是他没穿校服脸上还挂彩,刚才在校门口统一校服复制粘贴般的人群里,估计都认不出他。 穗子跟陈朝阳混的熟,是班里两个移动小喇叭,“虽然我不知道他脸上的伤怎么弄得,但他不是混混,他是四中的数学天才。” “是他?”夏灼脚步慢了一瞬,视线又落人群里去,已经看不到了。 之前总听说四中有一个数学天才,虽然成绩一般,但数学单科亮眼,就连上次市模考所有高中做一套卷子,他也是唯一一个漂亮的满分。 这个力压全市理科生的数学天才,却出自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班,对于附中清北班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那天隔壁班班长拿着149分的数学卷子,百思不得其解,痛定思痛地过来问陈朝阳,“你认识他是吧,你告诉我,他一个学文科的小子数学怎么能那么强?” 穗子估计从陈朝阳那儿听了不少,夏灼也一直想问,“他数学这么强为什么要选文科。” 数学强到这种程度,学理自然不会差的,但他偏偏学文,不上不下,没于平庸。 赵穗子背后说人闲话,怕被人听见似的,凑近了说,“悄悄告诉你啊,听说他是为了他女神。” 青春期,男女之间那点悸动不用说的太明白,一点就破。 夏灼淡淡“哦。”了一声,对少年天才的没落感到惋惜。 数学天才,是个恋爱脑啊。 这种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当赌注的行为,夏灼表示,不认同。 也不理解。 夏灼和赵穗子刚进教室,杨诏就叉着腰站在后门,皱眉看着一地的碎玻璃,经典姿势像极了熊大。 后面窗户上玻璃全碎了,不知道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干的,老杨在班里扫了一圈问,“这玻璃谁弄烂的?是不是咱们班学生。” 班里热心群众举手,“老师,是隔壁班体委,在楼道里打球,没拿稳球飞过来了。” 杨诏看了眼窗户,这地方冲着风,他刚站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冷。 旁边垃圾桶跟前是新来的转学生,那天在办公室家长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孩子身体不好。 杨诏扶了下眼镜,给他指了个位置,“陆风禾,有同学请假,你这两天先坐那儿吧,别给吹病了。” 课前,班里人不多,所有人目光都落向老杨手指的方向,夏灼的前桌,是空着的。 她心跳都莫名跟着漏了一拍。 在稀稀落落的注目礼下,后排“数学天才”慢悠悠站起身,单手拎上那轻飘飘的书包,点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说: 陆风禾:不是恋爱脑,谢谢。
第5章 未来 等人松垮垮背着书包坐到她前桌,夏灼才回过神来。 同桌赵穗子今天没少说人八卦,忽然正主坐到前面,嘴都不知道怎么张了。 老杨在后面站了会儿,又翻着电话出去找后勤报修,“喂,老李啊,我们班后门的窗户……” 预备铃响,众人如鸟兽散,纷纷回到座位。
第一节 语文课,卷子剩下一点没讲完,趁着老师还没到,班里同桌凑在一起低声说小话,闹哄哄的。 陆风禾这位置靠着暖气,冬天的暖和就意味着昏昏欲睡,他本来就够困的,这第一节 课不得直接睡过去。 语文老师随后进班,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始上课,声音软绵绵的,无形之中又加强了催眠效果,“上节课还剩个作文部分,这次的作文题目难度中等,但还是很多人写跑题找不到论点,这段文言文翻译出来,最容易切入的点就是现在,和未来……”
“咱们班赵穗子的作文这回写得不错,你们可以传着看看,没有用现在和未来这个点切入的同学,现在在纸上写个草纲,列下想法就行。” 夏灼托着下巴,盯着教室某处发呆,她作文切入点差不多也是“现在和未来”,以科技发展入手的,中规中矩,枯燥乏味,但总归不会出错。 纸张翻页的声音清晰入耳,她视线从教室灯管儿跟着转移到前桌身上。 他修长指节握着支水性笔,在纸上唰唰写下行字。 现在:还凑合。 字写得潦草,但也是真得漂亮。 下面“未来”后面跟着两点冒号,却迟迟没能下笔,他似是为此认真思考了几秒,最后交差似的随手画了个字: 略。 “……” 这人可真够应付的。 - 课间休息,夏灼叫了赵穗子去办公室拿寒假作业,每科五张卷子,一个寒假的量,对于附中学生来说也就是洒洒水。 剩余时间用来自行安排复习,哪科弱就趁寒假补起来,她期末数学考了121,隔壁清北班数学人均140,同在年级前五十,她这门分数实在算不得亮眼。 捉襟见肘,已然成了短板。 夏灼想了想,冒出个奢侈的念头,“穗子,你上次说那个一对一的学霸补习班,补一个月的话,需要多少钱。” “一个月四千五。”穗子说完,扭头看她,“你要去啊。” 夏灼默了一瞬说,“我想想吧。” 她没有那么多钱。 也不知道夏建军愿不愿意给。 思来想去,夏灼轻叹了一声,这种事情还是得挑个夏建军没喝酒的时候跟他讲,没准他就同意了。 办公室里,老杨叫了几个学生在说话,她们刚进去,那头也正巧说完。 被叫去谈话的几个学生其中就有陆风禾,陈朝阳胳膊搭在他肩上,经过她身旁时正兴高采烈说着她听不懂的游戏。 两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擦肩而过,陆风禾甚至都没抬起眼。 但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白玉镯。 脑子里想到什么,他脚步慢了一瞬,偏头,视线跟了过去。 陈朝阳人都走出两步,要不是手不够长估计还得继续往前走。 陈朝阳回来拍了下他,“看什么啊?” 办公室里数卷子的数卷子,犯事儿挨呲的挨呲,井然有序,又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陆风禾表情淡淡,重新抬起脚步,“没看什么。” 夏灼人走到办公桌前,呼吸间她好像又闻到了,那天在筒子楼楼道里闻到的,若有似无,又堪称高级的香味。 有点像家里点的香炉。 以前老妈弄过这东西,但被夏建军说乌烟瘴气,拿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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