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是他失眠。
以前每个晚上怀里抱着常嘉年入睡时他从来没觉得这是多么宝贵的事情，仿佛两人结婚，常嘉年作为他的爱人，这成为了理所应当。
而现在的程展清一个人躺在床上，伸手只能摸到另一边冰冷的床面，房间内再也没有柠檬草的香气。
常嘉年是他劳累工作一天后最大的慰藉。
程展清回想着以往两人间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发泄一通后他重新洗了个澡，怀着意淫前妻的愧疚睡去。
常嘉年几乎以每天两三家公司的强度去面试，在家还要给小彧做饭，等小彧睡了他就窝在书房做作品集。这几天他听到的拒绝理由花样百出，饶是常嘉年这种泼辣的性格也难免觉得灰心。他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作品集，却是越来越没自信。
翻来覆去也只有他大学时期的作品，这么多年流行风格变了几轮不说，就连常嘉年自己也说不准自己还有没有学生时期的水平。他清楚曾经想让他转正的大公司现在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所以自己对公司的标准也只能一降再降。
所幸，最后有家小公司要了他，而且遇到了很好的上司。
“杨姐也是Omega呢，看人家没大我几岁就已经开始带团队了。”
电话那头的白铭铭笑他：“怎么，那是不是就是你的人生榜样，做一个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Omega？”
“我？算了，一点点来吧。”常嘉年叹了口气。
虽说是找到了工作，但这么多年的空白期让快三十岁的常嘉年不得不从最初级的助理做起。
一想到这个常嘉年就有点头疼，更让他头疼的是明天程展清就要回来了。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白铭铭不解，“他不就回来陪小彧一天嘛，主角又不是你。”
“我就觉得见面，挺尴尬的。”一向直来直去的常嘉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尴尬什么，就当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处呗，实在不行你在房间里多待着不就行了。”
“那…那…”常嘉年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哎呦，”白铭铭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你是不是还爱着你前夫呢。”
“才没有。”常嘉年极速反驳。
“但，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说当陌生人就当陌生人的。”
总要慢慢来吧。
不管常嘉年出于什么心态有点想躲着程展清，程展清还是准时到了，从外面打包了常嘉年最爱的早餐。
“年年，起床了。“程展清敲了敲常嘉年的卧室门。
常嘉年从被窝中挣扎着起来，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他穿着睡衣倚在门边，睡眼惺忪地看着程展清：“几点了？我怎么觉得还早啊。”
程展清看着迷迷糊糊的常嘉年只觉得可爱，想要抱一抱，再亲一亲他柔软的嘴唇。
但他也只是想了一下。
“九点了，不早了。”
常嘉年点点头：“那你去叫小彧吧，一起吃早饭。”
程彧这只小猪，不上学的时候没人叫他，上午十一点都醒不过来。
“我的小彧怎么这么能睡啊。”程展清轻轻捏了捏程彧的脸蛋，“起床了，爸爸买了香香的早饭，趁热吃。”
程彧在美食的诱惑下终于同意起床。
等程展清看着程彧洗漱完后刚好碰到了要下楼的常嘉年。他看见程展清牵着程彧的那只手上戴着抑制手环，转身回房也拿出了自己的抑制颈环。
他没注意到程展清神色一黯。
常嘉年吃着他最爱的饭团，觉得后颈上有些痒。起床后他快速冲了个澡，水温调得有些高了。Omega生来皮肤娇嫩，常嘉年不用想都知道被颈环压着的地方肯定发红了。程展清看常嘉年不停地摸后颈，想他大概是不舒服了。
“你可以把抑制颈环摘了，我戴着手环就好。”
常嘉年看着程展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
他从来就不喜欢戴这玩意儿。
“多吃点。”程展清嘱咐完常嘉年又嘱咐程彧。
“小彧，爸爸今天带你去游乐园玩好吗？”
程彧鼓着腮点点头。
“我们三个一起吗？”
安心吃饭团的常嘉年突然被点名，慌乱中抬起头时撞上了程展清的视线。
一触即分。
成年人的礼仪让两人选择对刚才的尴尬闭口不言。
“那个…小爸有点累了，想在家歇一歇，你和爸爸去玩好不好？晚上回来小爸给你做好吃的。”
程彧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想和爸爸还有小爸一起去游乐园。”
“和爸爸去中午可以吃汉堡哦，小彧不是很想吃吗？”程展清低声哄他。
而程彧还是固执地看着常嘉年，但常嘉年最后也没点头。
气氛尴尬到了顶点。
最后常嘉年提议让程展清陪着程彧搭乐高。
之前程展清给程彧买了好多大型乐高，但以程彧的年龄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正好两个人一起还能促进下父子感情。
进房间前程展清叫住常嘉年：“要再睡一会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常嘉年盯着他看了会：“我身体一直都挺好的，这几天就是累着了。”
关上房门常嘉年重重叹了口气，不禁笑起来，怎么离婚前就没想过问问呢。
还是不关心吧。
如果刨去刚刚在餐桌上发生的那一幕，现在父子二人凑在一起研究图纸的画面还是很温馨的。
但程彧其实有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程展清。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程展清怀里蹭口水的事情，他只记得程展清每天行色匆匆，只有吃早饭的时候能见上一面，话还说不上几句。他不会过问程彧忽上忽下的成绩，也没有时间听他讲学校里的事。
程彧知道这是他生理上的爸爸，但从相处模式上来说更像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偶然间一次程彧和常嘉年抱怨起这件事，一向对他温柔的常嘉年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他不可以这么想爸爸。
“爸爸要赚钱养家，所以很忙。”
“他很爱你的，你这么说他会伤心。”
程彧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他从没有在程展清面前说过这些，但他时常也会思考这也是爱的一种形式吗？
好特殊啊，但他不喜欢。
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情时，时间总是匆匆溜走。程展清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到了要准备午饭的时候。他出了房间，看见常嘉年已经站在冰箱前查看食材了。
“今天我来做饭吧。”
常嘉年扭头时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刚想质问他会做饭吗，过往的记忆却涌现在脑海。
自己生产前后的那段时间好像一直都是程彧在给他做饭。
他怎么都忘了。
“那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让人送来。”
程彧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给你打下手？”常嘉年问他。
“没事，你去陪小彧玩会吧，他喜欢你陪着他。”
再等常嘉年领着程彧下楼，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程彧动了一上午脑子，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迫不及待地夹起红烧牛肉，尝了一块后直呼好吃。
“爸爸是点了外卖吗？”
程彧天真的提问逗笑了程展清，他揉揉程彧圆圆的脑袋，说是自己做的。
“比小爸做的好吃诶！”程彧把三个菜都尝了一遍后认真地点评道。
“可我觉得你小爸做饭也很好吃啊，我喜欢吃。”
这次轮到常嘉年尴尬了，他揉了揉鼻子，假装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其实菜一入口，常嘉年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好像一下都被打开了。
怀小彧的时候不顺利，生产前后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躺着，他需要营养，却吃不惯医院的饭，程展清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常嘉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十分心疼程展清。等他出院恢复地差不多了，就拦下了做饭以及照顾家庭的活儿。
我可是Omega呢，常嘉年心想，这些都是Omega擅长的事情，不能比不过Alpha吧。
怎么会比不过Alpha啊，常嘉年灰心地想。他自己都记不得程展清吃了他多少次失败的料理，反正他觉得不好吃了就都推给程展清消灭，然后程展清会再给他做好吃的。
本就厨艺进步缓慢的常嘉年在程展清加了无数层滤镜的夸奖下开始止步不前，做饭水平停在了“能吃”的程度。
于是程展清和程彧就这样吃了这么多年。
以后程彧还吃得下自己做的饭吗？常嘉年头疼。
第7章 A主内 O主外
不过程展清自告奋勇洗碗时还是被洗碗机绊住了，显然，这个家里能驯服洗碗机的只有常嘉年一人。所以常嘉年在程展清的注视下设定好洗碗机，又被程彧拉住手。
“小爸，我困了。”
于是常嘉年带着程彧回房间哄他睡觉，只留程展清尴尬地站在原地。
常嘉年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程展清正在客厅抱着笔记本敲敲打打，无奈地摇了摇头。
空气中飘散着柠檬草的味道，程展清很快察觉到了常嘉年在向自己走来。
他合上笔记本，接过了常嘉年端来的茶。
“小彧还是更亲你。”程展清面带讨好的笑。
“你有给他机会亲近吗？”常嘉年回怼。
很奇怪，常嘉年以前总想心平气和地和程展清谈谈两人之间的问题，但离婚前两人是没时间，离婚后是他没办法心平气和。
现在他想一股脑地把心里对程展清的抱怨全部发泄出来，但忽然意识到身份已经不合适了。
于是他正了正嗓子：“以后你多关心关心小彧，他自然就亲你了，不用太担心。”
“正好学校布置的周末作业他还没做，下午他醒了你去辅导辅导吧。这孩子数学挺好，语文忽上忽下，英语完全不行。”
程展清点头说好。
“这种情况需要给他报辅导班吗？”
两个人聊完孩子的学习话题后突然陷入沉默，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启下一个话题，开启什么话题。
“你…在T市还适应吗？”常嘉年双手捧着玻璃杯。
“生活方面还好，工作还是挺忙的。”
常嘉年想象了下程展清每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后孤身一人的凄惨景象。
哼哼，活该。
“你呢？一个人带孩子会不会很累。”程展清关心回去。
“和以前差不多。”常嘉年无视了程展清关切的眼神。
程展清心虚地盯着杯子中漂浮的茶叶梗，突然听见常嘉年说他下周要开始上班了。
“你要工作？”程展清有点惊讶。
常嘉年点了点头。
程展清沉思几秒，问常嘉年是不是抚养费不够。
“不是不是，就是我，不想每天待在家里，想去工作了。”
程展清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是要去做设计师吗？”
常嘉年没想到程展清这件事倒是记得挺清楚的，他点点头，说不过只能从助理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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