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貅和白妤的座位仅仅隔开一个课桌,又在同一个小组,换言之距离非常的近,成功地给这份尴尬增光添彩。 好在他们的孩子户籍上写的都还是原配的名字,是以并没有人知道时父和白母的关系。 就是说,同往年一样,互相装作不认识就行了,也省去了不少闲言碎语和家长里短的八卦。 白母是相当要面子的人。 她今天来这里之前特地去理发店精心护理了一头烫成了波浪卷的长发,还顺便去做了好看的美甲,就连身上穿的大衣、手上提的皮包都选了名牌货。脚上踩着的一双裸色高跟漆皮鞋看似普通,实际上也是正儿八经出自Roger vivier品牌的,价格不菲。 这一身华贵的行头粗略估计下来,得有一个普通无产阶级家庭整整一个月吃穿用度的花销。 即便是这样,白母依旧经常感到不满。庞大的物欲和扭曲的攀比心总是令她在暗地里耿耿于怀,甚至时常迁怒于丈夫。 从这一方面看来,白妤简直恬淡寡欲到不像是她亲生的女儿。 白母的五官倒是和自己的女儿很像,但由于精致的妆容,前者显得更加张扬而美丽。她向来注重面部的保养,化妆品和医美一分钱不落,去年还做了热玛吉,一眼望过去至多才三十出头的年龄。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属于成熟女性的风情万种便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引得几位中年男子频频回头和侧目,从而使得她同在现场的丈夫心情更加微妙。 所幸没过多久,家长会就正式开始了。 高中阶段的家长会,程序正式且严谨,简直到了可以媲美公司座谈会的程度。 遵照学校的统一要求,班主任杨馨芳做了一份PPT给众家长展示了同学们在这半个学期,截止期中考的学习成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班级和年级总分、各科目排名的升降、等等等等…… 随着鼠标“咔”、“咔”的点击声,PPT一页页翻过。 每一位学生、每一场考试、每一处细节都完完整整又一览无遗地展示在所有家长的面前,说这是一场“公开处刑”也不为过。 不仅如此,各科老师还会不留余力地夸赞成绩一直保持优异状态的同学,更会毫不留情地点出排名一直垫底,拉低班级整体平均分的“吊车尾”。 在这当中,白妤是前者,至于时貅,自然属于后面一种情况。 综上所述,白妤被夸赞了多少次,时貅就被点名批评了多少回。 期间,白母不自禁地回头去看时父,眼中是满满的骄傲和得意。 好歹是多年的枕边人,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撇,时父也快速又精确地领会了她的意思——“喏,我的女儿多厉害,看看你的儿子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不争气的混小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 家长会结束后,班主任杨馨芳特地点名,让白妤和时貅的家长留下。 她这是要交代什么事情呢? 杨馨芳像是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总算斟酌着词句开口:“我们班的一位同学最近发现,你们的孩子有早恋的迹象。” ——这位同学指的是到了高中依旧酷爱打小报告的冯凯。 杨馨芳面对家长的态度与对待学生截然不同,明明纯属只是想找他们两个的不痛快,但一个十分温和有礼,又不失耐心的负责班主任形象居然原地立起来了:“青春期的男女生,彼此产生了一种爱慕的情感呢也很正常。但是高中三年非常关键,这种感情最好是能克制一下,千万不要耽误了学习。” ??? 谁和谁在一起了? 话一出口,将时父和白母一道劈了个五雷轰顶。 白母:“不可能!” 时父:“这两个孩子,没有那种可能。” 二位家长齐刷刷地坚决否定,杨馨芳也因为二人决绝的态度,完完全全怔住了。
第七章 这个周末不怎么太平。 就算是星期六,白妤通常也习惯早起。家里的大人素来两手一摊不管事,她和时貅二人轮换交替做家务,今天正好轮到她。 他们家是普通的三室一厅平层,除去公摊面积来讲不算大也不算小,对于一家四口面积适中。 早些年房价不高,再加上房子建成有些年头,且所处楼层谈不上抢手,价格更是比现在低廉得多。 主卧由时父和白母共住一间,白妤住一间,时貅住一间,没有多余的客房,更没有单独的书房,只有客厅、厨房、盥洗室和一个小阳台。 一张供全家人一起吃饭的宽大饭桌放置在客厅,紧挨着沙发的旁边。 长沙发对面的墙壁上安有一台14寸的数字电视。它引以为傲的功能早就被淘汰很多年了,但从饭桌的角度看过去液晶屏幕一览无遗,下饭解闷绰绰有余。 打扫的正确步骤是先将橱柜、电视机等物品上的灰尘掸到地上,再用扫把将所有的脏污扫去,最后才是用拖把地板拖干净。 白妤做家务活的时候非常细心,每个相当容易藏污纳垢的细小角落也不放过。单从打扫的方面也能看出她这个人生来就仔细认真,想必待人处事也不会含糊。 扫地的时候在扫把上沾一点点水,这样做的话细微的灰尘便会自己吸附在扫把表面,可以省下很多力气。 好好地打扫到一半,白妤感到人越来越没劲儿,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宛如火烧,一个劲儿地连咳嗽带喷嚏。 这个季节本就流感肆虐,每天上学接触这么多人,她多半在哪里染了病毒性感冒。 饭菜变得异常难以下咽的时候,她很确认自己是发烧了,便找出体温计测量,结果数字直接从36.7℃起步蹿到了37.5℃,又一路慢慢爬升了38.7℃。 家里常备的处方药没有了,时貅出门给她买药,独留白妤一个人在家。 从家长会之后,时父和白母谁都没再回过家。看来这是一场持续性的决裂,大致不能再形容成简单的冷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离开的时候各自带走了钱,时貅找了家里很多平时放钱的地方都空空如也。 他们终于决定要离婚了吗?…… 白妤烧得面颊通红,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们离婚了,小貅一定要分给她。 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困倦侵蚀着仅存的神志,她艰难地在沙发上挪动身体,想要上床去躺着,却感到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变得越发不受自己操控…… 时貅一路飞奔回家,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滑落在地上的白妤。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被吓得漏了一拍。 快速反应过来,他赶紧捞起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 白妤真的很小只,这么抱在怀里也一点儿也不重,而且感觉不到什么骨头,只能触碰到柔软的肉。 时貅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床上,又细心地掖好了棉被,贴上退热贴,最后叫醒意识迷离的她喝药。 其中一味药是用热水冲泡的中成药,药粉由各种味道苦涩又怪异的中药材组成。 时貅的怀中,她微微向后瑟缩着,口齿不清地呢喃:“这水有问题。” “不行!不想喝!你拿走!”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拿开!拿开!拿开!” 白妤本身就很怕苦,此时又烧得糊涂,耐心的弟弟哄了难得任性的姐姐很久才让她喝干净。 用完药后漱口,白妤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时貅坐在地板上,以仰视的角度端详她的睡脸。细细长长的的睫毛盖住眼帘,炽热的呼吸浅浅喷洒在他耳侧。 这个时候的白妤不含有一丝平日里表现出的早熟和老练,她现在是脆弱的、是需要人保护的。 她深陷梦境,他潜藏在心里的感情由此更加隐秘。 她单纯地把时貅当弟弟,时貅不止把白妤当姐姐。 那么些年,时貅都以“弟弟”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理所应当地浸泡在最亲昵的爱里。 但他心里清楚这属于亲情。 他渴望更加亲密的关系,渴求不一样的身份,却害怕失去,迟迟不敢迈出一步,多年来只能停留在原地。 感情这种东西是一簇诡谲的火——越是想去扑灭它,它就燃烧得越旺盛,直至把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在短暂又无趣的生命里,时貅第一次见到白妤是在酷暑难耐的夏日。 灼灼烈日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炙烤大地,蝉声聒噪,空气中浮动着的一阵阵热浪似乎把远处的景物折射成扭曲的样子。 时貅在放暑假,他的父亲和一个女人——也就是白妤的母亲谈得火热,你侬我侬堪比盛夏炽热的温度。 他的父亲说要跟那个女人结婚,还说他以后会有一个姐姐。 什么啊?自说自话就决定了这种事。 家里将要一下子多出两个陌生人,年幼的时貅只感受到了烦躁与憋闷,打心底的不自在。 可他那时毕竟年龄太小,能做到的事情比现在少许多,时貅想方设法,用各种计谋与手段阻止这场婚姻耗费了不少的时间与耐心。 时貅信心在握,但那时的他还无法理解“爱情”这种东西意味着什么。 当两个人双双沉浸爱河的时候,就算被粘腻的蜜糖溺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应当又自相矛盾的事。 …… 有一天,时父说要让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一顿午餐。 哪里是一顿饭那么简单?这相当于是一发尘埃落定的信号,代表着两个家庭即将合而为一。 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堪称噩耗,时貅却很自然地答应了。 只是去看看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他肯定不会喜欢那个什么“姐姐”。 那场见面的目的主要是撮合两个孩子的关系,使得婚后的家庭生活不会过于生分和尴尬,所以用餐地点选在了酷受儿童喜爱的KFC,可以说非常贴心和仔细。 ——时貅在心里诚实地评价。 他和父亲踏进店门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到了。 时貅父亲未来的妻子化着淡妆,身着米黄色的纱裙,有心妆点出的优雅和高贵与快餐店嘈杂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一个留着短发的,穿着黑白条纹连衣裙的女孩子坐在她旁边,看上去很安静,很温柔。 这是时貅的第一印象。 两个大人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吃食,孩子们则一人一份儿童套餐,每份附赠了玩具。 时貅早已不记得那天的儿童套餐吃的什么,是裹了很厚淀粉的鳕鱼堡或是味道大同小异的奥尔良烤鸡;送的玩具是一辆小塑料车还是多啦A梦的发条玩偶…… 他只记得,破坏父亲这段感情的千方百计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全部土崩瓦解,心中消极的情绪通通消散一空。乃至于他沉浸到了和当时的父亲一样的,名为“幸福”的一种心情里去,期待着和她生活在一起…… 回忆完毕。 时貅冰冷的手掌贴上她异常温润的脸颊,好像一用力就能将她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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