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惋惜。”阮语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看着唯一的去路被堵住,“现在你也没办法出去了。” 许时风抱紧她疲软的身体,嘴唇印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我报了警,宋毓瑶已经从机场赶过来了,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虚弱,忍住要下垂的眼泪,陪她聊天,“跟我说说,出去以后你想做什么?” 阮语摇头,周身的疼痛再次汹涌袭来:“我出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放弃我,自己出去吧。” 拥抱很紧密,许时风敏感地察觉到阮语浑身都在颤抖。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冷得渗人:“阮语,你的身体怎么了?” 热度减退,阮语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一寸寸膨胀断裂,而自己似乎变成一条毛巾,被人扼住首尾两端,狠狠一扭。 “啊——” 万蚁噬心的痛密集而剧烈,阮语难忍痛苦,猛地坐起来大喊,堵在喉咙的腥味喷涌而出,溅洒在熊熊火光中。 “阮语!” 血不断从她嘴里流出来,许时风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阮语,别睡过去,我求求你。” “你不是说要我忘掉你吗?你要是死在我怀里,我怎么忘得了!你不能这样不守信用!” 阮语听不见了,五感通通都被剧痛侵蚀,她控制不了流淌的血,也控制不住眼前涣散的一切。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疼啊……”她一开口,眼泪掺进鲜血,“周辞清,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又有大块的吊顶坍塌,许时风知道这里不能再逗留,用尽全力将阮语横抱起来。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周辞清,你要忍着,不能睡过去!” 阮语合上眼睛。 等不到了,她也不想见了。 她知道纳猜打的那通电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从未这样恨过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连一点希望都要吹熄。 好不甘啊。 他就这么恨她,恨得连命都不愿意为她延续吗?这五年时间到底算什么? 那些誓言承诺又算什么! 眼前逐渐浮现这一千八百个昼夜的走马灯画面,在暹粒河的初遇,在书房的针锋相对,那个混乱疼痛的一夜。 而后的每一天都是猜忌里的步步为营与缠绵欢愉他们,他们是对手,也是爱人。 她有付出过真心,那周辞清呢? 房屋在崩塌,阮语也在崩塌。 “许时风。”她凑近他的耳边,“我有一个愿望,你能帮我达成吗?” “可以,你说。” 阮语抬起手,把中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摘下,松手掉进熊熊烈火。 她原以为自己会永远徜徉在周辞清给予的那片海,可结局却是自己葬身一场火海。 “等我死后,帮我把骨灰带回家乡,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他……” 这里曾经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 但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是那个人赋予的。 “轰——” 又一声倒塌的巨响震动,阮语只听到三弦的声音娓娓而来:“而今追忆到长生殿……说什么生同罗帐死同陵……” 原来地久天长,到头来只不过一阙长恨歌。 作者有话说: 第一首评弹是《白蛇・赏中秋》,第二首是《剑阁闻铃》 ——明天正文完结—— 最新评论: -完——
56.漫长雨季(正文完) “周辞清一生,只会输给阮语。” 多台消防车把本就狭窄的Corner Rod堵得水泄不通,单车tuktuk机动车杂乱无章地停放着,繁杂嚣张的喇叭声恐怕连大气层外都能听见。 前方路况不容乐观,孙宁干脆拉下手刹:“你们下车走过去吧,这里……” 话才说到一半,后座的门就被用力从外面关上。 周辞清拄着拐杖,在车与车的间隙间穿梭前行,时不时有混乱穿插的人撞上来,他都稳当地继续前行。 “周少,要不我来背你吧,你的脚会受不了的。” 周辞清没有说话,看着不远处升起的浓浓黑烟,哪怕已经感觉到枪口又有血渗出,他还是加快脚步继续往前。 章正辰的那一枪打在他右边的小腿。 不是想要他的命,但足以阻止他继续前行。 但周辞清没有退缩,他扶着门框站起来,扯下放在椅背上的领带扎住伤口,一瘸一拐地继续走出大门。 “辞清你快停下,妈妈求你,先取子弹再过去好吗?不然你根本撑不到回暹粒那时!” 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骇人的血痕。 大门近在眼前,他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无数个枪口指向他,一丝一毫的偏差都能取他性命。 若在平时,他肯定会把其他人推出去,谁管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死亡。
但今天,他拖着已然残废的腿,推开厚实的大门,任所有危险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勉强倚着门框,高举双手:“孙宁,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的未婚妻,我立刻跟你们回去接受制裁……” 然后轰然倒下,滚落数级阶梯,撞出一身的鲜血。 邵震来得匆忙,手上一点医疗器械都没有,要取弹只能到医院进行。 而且就算有器械,他也拿不出血输进周辞清体内。 术后不能坐飞机,孙宁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和几个队员轮流开车,借着职务便利耗时七小时跨越国境将周辞清送到暹粒。 过边境时,周辞清看着孙宁给他伪造的国际刑警通行证,苍白一笑:“你这个警察也挺失败的。” 孙宁颇为自豪:“不然我怎么把你抓住?” 要是真讲道义,他怎么会窃取宋毓瑶电脑的资料。 被火焰包围的仓库近在眼前,脚步凌乱的周辞清被拐杖一绊,狼狈地摔倒在尘土飞扬之中。 纱布不断有血渗出,周辞清看着灭火的污水流向自己,就像一双双求救的手,四面八方朝他冲来。 扔掉碍事的拐杖,他双腿站立,枪伤的痛立刻张牙舞爪地对他示威,逼他低头,逼他放弃。 他想起小美人鱼,那个阮语温声给他讲过的故事。 原来走向爱人的每一步路都会是带血的,剧痛的。 脚步越来越快,周辞清已经忘了自己带伤,感觉不到鲜血流淌的路径,直奔向烈火浓烟中的仓库,放声大喊:“阮语——” “周少,趴下!” 肝胆俱裂的吼叫从背后响彻天空,周辞清奋勇向前,只是身后四肢健全的人走得更快,直直将他扑倒在地。 “嘣——” 大火引燃了旁边的化学品仓库,巨大的烟尘快速升腾而起,冲得方圆几里的空气夹杂着爆炸的热气向外扩散。 热风刮过他的脸,里面的碎石吹进他眼里,激起周辞清一汪眼泪无处可藏。 “阮语,阮语她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找她——” 用力推开扑在他身上的邵震,周辞清支起半个身子用手爬向仓库,不过三两下就把手掌蹭破,又印下一个个血手印。 “周少,你不能再上前了!爆炸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的!” “我不能不去,阮语还在里面,她会害怕的,我要陪着她……” 说好死也是同归于尽,她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先走! 话音刚落,第二次爆炸再次炸起大片烟尘,地动山摇。 “阮语——” 这声呼唤比爆破还要震撼,飞沙走石之中,周辞清看着他的终点瞬间倒塌成废墟,那个关着他爱人的囚笼灰飞烟灭,连给他到达的机会都不允许存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温热滑过他的脸庞,明明没有那双他眷恋的手,明明他还没来得及拥抱他痴迷的那个人。 从岘港到暹粒,五百五十五公里,他不敢想这段路程里,阮语受了什么苦难。 她最后得知的关于他的信息,是一句无情的咒骂。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责怪他?有没有在恨他? 肯定有的吧。 可这些,明明都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他要落到这种收场! 他怎么甘心这样的错过。 他还想告诉她,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在岘港的每一天,他想都是带她来看看这湛蓝的大海,问她是求婚那片海漂亮,还是面前的海好看?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以再次跪下求婚。 “啊——” 沙哑又无助的叫声响彻废墟,周辞清咬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坚定走向仓库。 视死如归。 他要进去跟她解释,解释一遍不行就两遍,他不会放走她,不会放过她! “周辞清,你停下来,你去找死吗!你他妈对老子撒谎是不是!说好给我制裁,现在自杀算什么!” “周少,你进去了周家就散了!你母亲还在等你,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孙宁终于带着队员追到周辞清身后,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不让他前进。 烟尘尽散,徒留一地残缺的瓦砾。 朦胧中,他看见同为废墟的崩密列,那个意为荷花池的遗迹。 苔痕上阶绿,阮语坐在倒塌的石块上晃动着长裙下的腿,在光束中渐渐变得苍白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和真实发生的画面完全不同。 有水滴在他的手背,转瞬即逝的温暖。 原来那些滑过脸上的温热,是他的眼泪。 那天的阮语回头看见墙下的他,迷茫的眼睛亮了亮,兴奋地起身,颤巍巍站在墙头朝他挥手。 “哥哥,快过来接住我!” 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看得他不禁皱起眉头呵斥:“小心摔倒!” 阮语从来说到做到,也不管他离得远不远,摆了摆双臂就要纵身跃下。 他看得瞳仁放大,慌忙大步跨去接了个馨香满怀,双双倒地。 到处是嶙峋的树根和石块,稍微出点差错都能头破血流,偏偏阮语还在嬉皮笑脸,他不得不板起脸:“你就确定我肯定会接住你?” “不肯定。”知道他在生气,阮语立刻凑前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伸出尾指对着他,“所以我们来拉钩,以后我跳下来你一定要接住,而我也只会在你能接住我的地方玩闹,谁都不许食言!”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可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勾住她的尾指。 可现在,到底是谁先食言? 大火在三日后才彻底扑灭。 彼时周辞清已经被孙宁亲手送进看守所羁押,任周家的人怎么求,他还是不请律师不见人。 油盐不进,滴水不进。 孙宁进去他房间的时候,晦暗无光的房间里,那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周家家主坐在最斑驳的角落,胡子拉碴,双颊微微凹陷,犹如一副行尸走肉。 “我认识的周辞清,是个哪怕在死刑场也能谈笑风生,从容应对的男人。” 周辞清合上眼睛,是沉默的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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