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反问:“溪将军希望得到什么?” 溪云一字字道:“依狐族规矩,请少主为当年事,去君上墓前请罪。” 长灵轻一扯嘴角。 溪云不悦皱眉,道:“怎么,不平复边境守军之怨,少主还妄想随意驱策他们?” 长灵道:“我与诸位非亲非故,从未想过随意驱策诸位。我会给诸位更好的条件。” 溪云眉紧拧成一道川字,问:“什么条件。” 长灵道:“符禺人最新研制的灵弩,可助诸位保青丘边境三百年无虞。” ** 见长灵从山坡上下来,祝蒙连忙迎了上去,忐忑问:“如何?” 长灵摇了摇头。 祝蒙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他还是不愿意?” “唉。” 长灵叹了口气,道:“他提了一个条件,堂兄定然不会答应,我就替堂兄回拒了。” “谁说我不愿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就私自做决定!”祝蒙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抬头见溪云已按剑消失在林木间,急问:“他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长灵道:“他说,堂兄如果真的诚心与他合作,须将麾下戍卫军与府中私兵交与他统一指挥。” 祝蒙果然变色。 长灵摊了摊手,了然道:“我就说堂兄不会答应的。”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仓颉在一旁低声提醒道:“二殿下,恐怕是祝龙公子追来了。” “他来得倒快!” 长灵拢了拢斗篷,道:“祝龙定然是为溪云而来,如果让他看到堂兄,只怕会猜出堂兄的目的。” 仓颉也紧跟着道:“没错。二殿下,咱们须速速离开为妙。” 祝蒙面色阴鸷,冷笑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长灵道:“我知堂兄咽不下这口气,可祝龙城府深又工于心计,万一打草惊蛇或他先发制人一状告到叔父面前,咱们釜底抽薪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哼。” 祝蒙眼里闪过一抹狠色:“那也要他有那个命去告才行。他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在背后给我使了多少阴招。” 长灵佯装听不懂他的意思。祝蒙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你去告诉溪云,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 春狩分上下两场。 因为交出了自己的兵马,祝蒙盯长灵盯得更紧,连中午休息时都与长灵共用一帐。 只不过与他的神经过度紧张相比,长灵显得极没心没肺,简单吃了些素食之后,就躺在榻上蒙头大睡。 祝蒙哪里睡得着,自从把私制的兵符交出去之后,就颇有种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人的感觉,喝茶不是滋味,上等的珍馐美食吃进嘴里索然无味,整个中午都在坐立不安的向帐外张望,希望能等到溪云传来的行动信号。 可令祝蒙失望的是,一直到午后狩猎开始,溪云那边都毫无动静。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难道是反悔了?” 祝蒙越等越不安,刚准备去把长灵叫起来,帐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这不是普通的鸣哨,而是狐族内用来示警的哨声,且传来的方向正是狐帝博徽所在的主营方向。 祝蒙眉心一跳,腾得站了起来。 打斗声中,仓颉急急掀帐进来,道:“似乎是御帐那边出了事!” 祝蒙脑中嗡得一声,下意识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是祝龙派人干的,他要造反!那溪云呢,溪云难道真的欺我,与祝龙勾结在了一起? 长灵亦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拢着斗篷坐了起来。 祝蒙瘫坐在椅内,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长灵沉眸听了片刻,忽道:“不是溪云,也不是祝龙。” 祝蒙茫然望着他。 长灵道:“你仔细听动静,不是边境守军的玄血战马,而是夔龙兽。” “夔龙兽?” 祝蒙悚然回神,懵道:“你是说蚩尤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便踉踉跄跄奔了进来,一见祝蒙即扑倒在地,哭道:“二殿下!” 祝蒙识出那是博徽身边的贴身侍官,急问:“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父君呢?” 那侍官痛哭道:“陛下、陛下他被蚩尤人给劫持走了!” “什么?!” 祝蒙与仓颉皆遽然变色,长灵也微微皱眉。 这变故显然在众人意料之外,那侍官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双手高举着递至祝蒙面前,道:“陛下命奴才将白虎令交与二殿下,命二殿下速速领兵救驾!” 白虎令可以调动王都内所有兵马,但逐野既敢公然劫人,定是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灵境内的出口多半已经被堵死,现在白虎令能调的就是此刻正在灵境内的兵马,包括祝龙手下的那一批人。 虽说事出突然,但这无疑是绝地反击的绝佳机会,祝蒙接过那枚此刻在他看来无比滚烫甚至是有些不真实的白虎令,神色一正,道:“放心,我定不会辜负父君信任。” “有二殿下在,奴才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那侍官竟直挺挺的扑倒在地,气绝而亡。 祝蒙握紧令牌,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来回踱了几步,自顾道:“我须得先调兵马才行。” 他举步要往帐外走,长灵忽然开口道:“且慢。” 祝蒙哪里慢得下来,十分没耐性的道:“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眼下可是我最好的机会。” 长灵道:“眼下叔父被劫持,群龙无首,祝龙又掌管王都军队多年,堂兄凭什么觉得那些武将只凭一枚白虎令就听从你调遣?” 祝蒙难以置信的回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灵道:“我的意思是,叔父生死未卜,万一……万一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堂兄既然能想到这是绝地反击的绝佳机会,祝龙怎会想不到?” 祝蒙被他一句一句问得心惊肉跳,冷静片刻,又折了回来,道:“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躲在这里坐以待毙么!” 这时仓颉在旁边道:“如今形势不同,二殿下的敌人不仅有祝龙,更有蚩尤人。如果不能掌握一支强有力的能同时与这两方抗衡的兵马,最后获利的恐怕是蚩尤人。” 祝蒙皱眉:“这道理岂用你说。可现下被困在这鬼地方,就算我有白虎令在手,又到哪里调兵马去。” 说完,祝蒙再次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将手下兵将交与溪云指挥,以至于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危险的境地。 “也不是全无办法。依我看,眼下形势虽然对堂兄不利,但亦是逆风翻盘的绝佳机会。” 祝蒙与仓颉同时看向长灵。 长灵却冲着帐外道:“进来吧。” 祝蒙更一头雾水,正困惑,就见一黑甲人悄无声息的闪了进来,朝帐中三人微一躬身道:“灵境有变,溪帅请诸位到帐中避难。” 祝蒙喜出望外,没想到溪云竟真的遵守承诺,没有被祝龙拉拢。 他激动的要跟着那黑甲将士走,见长灵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不解的问:“你又有何事?” 长灵叹道:“边境守军虽然战斗力强,可毕竟人数处于劣势,不一定能敌得过蚩尤人与祝龙麾下武士的双重攻势。堂兄还要想办法再调些兵马,才能胜券在握。” 祝蒙望了眼手中的白虎令,道:“我何尝不想,可除了祝龙麾下那些人,能调集的兵马都远在王城里……” “二殿下。”仓颉跪了下去,道:“老奴愿意突出重围,到王城去替二殿下完成使命。”
第75章 祝蒙再次陷入犹疑。 一来, 他虽然信任仓颉, 基本打消了对这个半路投靠自己的老内侍的疑虑, 可万万没有信任到交托身家性命的地步。 二来, 溪云到底有多大的诚意, 他还拿捏不准, 这枚白虎令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这根稻草可能并不能立刻发挥作用。 他已经交出了戍卫军, 如果再贸然交出白虎令, 万一溪云反水, 他可就真的成为人家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形势危急, 请诸位速速随末将离开。” 外面喊杀声越来越盛,那前来接应的黑甲将士又催促了一遍。 仓颉跪在地上, 亦仰头急声道:“二殿下,现下蚩尤人正进攻御帐, 外围防守必定薄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祝蒙用力攥紧白虎令, 踌躇着, 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僵滞。 一片死寂中, 长灵轻掀了下眼皮, 道:“这毕竟是堂兄最后的筹码,堂兄理应审慎考虑。不过,一旦御帐被攻破,必定军心大乱, 到时蚩尤人再腾出手去加强外围防守,只怕这白虎令就不好送出去了。堂兄这最后的筹码,也将与废铁无异。” 长灵的话一字字扎在祝蒙心口上。 祝蒙心一横,对仓颉道:“好,本殿下便将这副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只要你能搬来救兵,日后本殿下登上王位,定然重重赏你。” 仓颉接过白虎令,高声道:“老奴定不负二殿下所托!” 祝蒙让侍卫牵来自己的坐骑,送仓颉出去。 一行人出了营帐,果见灵境内杀声震天,四方皆是灵兽嘶鸣声与剧烈撞击的剑影,不断有狐族修士因身负重伤从半空坠落下来。 祝蒙修为尽失,身边又无亲卫和坐骑,在这种场合几乎和长灵一样只能充当拖油瓶的角色,好在溪云考虑周全,除了那名黑甲武将,还另派了四名修为高深的高阶武官前来接应。 溪云麾下武将所乘战马都是有品阶的高阶灵马,疾行时可腾云驾雾,逆风千里,祝蒙一路被人带着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是灵剑撞击时的产生的巨大灵力流,等终于到溪云所在营帐时,整个人十分狼狈。 溪云已按剑立在在帐前等候。 祝蒙如获救星,立刻奔上前道:“将军可知……” “本帅皆已知晓,二殿下不必多言。现下御帐那边形势未明,二殿下又无修为傍身,先安心待在帐中等待消息。” 祝蒙疯狂点头。 四下一望,见营内秩序井然,溪云并无威逼反水的架势,一路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溪云召来近卫,吩咐:“先带二殿下进帐休息,压压惊。” 祝蒙热切的与他道了谢,就跟着近卫走了。 溪云目光这才落到后面的长灵身上。 长灵刚从战马上下来,正扶着旗杆喘气,面色白的如纸。 溪云走过去,冷眼打量着跟前的少年,皱眉道:“祝蒙没有修为,尚能承受高阶灵马的冲力,少主虽仅是半开灵,也应勤加修炼,而不是一味堕落,连个没修为的人都比不上。” 长灵透过口气,直起身,坦然迎上他挑剔不满的目光,道:“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心中期望的幼主,也从未想过按你们的期待长大,溪将军不满意,恐怕也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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