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怎不畅饮?”怀济不解。 “喝多了会起夜。”怀安淡淡道。 修仙之人不是真仙,也是要上厕所的! “……” “怀安你可知错?”渴解了,该训徒弟了。 “弟子知错。” “何错之有?” “弟子未能做到心中有道。” “嗯?”钟离一渡其实想说的是,穿白衣服夜里就别去凡人居处晃,真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花蝴蝶跟师尊混了三百四十年,脑子转得快,迅速揣摩到了师尊的真实想法。 “以后弟子夜里不穿白衣去惊扰凡人。” 钟离一渡点点头。 怀安小声道,“那也不能穿黑衣呀。” “师兄,黑衣又如何?”怀济不解。 “像贼。” “噗……” 这一小插曲,让小怀济懂得了出门在外,求己莫求人的道理。对凝水决的充分的、合理的应用。还有窥到师尊道行之深。 钟离一渡终于发现怀济之前是在强撑,后悔不已。先找间客栈让怀济好生休息。 一间不大的客栈,开在荒村前不远处。若不是点着灯笼,钟离一渡也发现不了。这深夜又是在荒山野岭之中能寻得一处落脚地,实属难得。 怀济有些担心,莫不是黑店吧。 师兄安慰道:“师父是现在人间的最强战力,不会有事的。若是黑店,正好为民除害。不过,凡人将黑店开在此处,也会饿死吧。” 钟离一渡示意怀安隐藏修为,让怀济去敲门。 “我们住店,可还有客房?” 开门的是一只蜘蛛精。 倒不似话本中常见的蜘蛛精妖娆美丽,面上的络腮胡,手臂上茂盛的毛发看起来让人觉得“可能餐食会不太干净”。 “三位不是来砸场子的?” “……” 怀济一头雾水。 “要间客房,干净点的。”钟离一渡开口时,蜘蛛精只觉得周身都被冻结了。 “师父,你把人家吓着了。店家快去收拾吧,我们没有恶意,住一夜便走。” 还是怀安的柔声将蜘蛛精周身的无形的寒冰击碎。如沐春风就是这种感觉吧,蜘蛛精想哭。恨不得八条腿并用赶紧给几位大爷收拾客房。 怀安陪着怀济在屋中休息,楼下,蜘蛛精恭敬向钟离一渡叩首。 “多谢仙长救我脱困。”旋即变回原身爬走了。 “师兄,刚才那个是蜘蛛精对吧?” 怀安点点头,“快睡,明天还要赶路。” “为何不杀了它呢?” “修行不易,妖若不为祸,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怀安给师弟盖上已用祛尘决出去积尘的被子,又轻轻抚上他的双眼,怀济很快沉沉睡去。 “师父,蜘蛛精走了?” 钟离一渡点点头,两人走出客栈布好结界,朝不远的荒村的走去。 整座村子死于瘟疫,方才钟离一渡也向蜘蛛精求证。还是蜘蛛精不忍,将村民悉数掩埋。此后蜘蛛精守在此地,占了客栈,若有外人误闯也便拦了去。也由此蜘蛛精积了阴德,钟离一渡和怀安便将他从山中地缚阵中放出,指了处福地助他修行。 钟离一渡与怀安超度完地缚之地束缚着的不少怨魂,又解了此处的地缚,蜘蛛精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人贸然闯入丢了命。 怀济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师徒三人又御剑往北去。 钟离一渡后悔了。 自己就是太护短,二徒弟一有事就冲了过去,暴露了。现下三人同行,没有交流,只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算算怀济应该累了,先下去歇歇脚罢。前方有座不小的城池,钟离一渡曾到过。再往北便只有些小城镇了。 未免惊吓百姓,师徒三人在城外山中落地,收起剑来。山头上,钟离一渡往城中看了一眼后,又与怀安交换了个眼神。怀济见师尊与师兄默契无需言语,心下苦涩。 “师尊……”你也看看我啊! “怎么了?” “我们快进城吧。”怀济想扯一扯钟离一渡的袖子。 “好。” 三人皆是蓝白广袖道袍,格外惹眼。往来行人放下担挑,驻足看着三人走近又走远。倒也无人上前打扰。远远见着城郊有间破庙,聚居着几个乞丐,有老有幼。老乞丐怀中抱着小乞儿,苟延残喘。整间破庙里只有碗看起来干净些。 怀济见乞丐可怜,自己道行尚浅,只得朝师尊师兄求助。 钟离一渡示意怀安,道法过后,老乞丐的烂疮重疾不药而愈。 怀济还想做什么,怀安摇摇头道:“走吧”。 第6 章 抬头见城楼上书有“凉州”二字。 入城后,钟离一渡又想支开怀济,怀济已然看出前日荒山客栈中师尊和师兄就是故意支开他。 受不了怀济的眼神,钟离一渡笑道:“罢了。” 想不到城中乞丐流民更多,倒未听说今年有战乱和瘟疫。 怀济还是不忍心,从包袱里取出银子来想施舍给乞叟乞儿。其实周围的乞丐盯着三人许久了,都听闻修道者济世救人。看着怀济掏钱的动作,乞丐流民在如池中夺食的锦鲤般一拥而上,钟离一渡忙拉着怀济闪开,银钱掉落在地。 见着拥上的流民乞丐为抢银钱打得头破血流,抢不到银子的老弱蜷在墙角哭骂不公。怀济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师兄只治伤,不作其他。 换了条街,远离了方才争斗的人群。可这条街也有不少乞人靠卧在街边。 有老妪携孙子冲着三人喊:“道爷行行好吧。” 怀济抿抿嘴,又看向师兄。 “你帮得完吗?” “能帮一个是一个。”怀济答道。 怀安只给了师弟买饭钱,“给他们钱也很快会被别人抢走。” “是。” 钟离一渡走近这对祖孙轻声问:“你们从何处来?缘何流落至此?” 见得到回应,老妪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们祖孙二人从凉州城西北的百里外的村镇过来。这孩子的爹被兵役强征了去,不久孩子的娘病死了,只余我祖孙。想着能把宝儿卖了,让他有口饭吃,可这凉州城里都是卖孩子的,我一个老婆子……” “战事是何时起的?年前?”钟离一渡蹙眉。 老妪接过怀济递来的饭食,边喂孙子边续道:“战事倒是未起,听村里人说,是山高皇帝远,这戍边的大将军拥兵自重,想当土皇帝。” 不知饿了多久,小孩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周围的流民又拥上来乞求饭食银钱,一时间怀济手足无措。 老妪口中的土皇帝云云应该只是道听途说,流民中不少壮年男子,还有气力。连老妪的独子都被强征了去,岂会生出这些流民。 而且…… 听到脚步声近,钟离一渡带上怀济,示意怀安,迅速御剑离去。 “师尊。” “我们要管人间战事吗?” “不是战事。” 钟离一渡大致看出来,老妪和抢银子的流民不是一个地方来的。流民也不全是流民,有些应该是士兵,特意将这些老幼裹挟着用来掩饰身份。加之流民多,凉州的官员也不作为?凉州城并未戒严,城门大开,不似有战时之紧。 先前入城前,他在山头见着城中怨气冲天,裹挟着一缕妖气。怨气或许是饿殍,若就此发展下去,很快流民会生变。折骨为炊,易子而食,快饿死的人可顾不得什么了。 先查查凉州州府为何不作为罢。 师徒三人又潜回凉州城,不过现下在障眼法作用下,不过粗布麻衣打扮,也遮掩了惹人瞩目的相貌。 怀济想施粥,可凉州城中物价飞涨,钟离一渡和怀安身上的银子也买不了多少米。凉州城中唯一一家钱庄早嗅到风声,大门紧闭,钟离一渡想取钱也取不得。 “师尊,我们能去附近的城镇买米吗?”从未见过如此多可怜的人,怀济的心一直揪着。 怀安笑了笑,“走吧,我们去买米来。”正好把小师弟引开。 “我和怀济去,怀安你先在城郊破庙处支好锅灶。” 与凉州相距不远的河州城中不见异常,钟离一渡领着怀济直奔钱庄。 广源钱庄的伙计见师徒二人粗布麻衣,眼中都是讥笑。“客官是存钱还是取钱?” “取。” “可有银票?” “无” “那可有凭证?”伙计眼中讥笑蔓延至眉梢嘴角。 “有。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 “嘿!”伙计还想说什么,对上钟离一渡冷冷的眼神,话咽了回去,乖乖跑去后堂喊掌柜。 钟离一渡取出红蝉状的印章,蘸了印泥,在纸上印出钟离长忆四字。 “钟离公子!快快里边请。”掌柜方才只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毕竟和气生财,这下忙不迭点头哈腰,躬身请两人入内厅,又斥责伙计狗眼看人低,怠慢了贵客。员工培训工作没做好啊! 钟离长忆。怀济默默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间。这是师尊的本名吗? 半晌后,钟离一渡买完了河州城中最便宜的还带着糠壳的陈米。怀济不解,师尊明明很有钱啊。不过盲信师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银货两讫,几间粮行的伙计拉着板车,吃力地将装米的麻袋运至客人说的郊外。回城时却不觉肩背酸痛,又惊觉陈疴旧疾也奇迹般痊愈。 “遇上神仙了啊!” 力夫口中的神仙正带着一队大麻袋飞在空中,钟离一渡觉着自己像只领航的头雁。嗨,谁让怀济想施粥呢。 怀安已在破庙中搭起炉灶,只等师父师弟带米来为炊。怀安先前治好的老幼感念神仙显灵,见怀安忙前忙后,又见天降麻袋整齐叠垛在破庙一隅,忙用衣摆擦擦孙子的脏脸蛋。要是神仙看中了我孙儿,就不用再遭罪了。 怀安施以燃火决,不见柴草,火焰舔舐着锅底。 “师兄。” “怎么?”怀安忙着往锅中倒米。 “钟离是师尊的姓吗?” “是啊。师父带你去取钱了啊。” “嗯!” “钟离……真好听!”怀济边帮手边感叹。 “那师尊原名是长忆吗?” “对啊。”锅中的米还带着糠麸,怀安凝出水,直接开煮。不想直接告诉小师弟这其中的道理,怀安让怀济想想为什么他和师父要这么做。 过后,怀济想了很久想到很多,大致是明白了。 “师兄!” “嗯?”怀安真是个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好师兄! “为什么我们入了道门改了道号后就舍去俗家姓名了,可师尊还保留着姓氏。”先前怀济还以为钟离是师尊的什么封号。 “你也可以叫春怀济啊。”怀安笑道,“不过我们的姓氏保留下来也没多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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