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他倒也不是没来过,以前刚和贺行章好上的时候曾经跟着贺行章来过一次,还拜见了当时的穗华尊师。 可当年的破远山即便没有奇峰峻岭,也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凛然正气,他那时还很是不习惯了几天,但眼下的破远山,只有树枝上的薄薄霜雪能让人有些情感波动。 完全没有任何修士居所的特殊感觉。 不过这样也挺好,江宴挠挠贺行章掌心,指尖蹭到一点满天飘飞的雪花,雪水的冰凉衬得贺行章掌心越发温暖。 隔着老远,江宴便看见一座宽大漂亮的雅致庭院,门前还堆了个胖乎乎雪人,严华景摘下他那身厚实大氅的帽子,露出那张温和俊美的脸来,转过头对师弟和弟媳妇喊了句: “你俩饿不饿?我去煮点红糖姜水。” 贺行章点点头,便握着江宴手指踩上庭前台阶上的积雪,一直走进堂内,轻车熟路地启动了屋子里的阵法,泛着暖黄光芒的阵法一下子盖住了整个屋子。 江宴走到贺行章面前抬手去给他解裘袍带子,顺手拨掉落在他发间的雪花,被贺行章捏了捏耳垂。 这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为啥老贺还是跟个大火炉似的。 这一大座庭院设计得颇为雅致,他们现在所在的厅堂开了一个拱窗,窗外正是一株红梅,眼下正含苞待放。 严师兄动作利索,很快就端着三碗热腾腾,泛着姜味的红糖水过来,江宴双手接过贺行章递过来的厚瓷碗,刚好能用来暖暖他那右手冻得有点发僵的手指。 他现在的体质真是垃圾得要命,要是换成社畜小江,在这雪地里打个滚也还是浑身是劲儿。 ——全凭一口没有任何abc数的气。 但现在他可太娇弱了瓦的天,江宴一边自我吐槽,一边试着喝一口姜汤。 然后就被烫到了。 fine虽然体质啥的没跟来,但这喝热汤一定会被烫到第一口的设定倒是生死相随呢。 他嘶了一声,没再急吼吼地想喝汤,而是准备安静蹲一边听他的老贺做总结转述和未来规划。 不过他一抬头就被贺行章塞进一颗冰凉凉甜丝丝的糖块,又紧接着得到一个落在额头上的亲吻,贺行章这才转头去和满脸残念的严华景说正事。 “回清阁阁主江巍前几日被江家先祖江恒鬼魂附身,至今还在昏迷,我和江宴怀疑江家祖宅会有与这件事有所关联的信息,打算去找找看。” “但江家祖宅当年发生的事,实在是蹊跷离奇,我和江宴都觉得,要是师兄愿意陪着去一趟,会安全许多。” …… 屋外雪好像又下大了些,江宴都看不清窗子对面的屋檐线条了。 严华景倒没啥反应,听完贺行章的话,沉吟几秒就点头答应了,不过实在是突然,他想准备点东西,江宴和贺知章便留在破远山上了。 离牧长老不太愿意下船,江宴也没得办法,只好将灵船上的御寒阵法多叠了几层,裹着裘袍跑回了严华景给他们整理出来的屋子。 屋子里贺行章正脱了外袍,见他回来,忙过来给他解下袍子,一弯腰把人托着抱在了怀里坐到了地炉旁,握着江宴冰凉的手指捂着。 就差把灵力直接灌进他体内了,江宴很是满意他这一番伺候,整个人窝在贺行章怀里连话都懒得说。 “师尊知道么,这屋子是我之前住的。” 私底下里贺行章每每和他温存时都会像现在这样低声软语地喊他师尊,饶是江宴阅黄无数老色批一个也扛不住时不时的突然袭击。 而且这明显是想和他聊聊两人认识之前的事情了,尽管并不是没有说过。 “上次过来,我住的还是客房,对叭?” 江宴扭腰挺直了身子亲了一下贺行章的嘴角,侧身靠在他支起来的大腿上。 他这个小举动熨得贺行章心尖发软,低头蹭了蹭他额头。 “那时我师尊坚持要我恪守礼节,硬是不允许我和你住得近些。” 哪想这浓眉大眼的小徒弟竟然还会半夜翻窗上他的床呢,江宴吐槽道,而且,那时候啥都做过了,贺行章也就欺负穗华尊师对他的印象太好。 他还在胡思乱想,颈窝忽然一热,贺行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他腰带,拉下衣领,又在那颗小红痣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屋子里燃着灼灼地炉,空气都是暖的,江宴却只感受得到身旁那人的体温。 但他觉得很是安心。 他和贺行章交换了一个缠绵不休的亲吻,贺行章粗喘一声,抬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 “?” “师兄刚嘱咐,一定不要再戳他痛脚了。” “你可真是个好师弟。” “也是师尊教得好。” 一夜无言。 等再睁眼,江宴被大火炉本炉圈在怀里,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他扭头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大贺,轻手轻脚地下床卷了件厚袍子,打算去屋外玩会儿雪。 #南方人的执着 这小院子里同样栽了颗红梅,树梢有一朵蒂花之秀偷跑,此刻正迎着霜雪怒放着。 江宴伸手去点掉那些花苞上的积雪,放到鼻尖下想闻闻看有没有香味儿,就听得几声脚步声。 他转过头,严华景端着一点吃的和一碗热汤,正带了点笑看他。 “你们这次回碧汀,还有些别的缘由吧,与你自己有关的。” 江宴捧着热汤,坐在屋内坐垫上和严华景聊天。 “师兄怎么知道?” “之前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就是师尊和行章去救你的那一晚。”
第50章 破远山3 寻常普通人眼里漫长的三四百年,对修士而言也并不是弹指而过。 严华景自己在山上孤零零待了差不多近两百年,每日除了日常修行和下山听故事,闲得能出屁。 人一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比如他会提着扫帚用最原始的法子把这能塞下当年一众师兄弟的大庭院一点一点打扫干净。 俗话说得好,睹物思人,严师兄每两周一次大扫除,就每隔十四天回忆一遍过往,都快把过往煮得没味道了,这才迎来真的很久没见的小师弟。 还有师弟媳。 他师尊穗华尊师为人和和气气,软糯得能让最小的徒弟爬到背上揉乱头发,家里头的崽子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连最开始抱回来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师妹也被一堆魔鬼师兄养得剽悍泼辣。 也就小师弟一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了。 严师兄瞥了眼屋内挂着的山水图,上面的留白留得他都怀疑小师弟是不是忘了要画什么,又垂眼看向小口抿着热汤的清运。 不是,小师弟这种不懂情趣的木头为啥能比他先找到道侣啊?! 犹记当年他们几个师兄弟奉师命下山去某个据说有妖族作祟的烟花柳巷探查一番,虽说大家自己本身都长得好看,没那么容易被里头的美人引诱到,但总归都是连个姑娘小手都没摸过的雏,猛一下被一堆女人凑上来没几个是面色如常的。 他们小师弟,按理说最是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愣是成了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柳下惠,也是多亏他一直没被干扰,那趟任务才能三下五除二地搞定。 他到现在都记得,他们解决了那作乱的妖物后,那几个坐小师弟旁边的姑娘,全都灰头土脸蓬头乱发。 救命,小师弟竟然没有事先给姑娘们布个结界屏障什么的。 他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眼江宴。 实话实说,清运尊师这修界大美人之一倒真是名不虚传。 这身段,这眉眼,哪个修士见了不夸一句? 所以贺行章是怎么把人骗到手的!还是从小就把人骗过来的! 之前师尊去碧汀江家解决事情,随行的就是行章,他那时候还真没看出来小师弟有什么铁树开花的预兆,就是更积极参加下山的任务了。 小师弟的资质本来就是上乘,在那几年里修为突飞猛进,三下两下就赶上了他们这几个早拜师几年的师兄们,师尊略一琢磨,就允许他下山历练了。 结果一历练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然而性格还是那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解风情—— 为什么是说不清道不明呢?因为根据严师兄对小师弟长久以来的观察来看,贺行章其实很懂得人情世故,也很挂念照顾师尊和师兄们,但这份子聪明劲好像一离开破远山就自己消失了,变得有点迟钝,像是很不习惯和山外人交流的样子。 破远山弟子下山历练自然得是自己一人出行,当初送贺行章时严华景还好是操心了一阵子,后来看贺行章传回来的书信能知道对方过得还行,这才慢慢放下心的。 这次再见到小师弟,也不知道这性子有没有因为找着了道侣而有所变化。 两人在厅内坐了好一会儿,江宴把那碗热汤喝到一半,这才捏捏温热的指腹,抬头去看严华景: “师兄准备的东西,需要我帮忙么?”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严华景被他一打岔,愣了一下,弯起嘴角:“不必,都是些很不费事的小物件,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哈?那师兄这么早跑他们屋里来就是为了送点热汤和好吃的吗?江宴憋着一肚子问号,瞄了眼托盘里那碟看起来可爱到让他心颤的粉色花糕。 救命,吃这个东西他肯定会舔手指的,可是现在屋子里就他和严华景两个人,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做这种乍一看很容易被误解为不讲卫生的动作。 而且!这里没有面巾纸!只有手帕!要是用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帕来擦手,那他不就多了一条要洗的手帕???救命他已经攒了四条脏手帕了,再为了区区擦个手指头就搭进去一条,那他就得拿贺行章的衣服来擦手了。 妈的,那个花糕感觉是那种甜而不腻的爆炸小点心,他好想吃啊嘤。 估计严华景也觉得眼下尴尬得要命,只见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垂着头无声站了一会儿才出声:“我先回去抓紧准备,你和师弟两个就多休息休息吧。” 天哪,严师兄真是个懂得看气氛的带善人! 江宴没有说什么“留步”的客套话,跟着走到屋外走廊,目送严华景离开,又抬眼看了一会儿远处白茫茫的雪天,刚被半碗热汤暖起来的手指不一会儿又变得冰凉。 他还没回来之前呢,确实是个南方人,尽管他自己这具身体踏遍千山万水,尝过各处风霜,可他目前还是忍不住会因为这些南方人没怎么见过的雪景驻足发呆。 那些回忆尚不能让他完全贴身接纳,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始终缺了点什么,江宴探出手,接到了一片湿凉的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在他指尖,雪水顺着指缝滑到他袖口深处,把江宴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刚要掐诀把那滚进他暖热衣服里的水渍烘干,就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帮他做完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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