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青沉着脸,手里一块肉被捏成了酱。 “再说,噩梦有什么好怕的?”郁秋歪着头看着沧澜宗主,心想:你才是我的噩梦。 “郁秋。”司珩青语气严厉。 “叫什么呢?”郁秋坐直了些,声调拔高少许,“外人在的时候叫我师尊,私下里叫我名字,沧澜宗主的礼数,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司珩青不说话了。 顾风华道:“师尊,可是师兄惹你不高兴了?” 郁秋拿起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幽幽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两人齐齐地看着她,她垂下眼睑,轻声说:“没有,哪里敢不高兴?” 等时辰差不多,郁秋喝得半醉,回屋躺下了,顾风华脸色阴沉,问司珩青:“师兄,你对她做了什么?” 司珩青道:“在她的梦境里,你都看到了什么?” 顾风华皱眉,“蓟国……亡国的时候,师兄,你知道吗?” “嗯。” “师尊是蓟国人,”顾风华喉结滚了滚,“她从来没告诉过我们。” “她最擅长骗人,”司珩青看着她屋前那扇门,淡淡说,“或许真相远不止你所知道的。” 顾风华悲凉一笑,“我还是相信她,就算她谎话连篇,也是为了你我着想。” 司珩青默然不语。 顾风华道:“你呢,你在她梦境中,都看到了什么?” 司珩青道:“你还记得食人岛吗?” “当然,”顾风华杏眼眨了下,“师尊就是在食人岛受到惊吓,回来才会被噩梦魇着的吧?” 司珩青点了下头,“蓟国亡国之后,她随着万千尸体被扔到海里,然后漂到了食人岛,在食人岛长大成人。” 顾风华神情僵住了,眼睛瞪大。 “我在想,她以前把我扔到食人岛,是不是因为她对那里太熟悉,”司珩青缓缓地说,“甚至……她给食人岛上的妖物传过信,托人暗中照顾我,所以才放心地将我丢在那边,大半年不闻不问。” 顾风华怔了许久,接着勉强一笑,道:“你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我想知道真相,过去的种种真相,仅此而已。” “师兄,”顾风华注视着他,“入无情道之后,还会动情吗?” 司珩青眼神异样,眼角微微缩了一下。 入无情道之后,还会动情吗? 当然不会。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不明白顾风华为何要问。 顾风华忍不住笑了,转过脸去,道:“瞧我问了什么蠢问题,无情道主呵,这世上若有人喜欢上你,一定非常非常艰难吧。” 顾风华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给了司珩青一个激灵。 他怔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这两句话—— 若有人喜欢上你,一定非常非常艰难吧。 我喜欢你,你欺负我,一直欺负我。 她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就像他在梦境中一次次挣扎,只因为他知道郁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愿将心交付给一个绝情的人,不愿一次次被践踏和辜负。 尽管他已经做了决定。 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夜里,郁秋被尿意憋醒了。 “为什么神仙也要上厕所啊?”郁秋觉得不可理解,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你还不是神仙啊,”系统道,“你吃那么多,能不去厕所吗?” 郁秋认栽,提着床前那盏漂亮的灯,半夜出门去找厕所。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没有摄入便没有排出,故而整个洞府之中只修了一个厕所,需要绕很长一段路才能找到。 已是深夜,洞府里还有不少修士在四处巡逻,见到郁秋后,都礼貌问好,有些人担心她的安危,主动提出要跟着她。 就很尴尬。 她可不想一群人跟着她找厕所,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于是她说:“我去找我徒弟,你们不用跟着。” 众人会意,各自交换眼神,笑而不语。 郁宗师半夜出门,也不知道是翻哪个徒弟的牌子,不知是秉烛夜谈还是夜半双修……总而言之,这一句话就足以令人遐想连篇了。 郁秋当然没想到这上面去,提着灯经过水塘时,看到一名貌美女子靠坐在水榭顶上,白衣若仙,怀里抱着琵琶,开叉裙下面露出修长如玉的腿,长发披散,眉眼妖冶,遥遥地看着她,冲她一笑。 郁秋只觉得这仙女长相亲切,似乎有几分眼熟,乃朝她颔首回礼。 那白衣仙人笑得更亲切了。 郁秋心旷神怡,如厕回来,还在想刚才见过的女子。 长得漂亮的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尤其像刚才那位仙女那样,她的美貌令郁秋过目不忘。 回想起来,这些日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鲜有她那般,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魂儿都被勾走了。 是妖?还是仙? 郁秋忍不住想……若沧澜宗主是女子,他二人站在一起,岂不是得让天地失色? 正想着,回来的路上,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她先是听到了沧澜宗主的声音,不禁放轻了动作,心想——沧澜宗主这么晚在外面做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妩媚的女子声音:“孤这么做,不是帮你,只是为了帮她。” 沧澜宗主清冽的声音在寒夜中犹如桂花落地,他说:“如此也好。” 好什么好?!郁秋心里骂了一声,难不成……沧澜宗主半夜在外面私会女子! 他怎么可以……背着自己这么做?! 郁秋轻手轻脚,循着声音过去,藏在石墙后面,从石窗后偷偷地喵他们。 可恶,是之前那个漂亮仙女! 怎么能勾引她大徒弟呢?! 郁秋竖着耳朵,靠在墙后听两人说话。 女人声音妖娆:“说起来,那卷轴上的内容,你应该一早就认出来吧?” 司珩青道:“自然。” “大道无情,或许你才是最适合飞升的那个,”女人感慨一声,“司珩青,如果换作你,你会选择飞升吗?” 郁秋心里倏然一紧。 徒弟大半夜地,跟漂亮仙女私会,竟然是在正儿八经地讨论飞升之类的高深玄学?! 不愧是沧澜宗主,原来他渴求的……是飞升之道吗? 他会怎么回答呢?到了沧澜宗主这个境界的人,对这凡尘俗世应该没有眷恋了吧……? 飞升对于他来说,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郁秋听到石墙那边,司珩青道:“时机到了,有何不可?” 郁秋黯然,提着灯,转过身去。 她竟然期待……能从沧澜宗主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回答,她着魔了吗? 她轻手轻脚地走开,一路上心神不宁,回到屋中,江白已经醒过来了。 小狐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蹭她的腿,“呜呜”地说:“师尊……” 郁秋将他抱起来,放在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白嚎啕大哭,“都是小白的错,小白不该听那个坏女人的话!那个女人太可恶了!师尊,师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不怪你,”郁秋揉揉小狐狸的头,安抚道,“伤你的是剑尊和妙法宫主,即便你没有让妙法宫主进来,以当时的情况看,他们也会强闯,你帮师兄们拖延了时间,做的很棒了!” 江白止住哭,悬着眼泪看她:“蒸的吗?” “真的。”郁秋认真说。 江白狐狸爪子擦了下眼泪,搭在郁秋手臂上,嘟哝说:“他们太坏了……” 郁秋:“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慌,不要轻信任何人,好吗?” 江白认真点头。 “还有啊,”郁秋说,“他们想要卷轴,让他们拿走就好,没必要拼死相护,你要是死了,我留着那破卷轴做什么?” 江白委屈巴巴地点头。 郁秋温声说:“伤口还疼吗?” 江白“呜呜”叫了两声,小小一张脸埋在她膝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乖了,好好养伤,”郁秋摸了摸狐狸皮毛,“仙魔一战结束,妖族的地位可不同以往,你们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懂得保护自己,努力变强,才有可能保护其他人。” 江白认真听了,很快在郁秋怀里睡过去了。 脑海中“叮”地一声响,系统说:[恭喜宿主,获得新的成就“循循善诱”,同时奖励1000积分!] 郁秋冷漠:“积分能有什么用?” 系统:“积分多了,可以兑换修为。” 郁秋求而不得,欢喜道:“那快兑换给我吧!” 系统:“兑换的修为只能给徒弟用。” 郁秋脸垮了下去—— 这任务做了有屁用哦? 翌日清晨,司珩青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郁秋散漫的睡姿。 她侧睡着,姿势舒坦,一只手张开,被子被踹开,只遮了腰部以下,柔软的长发如瀑布散开,发梢悬在床沿,白色的亵衣耷拉着,仿佛随意一拉便能看到里头风光。 司珩青缓慢走近,看到她睡着的侧颜,眼眸里漾起一丝光。 但很快,他脸色沉了下去。 郁秋张开的那条手臂上,躺着一条小狐狸,枕着她手臂,睡在她怀里,那条臭烘烘的尾巴还搭在她胸口。
第25章 梳头 25. 司珩青大步过去, 捏着狐狸后颈,将他提了起来,长长的尾巴悬在空中, 尾梢扫到了郁秋的脸。 郁秋睡醒了, 睁开眼便看到江白被拎在空中,缩着脖子, 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吊梢眼盯着她, 一脸猥琐的模样。 郁秋:“……” “沧澜宗主, ”郁秋坐起来, “你做什么?” “郁秋。” “有话直说, ”郁秋拨了下耳侧头发,烦躁地说, “不用每次都叫我。” “其他门派都到了,在大殿上等着,”司珩青将江白丢在地上, 扬眉看她,缓缓说, “我来伺候师尊梳洗。” “这话怎么听起来, 像是你要给我送终?”郁秋幽幽地说, 不禁被自己逗笑了。 司珩青正色道:“郁秋。” 郁秋敛了笑, 掀开被子, 司珩青上前扶她, 给她拿上衣裳。 郁秋的发髻很简单, 随意梳了两下,拿发簪挽好,便能出门了。 司珩青在旁边看着, 注视着镜中的她。 一两百年过去了,她容貌一点变化都没有,连眼神也是从前那般清澈。 小的时候,他还挺喜欢给师尊梳头,他会挽各种好看的发髻,每天早上都会站在她身后,对着她面前那面铜镜,一遍遍地梳理她那头柔软、乌黑的长发。 就连现在,他好像还记得她长发从她掌心拂过的触感。 他后来还曾给她买过一支桃花簪花,那簪花还没送出去,师尊便拿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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