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以后有困难找大师兄哦,他最喜欢小孩儿了。想吃零嘴了就找二师姐。三师姐脾气不好,师父拿她也没办法,你有事没事不要惹她。四师兄只喜欢他的剑,你最好也不要去玩他的剑。当然了,五师兄我嘛,你可以来找我玩哦。” 五师兄对着两个奶娃娃侃侃而谈,在他俩面前故作少年姿态,骗着方玄以为他不过十来岁,入了一方门也不过几年,当即收获了方玄的信赖。 是以方玄知晓并不稳重又颇为话痨的五师兄自宫廷中来,又已在门中几十年,大为惊奇。 但方焰似乎并不喜欢方玄这个名字,脾气来了连“师姐”都不叫。 如今又听人说好听,不过是笑着往嘴里塞了口肉包。她非豆蔻女子,自然没有春心萌动。面前之人又非她那狡诈的五师兄,也无须担心话里下套。 因此随着他缠了一路,就近找个客栈睡下。 师姐行记 9. 到底是都城来的小公子,入了夜也不得安歇,非要去夜市瞧瞧。 想及资费皆由他出,门前小公子意兴正浓,思虑片刻,方玄应了他。 她觉着自己似乎总干老妈子的事。莫非她身上自引奶娃子们前来? 不过既受了恩惠,当以行动回之。 此地去都城约莫十天脚程,若是小公子心急,她大可将人送达府邸。 只是两人似乎都有心寻闲。 想来贾烟是个贪玩性子,返家路上总要寻些热闹。大抵是日后又要严加管教,再不能轻松出入,如此多了几分尽欢的味道。 这点看来,方玄觉着她和这个小公子有些投缘。 方玄早到都城便只能闷在城里,倒不如慢慢沿路览尽春色,也权作是送春了。 两人来到坊市,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出了市集又长长地挂了几街彩灯。 贾烟说,这是照影潭边上的春会。各路商旅常在此时过来歇脚,若是幸运,或能淘上一两件称手的宝贝。 他到底生了一副好皮囊,叫摊上的女子面染红云,少了他些许银钱。 城中一带河水劈开,桥上来往行人如织。 小公子见了热闹自然要往上凑,拉着方玄过了桥去。 方玄在桥头见着一个老叟用着丝叶竹篾在编些花鸟鱼虫,不由看得入迷。 贾烟返身回来找她,便见她静坐那处,四处围着一团小孩,双眼直盯老人枯槁的手指。 你想要哪个? 方玄闻声看向贾烟,眼里似乎带着淡淡喜意。 贾烟立在灯火里,眸子里宛若盛满流光。 草垛子早前插的一些虫鱼鸟兽,童真童趣的,又栩栩如生。 此时见老人手中已完成一只展翅飞鸟,方玄站起身,朝老人说声多谢,就和贾烟往前走去。 身后的小孩子们看着又插上来的一只彩禽啧啧称奇。 她刚才给了老人几文铜板,说想坐下瞧瞧。 话说回来,那石板上挺凉。方玄不知那老伯可否受得住。 怎地不拿一个回来?我瞧着你欢喜得紧。 不过是偏爱看这些编草花绳的手艺。 可学了来? 只是愉悦眼睛罢了。 在已经不知年月的记忆里,方玄曾给她小师弟编过一些小东西,他也笑着受了。两个饿得要死的小鬼头没有什么精力去闹些玩乐,方玄也曾爬上树去掏过鸟窝果腹。 你若是会了,可要赠我一只。他日作别,正好是个念想。 方玄面上挂着淡淡笑意,只觉这小公子真像她的小师弟,想来该是少年心性最为相似。 暗巷里似有邪祟,深处又似欺男霸女。 不过去么? 不了。 她下了山这些年,似乎忘了求仙者还该怀一分悲天悯人的心性。 仙者难求,仙途难登。书剑可焚,名利可携。所以道门争利,道人争名,诛杀计算,哪一处比不得俗世精彩? 或该叹她雁斜峰向来疏懒,不绊尘事,不羁俗务,不过是个来回走动充数的人。到头来也是出走的出走,堕魔的堕魔,她这个六弟子外人也作是疯了。 不过一阵剑光,那处又复于平静。巷里走来几个少年剑客,另一名身上背着昏迷女子,想来要寻去医馆。 你知道那里有人? 你如何断定我是四大派人? 方玄突然发问,贾烟哑言。 小公子诈我。方玄似乎叹了一声。 方玄又说,照影春会,各方侠客,名影浮动,自会大展拳脚。 贾烟说,你的包裹,是一方门物。 方玄想了想,小公子眼睛真够尖的。这块包裹布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破了的边角上衔了一小块布料,几经叠染,经用多年,竟叫他认了出来。 公子家可是做染坊的? 贾烟颇有不悦,皱了眉头,本公子自有研习,莫要凭空捏造。 师姐行记 10. 无意行至勾栏处。 贾烟说,听闻上了新的本子…… 方玄摇头,不了。 勾栏对面便是红楼,娇声嘹闹,莺莺燕燕。 贾烟见她有些出神,出声道,阿玄,莫不是你…… 方玄回看他一眼,你想上去? 哪里的话…… 那便回吧。 贾烟看她神色淡淡,跟在身后问她,阿玄厌烦得紧? 无非饿了罢了。 方玄对这些地方没有什么观感,年少气盛时还上去听了几首曲子。 各家子弟就爱在美人丛中你追我赶,打些哑谜,有时也少不得上到里间去打探消息。 至于何时开始对那些楼中小姐公子起悲怜之意,她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是自此有了远离之意。 她并非见不得,无非是骗自己。 她还记着自己在花楼中和方焰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去,谁料回了山门之时却得知小师弟已身奔上花宫而去。 此间非是伤心地,不过遗憾而已。 小公子见她并无愠意,便道,常听人说,楼里的花魁或许自仙家来,那些公子也可能仙家出身,总叫人想去一睹神采。 方玄也不出声,只听这烂漫的小公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面上沉静如水,不见欢喜,也不见怜意。赫然是又沉进了自个儿的思绪里。 11. 就着一碗面条,方玄吃得欢快。贾小公子到底是没有正经接触过几个修道人,只觉她对吃有些执著。 那些勾栏戏院里唱的都是露水鲜花,没有什么正经食物。辟谷一开,自此便没了人间味道。 旁人见了方玄,抛开她的身姿,或也觉着和走镖的武人无二。 方玄幼时饿过肚子,又不曾辟谷,自然对吃的衷爱些。 她自认并无道心,下山已逾六年,对吃的越发毫不遮掩。 虽然如此,贾烟依旧瞧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热爱的,大抵真的只爱“吃”了。她似乎对所食何物不甚在意,独爱“吃”这一字。 不知道是不是方玄实在太像一个刚入道门的野丫头,引得贾小公子问她:阿玄,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听起来仿如要替她寻见家人。 如方玄这般的人,大抵是家破人亡,单凭自身难以为继,是故投身道门。 试问这天下求道人,当初有几位是要真心问道的?不过是以身相寄,求得一时性命。至于后来如何诚心向道,或许便是所谓因缘造化。至于求长生,求驻颜,也皆在求道之中。 想来是小公子自温柔罐中长大,还不曾见识过什么颠沛流离,自然也不知其中滋味。 方玄将碗中肉汤饮尽,掀起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如玉人物。 当真是个娇公子。 心底也说不清是怜爱还是怜惜,只觉如今这个明媚可爱的小公子当得几分爱护。至于成长,那是他自己该去锤炼的事物。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她如是说。 心里眼里便是一阵怜意。 方焰如今虽已入魔,却不妨碍她心中怜爱那时同她一道的小孩儿。 他们淋过雨,露过野,涉过溪,爬过山。逃过人牙子,乞过碗里食。躲过野狼,退过蛇虫。 她大多的过命之交都付与了那个孩子,反倒是后来的师兄弟之间感觉泛泛,或许只因那时已有傍身之物,便当这些都是寻常之事。 自然,方玄心知是她偏爱。 那时小孩儿对着一叶清水也会开怀,他会笑着将它饮下。他那时虽身披碎布,脚着芒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澄澈。 她爱怜那个孩子。 自然也痛恨那个堕魔的方焰。 只是那恨意早已麻了,如今便也找不出什么心情。 方玄便想着,如此甚好,两人听闻对方死讯时,大抵没有什么痛意。 贾小公子在那头说,阿玄,这次下山来,怎地不去寻你弟弟? 他抬起手来支着下巴,一片烂漫。 见你模样,想必感情甚笃。 师姐行记 12. 家事并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还是这相识不过一日的小公子。 方玄见他如此,也不忍坏他幻想。 虽则已是深夜,熙攘人流不断,街上彩灯通明,有如一座不夜城。 方玄在那苦寒荒地里待了六年,自是没瞧见这么张扬热闹的景象,便是每逢年节时和店主他们一同逛过的花灯也没有这里这般巧丽奇特、光彩夺目。这里如此大开大合,实在有几分摄人心魄。 小公子巴巴地等着方玄开口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却只见她抿嘴一笑,就要起身,不禁有些失望。 要回去了么? 他坐直了身子,一改刚才的惫懒姿态。 时候不早了…… 方玄说着就见小公子一副还没尽兴的样子,思及今晚两人不过是走马观花乱看一阵,想来贾烟想去摸摸玩玩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没见过多少,于是改口,登时小公子的脸上就放出了光彩来。 旁桌上坐了一个人,细问了些东西,接着朗声要了碗面。 小二赔了声笑,只叫来人稍作等待,便到后厨报菜去了。 方玄也早被旁桌的声音吸引,早早地看了过去。 那是她八师妹。 只见她八师妹一身褐衣,一头秀发也结成一团扎在脑后,刚把身上的斗笠取下来放在一边,正是一副远足行客的姿态,哪里还有在山上时水灵灵的样子。 她八师妹这时也正巧抬眸看了过来,露出意外之色,一时惊喜,停了手中动作,站起身,唤她:六师姐。 要说方玄的这些师兄弟中,却是只有她八师妹愿意唤她一声“六师姐”。一来是她本就排在后头,后面只有三个师弟师妹,能叫她“师姐”的本就不多。二来是九师妹方棋本就不愿唤她师姐,也随着各位师兄师姐唤她“六玄”,而她小师弟正经叫她师姐的时候也不多,便只剩她八师妹这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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