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桀不知使了什么阵法,观云台上突然声息全无,只剩下台下风卷流云之声。台边一直注视着江浮白的宁无恕最先反应过来,发现之后便要往前走,才上前两步就见结界中的江浮白也收起问心,还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无极真人和燕无痕都看向了宁无恕。 宁无恕确认江浮白无恙后止住脚步,只是放出冥冥守在结界外以防不测。结界中的宁桀还在等江浮白的回答,余光瞥到在结界外盘旋的冥冥,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观云台边的宁无恕。 说来好笑,虽是父子,世间却没有比他们更像宿敌的父子。 宁桀很快移回了目光,看向江浮白:“他很在意你。” 江浮白也收回了目光,没有在意这句话,答了上一句:“损人利己为非,盗取气运为贪,你的道走歪了。” 看着面前的江浮白,同样的一身磊落纯粹,眼神干净,宁桀竟久违地想起了那个被他骗回来的重云顶天女。那个像巨木一样温柔又眷顾弱小的神女,她甚至将荫蔽带到了不见天日的无界渊。她点化、帮助过很多妖魔,也想点化他,也曾说过和面前的这个小道士差不多的话。 “小道士,世间阴阳循环,圆缺往复,魔族沉寂千百年,我之道为何不能是缘法使然?只因为我算计?” 江浮白看向面前这个魔头,他的眼中黑气与金光闪烁交替,可不知为何,江浮白却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读出了一丝无助和疑惑。 就像他是真心问他这话,就像他在虔诚叩问道心。 江浮白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法自然,人力可为却不可逆,一人逆天可成,三界却绝不能容此算计。” 算计没有错,步步精心到这般地步也确实很像气运所钟,但即便宁桀真的成功,他渡劫成神,他的道也依旧不是正道。只因此道或许能成,但此道却绝不能开,一旦人人效仿,三界便会沦为修罗炼狱,只余残杀。 既然如此,要开此道以强者自证的宁桀自然是歪门邪道。 须臾静默后,宁桀心想:眼前的道士与天女还是不同的。天女悲悯沉静,而眼前的道士只是表面温雅内里却是和宁无恕一般性子。 宁桀撤去结界,伸手一挥,他的剑在观云台上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金石之音带着魔力回荡在绝云山巅,修为不足的弟子们被震得当场吐出血来。 台上的江浮白也险些被震飞,但很快落入宁无恕的怀中。 宁桀缓缓侧身,看向半靠在宁无恕怀中的江浮白,看着绝云山上齐聚的修士,突然笑了一声。 “以此声为战鼓,十日后再战,便让你们瞧瞧本座的道是邪是正!”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大戏即将上场啦! 这一章写得可太长了,但分章的话情节会割裂,所以就一章更完吧, 看文愉快!
第七十八章 解天劫(二) 那日之战其实细究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但对在场的修士来说都难以忘怀。 流云之巅,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黑白分明的两人,一个是皎月出尘的道士,一个是恶贯满盈的魔头。他们之间的过招环环相扣,你来我往,攻守精准,谁都没有出错但是谁都没有赢,几近圆满。 若不是他们的身份,这更像是在演示心法剑谱。 “没有输赢,甚至没有杀气,却像是道与道的静默交锋。”许多年之后,曾在观云台观战的修士还会同人说起那一战,回想起那两个身影。 宁桀留下战书之后翩然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重云之中,观云台上的威压才彻底消失。众人围上来关心江浮白的状况,也很好奇方才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江浮白本就不擅言辞,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论道而已。” 论道?和一个魔头? 年轻弟子们多少觉得这事有些白费唇舌,毕竟是非黑白的对立极为明显,宁桀那样的名声实在不像是能同人静心轮道的。况且也有不少修士自诩正道,对魔族心存偏见,从未觉得牧风台的魔修能有什么道心,遑论宁桀。 江浮白心中他们的心思,他没有过多解释,也不想同给他们再论一场。他转向无极真人与各派掌门,将方才的试探说了出来:“虽说他必然掩藏了实力,但按照方才的过招来说,他早已过渡劫巅峰确是半神之境,百招之内我必败无疑。” “渡劫巅峰?” “这么厉害!” “那魔头······竟然已到这般境界······” 这话很直白,所以带来的更多是愁眉苦脸和担忧,要知道,他还有一支佛莲造的魔族大军,还有生死朝夕印,可一个半神的宁桀就让他们连踏上观云台都做不到。。 江浮白试探出来的这些主要是说给无极真人和宁无恕听的,尤其是即将渡劫的无极真人,宁桀若是亲自出手,两人之间胜负难料。 下了观云台,遣散年轻弟子后,众人再次回到上水堂。 知道诸位前辈要议事,衡岨和玄戾担起了安抚人心的职责,两人一唱一和,带着年轻的弟子们下去修炼谈心去了。这两人,一个做了好多年掌教,一个曾领千万魔军暗卫,嘴上的功夫好年轻的弟子们也服气。他们散去之后,汪古柏直接开启了禁制,将整座上水堂封闭起来。 今日宁桀突然上门请战已是叫他们措手不及,而他亲自下了战书,定了决战时日,更是叫绝云山上忧思四起。 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宁无恕适时开了口:“诸位,先发制人本就是为了打压士气,今日一战并无胜负之分,只是彼此试探,诸位还是莫要自乱阵脚的好。” 他这话一下子点醒了众人。 确实,堂堂牧风台魔主亲自上门挑衅,实在有些幼稚,他们如今这般只怕是正中下怀。 “魔头狡诈。”云裳娘子一拍扶手,骂了一句。 宁无恕挑眉:“确实狡诈,但他也不是只为挑衅。” 几人看向江浮白,又看向宁无恕,细想之后又发现了一些旁的事。宁桀选在观云台开战,当众一众修士的面,他的威压压得多少年轻人不得动弹,在场能与之一战的寥寥无几。他这样做,既威慑了众人,又探查了敌方实力,还与翘楚江浮白一战知晓了底细,一举三得。 越是细想,越发觉这个宁桀并非莽勇,智计也是无双。 见他们明白过来,宁无恕继续道:“他若没有聪明脑袋也想不出如此庞杂繁复的计谋,甚至以五方气运来盗取天命,诸位最好不要被他牵着跑。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他看向无极真人:“真人只管安心渡劫。” 又看向燕无痕和九居安:“五方灵脉也需精心把守,魔族诡诈勇猛,扰乱阵法之事当无所不用其极。” 看向汪古柏、云裳娘子和无量:“绝云山是最紧要的地方,防御结界万不可失。” 最后,他看向江浮白,眸中坚定无比:“我与浮白也会竭尽全力。” “诸位,生死存亡已在眼前。浮白说得不错,我们要阻拦的并非宁桀一人的道,此道若成,将颠覆世间所有的修行之法,此先例不能开,宁桀之道必须消亡于此。” 没有高声,没有豪言,宁无恕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坐着将最紧要的事情一一说出。但在他说完这话之后,上水堂中呼吸可闻,在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也坚信,十日后,可以死却不能败。 十日。 无极真人闭关,江浮白与宁无恕几乎闭门不出。 扶桑阁与无极门四方岛联手,与把守五方灵脉的魔族激战数日。 绝云山与拂云仙洲联合操练剑阵,绝云山周围的寻常百姓尽数被送往安全的地方。 那日对战过后,江浮白知道宁桀千里迢迢赶来一趟,收获颇丰,而宁无恕与宁桀身上的生死朝夕印是他最牵挂的事。他们二人的境界即便提升也未必能胜宁桀,最重要的是大魂星阵的双阵眼他们才刚刚找出来。 一个完整阵法要拆分成两个阵法会比找出两个阵眼更难。 江浮白和宁无恕入定的次数越来越多,偶尔出了些岔子险些走火入魔也已经瞒不过对方,但他们都懂得彼此的坚持,所以只是累了靠在一处歇息片刻,然后继续。 第五天,在千百次的推演和描画之后,江浮白之前生生从阵法中拆出的一半阵基终于运转起来,阴阳鱼一分为二,两个阵法初具雏形。 他睁开眼的时候宁无恕还在入定,江浮白难得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动,就这样偏头静静地看着。数日操劳,即便是靠丹丸维持精神,两人终究是耗了太多气力,宁无恕的唇瞧着有些干,也有些发白。 但他依旧那么好看,从那日细瞧过宁桀的长相后,江浮白就可以断言宁无恕一定生得更像母亲。宁桀与他,即便轮廓有几分相似,但周身的气度实在是差了太多。 尤其是那双眼睛,宁无恕的眼睛哪怕是被无界渊的昏暗困了数百年,也依旧是亮的。他体内沉睡的神性从来都不曾被黑暗吞噬,他看向三千世界的眼神总藏着一份淡淡的喜爱,旁人不知,江浮白知。 不知看了多久,宁无恕手掌一翻,沉呼一口气,睁开了眼。 他也是一睁眼就看向江浮白,却见江浮白正侧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宁无恕笑了:“一直看着我?” 江浮白点头。 宁无恕没有即刻同他聊阵法的事,反倒是抬手倒了两杯茶,两人润了嗓子,宁无恕放下杯子后说:“我们偷会儿懒,一盏茶的功夫。” 江浮白:“好。” 于是,宁无恕开始拉着他闲聊:“刚才为何一直看着我?” 江浮白照实说:“睁眼后想看看你如何,一看就挪不开了。” 这样乖巧直白的回答宁无恕最受不了,因为他知道江浮白只是照实说,可他那样剔透干净的人一心一意地看着你,单纯无辜地说着这样讨人喜欢的话,实在是叫人招架不住。 宁无恕眼中笑意更深:“浮白啊,这世上我最喜欢你,我也只拿你没办法~” 江浮白眨眨眼,低头笑了一下,然后靠在宁无恕的肩头休息。 “等我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我要带你去喝酒,除去鲛人秘境同玉尘的那一次,我们还没有共醉过。” “好。” “我家浮白生得白,喝了酒面上带红,便是春三月的桃花也比不过。” “你也是,颜如桃李,双眸水润,好看。” “浮白,你真好。” “你也好。” 片刻偷闲,两人又开始对着阵法图钻研。 从玄商将阵法图带出到现在,他们描摹和重画的阵法图已有几本书那么厚,直到如今,两个初具雏形的阵法终于在江浮白和宁无恕手中诞生。 它们和生死朝夕印一样,相生相克,与大魂星阵皆有五分相似,可最终的目的却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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