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白想了想,慢慢数给他听:“秋日的长袍两身,冬日的三身,还有披风和氅衣,鞋袜和腰带。你有喜欢的式样和纹样吗?底下的镇子上绣娘不多,做工或许没有你从前穿的好。” 他说得很是细致认真,从前对俗事一窍不通的江小道长如今安排起这些琐事来竟这般周到,大约也是这八年练出来的。 只是这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祸水”的名头没摘掉,“败家”的名头只怕又要被真人翻出来了。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他知道江浮白宠他,心上人的宠是最不该拂逆的,几身衣裳而已,江浮白想如何便如何。 宁无恕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你穿什么纹样的,我就喜欢什么纹样的。” 闻言,江浮白面露难色:“我在观中的衣裳都是道袍,下山后穿的也不过事是寻常素白长袍,无甚纹样的。” 本就是方外修行之人,做衣服换衣服都是为了“入乡随俗”,免得在人间行走时显得怪异。道玄观中自然是道袍在身,新做也多是因为长了身量要更大的,偶尔上山下山,弄脏了勾坏了都无妨,毕竟法术在身连清洗都不必。 下山历劫,江浮白也多是着宽松的长袍,素白一身,无需多余纹饰。直到云梦泽之后,江浮白才开始在宁无恕的影响下穿些带暗纹或绣样的衣裳,但也都简单素雅的居多。 可宁无恕不一样,他自来吃穿住行都讲究,衣裳布料也都是上品,暗纹低调又精致,瞧着就像是哪家锦绣金玉养出来的小公子。 如今······ 如今似乎又与从前不同了······ 宁无恕不再需要顶着那一副红尘公子的做派,洗去凡尘过往,可以做回真正的宁无恕,无需顾虑任何事情。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你给我挑吧。”宁无恕不管这些,伸手赶走冥冥,埋头在江浮白的肩窝里撒娇,“你也同我一起做几身,我喜欢同你穿一样的。” 拗不过,也宠着,于是三七拿到的是两张写着尺寸和纹样的纸,因为从纹样的大小配色到丝线绣法都写得极为详细,江浮白又额外给了三七一个小荷包,这次的小荷包格外鼓囊。 “山下绣娘怕是要赶工,这是多加的工钱。”江浮白怕三七不通这些人情世故,特意将其中的弯弯绕细细地跟三七说了一遍,又叮嘱他无需赶但定要细。 三七拿着纸一一记下这些话,回去的路上却觉得这纸上的字放在一处他都看不懂:银丝折竹暗纹?飞鹤穿云纹?腰带怎的还要银镶白玉的? 小道长被道侣带坏了······ 不过,大概是实在给得多,还另加了赶工的银钱,镇子上的那家小绣坊竟当真赶在初秋时节便将观中的衣服都做好了。三七带着人下山采买,顺道去取衣裳,绣娘收了剩下的银钱还不忘抱怨。 “那几身精细衣裳也实在是太过精细,老板特意去外面买了银丝银线,就这一身衣裳的功夫都够做上十身道袍了。” 绣娘点数着银钱又是高兴又是无奈,三七也不由得红了脸,满口只道辛苦姐姐,年轻的绣娘们觉得他心实可爱,纷纷笑着往他怀里塞包着点心糖块的手绢儿,弄得三七越发不好意思。 回到山上,三七才知道江浮白又带着宁无恕去山中寻野桂花了。 山中独有的一种野桂,长在溪涧边上,因常年沾染松柏的香气,变得气味格外清幽淡雅。宁公子这几日正在折腾香药,江浮白屋中的崖柏香都开始带上了一些甜甜的气息,昨日听闻这时日山中有野桂开放,今日便带着江浮白上山去寻了。 三七将他们的衣裳取出来,交给另一个孩子:“我要清点这些东西,你将衣裳放到小道长的房中去,回来给你吃桃酥。” 那孩子接过衣裳,听闻有桃酥吃一脸兴奋,但片刻后又懵懂问道:“那宁公子的衣裳呢?” 三七不禁一阵头疼,这些孩子们有的年纪还不大,并不懂的“道侣”二字是什么意思,可三七这个大孩子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含糊答道:“一并送过去,小道长会看着办的。” “好,三七哥哥千万给我留着桃酥啊!”那孩子捧着大包裹便往那边跑,一派天真烂漫。 三七却只觉得心塞。 然而,人间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三七这边的头疼还没消,真人那边又冒出了新的难事。 一日,真人喊他过去,说是有事交代,三七便去了。 听完真人的话之后,三七木在当场。 “真人,此话······何意啊?”三七听完后整个人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方才听错了什么。 道玄真人却将印章推到三七面前:“我将远行,归期不定,长则数年,短则一年半载。这印章交给你,观中开支依旧用抄经换来的银钱即可。我不在的日子,观中一切便由浮白做主······” 尚未说完,真人又改了口:“不对,还是你做主吧,浮白如今只怕指望不上了。” “真人······我······” 可怜的小三七磕磕巴巴地没能说出点儿挽留的话来,边上的无极真人也不禁心软同情,只是,道玄真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说要走便是要走,不会改主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瞧出了三七的为难,道玄镇人豪迈地拍了拍三七的肩:“怕什么,浮白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撑着道观大事小情的,山上观中都有结界守护,你不用怕。” 一旁的无极真人心想:都是可怜孩子啊······ 三七绝望地仰头看向真人,眼中满是挽留与不舍,可他觉得真人一点儿都没看懂,因为真人只是安慰地笑了笑,下一瞬便突然原地消失。 “真人?真人!真人——” 没有人回应,他家真人同无极真人早已不知在哪个云头上御风而去了。 可怜的三七指尖颤抖着拿起真人那方帝王御赐的真人印章,心中惶恐不已。他来道玄观也近十年了,这两年才开始接过小道长抄经的活,真人说小道长天资特异才能无需点化自行入道,而他则需待他看完小道长看过的书才能受点化入道。 这八年来,三七就是这样上下操持着观中杂物,教养着孩子,抄着经书,剩下的时候都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小道长能早些回来。 可是当他好不容盼星星盼月亮盼回小道长后,真人却撂下印章出游了,而听闻真人出行远游的小道长的道侣一挑眉笑,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既然师父远游去了,我们也可以下山了。” 三七:······ 真人说的“指望不上”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浮白也没注意到三七满眼的期待,对自家道侣百依百顺:“也好。” 三七:无人知我苦,无人怜我孤······ 次日,等三七去江浮白院子里想再努力一二时,已是人去楼空,屋内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个装满金叶子的小荷包,另外还有一叠符纸。 是江浮白和宁无恕给他留下的。 还有冥冥,三七推门进去的时候,冥冥正守着桌上的物件等着人来,显然是被宁无恕交代过一番。见了三七便扑到了他的怀里,撒娇撒泼地蹭着他的胸口。 一夜之间,道观里的真人和道长都下山了,观中只剩下三七带着一群孩子过活,三七苦笑着将东西收好。从前他还疑惑,真人这般随性的性子如何养出这般剔透能干的小道长,现在想来,恐怕正是因真人太过随性,小道长才这般能干的。 哪里是能干,这分明是自立自强啊······ 三七万万没想到,当年他曾那般羡慕的小道长的日子,如今真的要过上了他却笑不出来。想想道观中的这些孩子们,还有怀里被撇下却不自知的小魔兽,思绪万千。 作者有话说: 完结章也太难了,继续尝试中! 我分个上下吧,再修改一稿试试(因为我觉得我被制裁是后面的问题)
第九十六章 完结章-下 下山后的宁无恕和江浮白依旧坐船一路向南,之前在山上时,宁无恕便问过江浮白往后的打算。彼时,江浮白只想着在观中先住些时日,好叫师父平心消气,等师父消气了再下山。 “从前,人间一趟总觉得太过匆忙,如今,我想同你一起走走看看,不拘去哪里。”江浮白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都是沉静的笑意。 是了,四方世界,大道三千,他们从前见过的山川河海不过一隅。 船上凉风正好,吹起江浮白的发丝,他一身素白衣袍,身姿如松如鹤,瞧着真真谪仙一般飘逸出尘。 宁无恕拿着一件披风出来,罩在江浮白的肩头。 两人的衣裳纹样都是宁无恕挑的,当时江浮白答应与他穿一样的衣裳,宁无恕恨不得能画个图样给绣娘照着绣,总之从头到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儿。 既然下山游历,两人一切都按照尘世的规矩来,没有暴露修士身份,搭了客船。 因宁无恕出手阔绰,又容色惑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船夫收了银钱让他们住进了船上最好的一间屋子。这船极稳当,日落后便有不少人出来赏景吹风,自上船开始,便有年轻的姑娘盯着江浮白看个没完。 宁无恕眉眼如画,颜如桃李,但气势上终归略有些唬人,比起他,温润如玉的江浮白更加让人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来。他被盯久了也不恼,偶尔有胆子大的上前搭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同人说上几句,上船才一日,已经有四五个人来同江浮白攀谈过。 八年过去,江道长似乎变得更招人了。 宁无恕心中很是不爽,给江浮白系披风带子的时候故意同他靠得很近,因为察觉到又有人在看这边。 宁无数的呼吸喷在江浮白的额头上,船上稍有晃动他的唇就会贴上江浮白的额头。 江浮白却没有察觉宁无恕的小心思,还微微仰头方便他系披风带子,仰头时脖颈拉出的线条在宁无恕眼中是明晃晃的勾|引,宁无恕喉头一紧,手上快速地系好结,松手,侧身,假装看风景。 不自知的撩拨最动人。 “风有些大,再站片刻便进去吧。”宁无恕松了手,不自然地偏头轻咳一声,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心思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江浮白眼中却依旧干干净净的,眼角含笑:“好,一会儿就进去。” 说着话,他还担心宁无恕冷,伸手将他的手牵住笼在自己的掌心暖着。 宁无恕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缴械投降,突然伸手揽过江浮白的腰往屋里走。 开门,进屋,关门,江浮白一脸懵懂地被宁无恕按在门上,刚系上还不到半盏茶功夫的披风带子被扯开,披风落地,江浮白一抬头便被攫住了唇。 唇上的那点夜风的凉很快被热意侵占,宁无恕更紧地将人按向自己的怀里,又上前半步。这下江浮白被彻底困在门板和宁无恕之间,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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