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他现在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没和别人有染,也没心怀叵测。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说出来傅言归也不会信。 果然,傅言归嗤笑一声,说:“对他来说没价值,那对我就有吗?” “有。” “愿闻其详。” “你恨我。”任意咬着牙,艰难吐出那些不堪的话,“我可以让你泄愤,可以……操·我。”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花园四周亮起了几盏地灯,周边安静得有些异常,任意的侧脸还被压在坐垫上。他说完这句话,对峙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傅言归松了手,站到了吊篮边上,看着任意慢慢起身坐起来。 傅言归不发话,任意不敢穿衣服,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想做什么。夜风有些硬,吹在身上很冷。任意两只手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傅言归没什么兴致操他了,便小声问道:“我可以穿衣服吗?” 傅言归的半张脸藏在斑驳树影里,神色莫辨,只看得见眼底浓重的黑。他突然转过身往外走,跨过花园边缘的一圈矮栅栏,又停下来。再回头时脸上还是暴露了一些情绪。 “任意,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试试承受我的恨吧。” 直到傅言归的身影不见了,任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躲过一劫。他弯下腰,将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穿上。 经过方才一场耗费精力的对峙,任意全身发冷,脚底很软。他独自坐在花园里好一会儿,才沿着小径走出去。一路经过走廊、客厅,进了电梯,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都没见到一个人。不知道是傅言归清了场还是佣人们主动回避了。 任意走得很慢,尽量挺直了身体,就算没有人看到,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已经过了饭点,机器人立在走廊尽头充电,看到任意走近,圆圆的脑袋转过来,像人类一样,触屏上的电子眼闪了闪,算是打招呼。 门前地板上放着一个饭盒,任意拿起来,又走回机器人跟前,微微弯下腰,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来:“维克多,谢谢。” 维克多的电子眼又闪了闪,质感的金属音轻轻响起:“不客气,任意。” “晚安,任意。” 任意靠着墙微仰着头站了一会儿,等鼻腔和眼眶中涌上来的酸涩消下去,然后也学着维克多的声音,轻轻说:“晚安,维克多。” “晚安,言哥。” ** 新联盟国三年一次的军事委员会换届选举在来年三月举行,因此从今年十月到年底,成为各方派系争权夺势最活跃的时段。军委会是新联盟国职权最大的部门,成员由五人组成,主席由总统兼任,设副主席一名。因为总统的特殊性,基本由副主席主持军委会全面工作。原副主席明年三月任期届满正式退休,因此新一任副主席的竞选成为今年下半年最大的政治热点。 五名军委会成员里面,实力相当、竞争最烈的便是傅言归和陆未晞。 傅家是新联盟国成立以来的老牌财阀集团之一,背后有天新会做支持,产业涉及能源和矿产等,资产雄厚,在政商两界人脉盘根错节。傅言归掌权傅家之后,理所当然入职军委会,成为五大成员之一。 而陆未晞是陆家长子,也是3S级alpha,陆家和傅家实力相当,家族企业涉军工和信息产业。陆未晞本人比傅言归年长几岁,做人更圆滑周到,入职军委会的时间比傅言归早一届。 正因为此,坊间对于此次副主席人选,原本更看好的是陆未晞。 但最近这段时间,先是傅言归成功平息了北部边境暴乱,接着五大成员其中之一宣布弃选改由支持傅言归,新联盟国高层之间一度出现了白热化的政治博弈。 傅言归的支持率开始稳步上升,几乎接近陆未晞,得票率相差只剩百分之零点几。一时之间,政治走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电视台每天都在播放时政新闻,关于选举内幕、财阀之间的倾轧、政党之间的博弈,大众只是看热闹,但政权交替背后的血腥和罪恶却隐藏在看似平常的新闻之下。 任意不出房间的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电视跟前。手机是没有的,因此关于傅言归的信息,他都是从新闻里获得的。 他这些年都习惯了,哪怕一个人曾被禁锢在那间病房里的时候,靠着傅言归的丁点信息,他就觉得能撑下去。 自从上次花园事件之后,他有两天没见过傅言归。晚上他坐在门后,侧耳倾听另一头房间的动静,但一直很安静。他猜傅言归应该是忙于最近的竞选,住在办公室里了。 两人住在同一条走廊里,却像隔着一条星河。 又过了一天,任意起床没多久,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他最近身体和精神都在高强度透支,又连续几晚在等傅言归,睡得迟了,上午十点多才醒过来。他慢慢走到门边,听到门外隐隐有说话声,应该是傅言归带人进了书房谈事情。 他松了口气,傅言归回来了,就表示工作还算顺利。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等那股眩晕劲儿过去,然后简单洗漱完,吃了维克多昨夜带给他的两块巧克力。想了想,既然傅言归回来了,指不定会怎么折腾他,饭是必须得吃的,不然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到了饭点他没下楼,维克多会从厨房拿一份饭上来,放在他门口。他像往常一样悄悄打开门,弯腰从地板上拿起饭盒,站起来的瞬间僵在原地。 同样僵在原地的,是站在对面书房门口正在往外走的梁都。
第6章 值当的你大动干戈 梁都最近忙于收集陆未晞掺和北部动乱的证据,加大将他拉下马的筹码。但是不太顺利,他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上午开完会便跟着傅言归一起回了得月台。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工作,都有些累。昨夜在办公室熬了一宿,上午又紧急处理了几项事务,梁都有点顶不住了,便想下楼拿瓶酒提神。 他打开门,半步没迈出去,就看见斜对面开了门,一个人正弯腰从地上拿东西。 梁都看清楚了那张脸,只停顿了一秒钟,就冲了出去。 梁都是2S级alpha,从小就跟着傅言归,后来经历过一些变故,性格比以前沉稳了些,做事开始慢慢学着留余地,帮傅言归处理一些于公于私的事务,都十分稳妥。像此刻这样冲动到想杀人的时候,已经很少了。 他不计后果甚至堪称失控地一脚将任意踹了出去,随后掏出枪,抵住了任意前额。 但他在扣动扳机之前寻回了一丝理智,这时候傅言归听到动静也几步走了出来。 任意捂着胸口靠在墙角,脸色煞白,嘴角吐了一大口血。梁都那一脚不轻,是冲着胸口去的,任意靠着本能躲开了要害部位,但依然被踢得实在,整个人撞到墙上,又滑下来。 而后额头顶上冰冷的枪口,这次他没躲,也躲不开。 傅言归走出来,很快地扫了一眼任意,又转头看梁都。他和梁都挨得近,能感受到梁都微颤的身体,但握枪的手很稳。 傅言归没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梁都用余光看到了,缓缓收回了枪。 ——家是很私人的领域,不管傅言归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梁都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他越界了。 梁都收了枪,敛了敛神色,冷静了一分钟之久,才开口问傅言归:“言哥,他怎么在这里。” 他叫的是小时候私下里会叫的称呼,不是人前的“会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希望傅言归不要用所谓的冠冕理由搪塞他。 傅言归神色不虞,冷冷说了一句:“一个缓解剂,值当的你大动干戈!” 梁都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瞬,但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傅言归提起手下给自己找的缓解剂时,说“哪里都不对”。 确实是哪里都不对。恐怕傅言归和他一样,从未想到再遇任意是在这样的境遇下,也从未想过这个人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梁都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都堵在喉咙里。对于任意,他们之间有再大的仇恨,中间也是隔着傅言归的,要处置人也得是傅言归动手。这点分寸他是有的。 所以他很快收了枪,往后站了站。 三个人在走廊里,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扭曲。饭盒打翻了,蔬菜和粥洒在地上和墙上,很快就凝固了。 任意垂着头,在死寂一般的对峙中猛地又吐了一口血。他穿着白色棉睡衣,领口和前胸处已经染满血迹。他在两个高阶alpha的注视下很煎熬,期间试图扶着墙站起来,但试了两次没成功。 立在墙角的维克多操控着圆圆的滚轮滑动过来,在几米远处停下来。他感应到傅言归在,但没接到指令,过了一会儿,又返回了墙角,干脆将自己插进充电基站里。 傅言归面色平静,并没有打算处置眼前这一幕,有点冷眼旁观的意思。 任意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胸口越来越疼,渐渐有种窒息感涌上来。他知道梁都不会开枪了,但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傅言归当着他面说的那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缓解剂罢了,确实不值当的动枪。和饭菜一样会弄脏走廊。可是吐血他控制不了,走廊已经脏污一片,耳鸣和眩晕也紧随其后。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时候,他听见梁都问了一句什么。 傅言归质感冷硬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测过了,除了信息素还有点用处,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先留着,他欠的,会让他慢慢还的。” 很奇怪,梁都说的什么,任意听得磕磕绊绊。但是傅言归的声音一出来,他就能自动捕捉到。 傅言归在走廊里谈论这些,不在乎任意这个当事人是否听见,话说得直白而残忍。 “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就成全他。” “既然人在我们手里,不管华舒光想做什么,留着才能知道对方的目的。” “而且,做缓解剂,也没人比他更适合。” …… 又一波耳鸣过去,任意意识到走廊里只剩下他和傅言归。他攒了点力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退回到房间里。 傅言归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身前,说:“让你走了吗?” 3S级alpha的压迫感与生俱来,傅言归沉下脸说话的时候,没几个人敢正视他。遑论已是强弩之末的任意。 任意扶着墙的手指抽搐了几下,他脸上很脏,混杂着冷汗和血迹,眼底没有波澜,目光有些呆呆的,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任意,”傅言归死死盯住着他的脸,问,“疼吗?” 那点疼变成一股一股的剧痛,从胸口往身体四周蔓延,口腔里的腥甜还在不断往上涌,被任意强压了下去。只一会儿工夫,他的头发就被冷汗湿透了,打湿了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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