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几人高的裂缝,约莫半丈宽,幽深黑暗,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可怖气息。 长老及时停住了,但他一边的飞鸟没能停住,一头栽进了裂缝,没有声息也没有后续。 死了。 长老将明珠向前抛至半空,再抬眼看去时,便是一个个蔓延至天边的众多裂缝。 高山之上,首席弟子与宗主手边的传音石尽皆亮起。 各处弟子与长老传音,在所在地的上空,不断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裂缝。 进入裂缝者,无论实虚,尽皆化作看不见的丝丝细线,不断涌入虚空之中。 —— 虚空之中,大道符文尽碎,虚影再无可捕捉之物,于是向外借助所能得到之物。 它的身影比之之前,已经算是浅淡了许多,像是下一刻便要消散了般。 天道并非此前大多人理解的天道,而只是在上古之时见识天地本源并依附本源而生的一团混沌之气,久经沾染终于得道,成为掌管万物之物。 从外界吸取了众多繁杂生气,它重新凝实了些,扩散开来,将持剑之人困守一方。 一道符文一道伤,尘不染身上已然添了太多伤痕,隐隐金光深刻于其中,不让愈合,并不断吸食血气。 吸食血气的疼痛非一般伤口所能比,但此前已经经历过,当年新伤变暗伤,已经持续了百多年,尘不染痛习惯了,倒并无其他感受,再拿稳剑,剑指光亮大盛之处。 他习惯了痛,但也知自己身体再撑不了多久,正如这片虚无之影,大致也撑不太久。 长剑再起之时,剑鸣声依旧不减,雪亮剑光一时间盖过原本空间内的光亮。 与混沌相对的便是鸿蒙之气,这一剑袭来之时,不再满足于丝丝传来的生气,虚影又化作人形,原本被排斥于空间之外的众多命线再次出现,被它紧握于手。 世间最富生机之物,莫过于芸芸众生。 它想要做何已经十足明显。 一瞬间,白发纷扬,剑光和命线的浅金及空间内原本光亮交错。 虚空开始不断震颤,视线所及之外,从角落起,有什么在开始崩塌。 命线忽闪,转瞬被拨开,长剑与虚影相抵间,剑柄剑穗扬起。 编织得十分扭曲且粗糙的绳结之中,似乎有个什么小东西。 冰蓝剑刃和虚影不断接近,虚实相交间,巨大罡风涤荡开,连带着虚影也涣散了瞬,露出其间的金色的内核样的东西。 剑刃与金色内核距离不过一指,并且不断接近。 在被剑刃碰到的前一刻,浅金细线凭空出现。 无命之人不可控,但可与之共命。 浅金细线缠绕上内核,与持剑之人相连。 它若被击散,性命相连,他也得死,前尘尽散。 剑穗在罡风中不断扬起,击打上剑柄之时,困于绳结内的蓝色小珠逸出。 这是留音石,可留万物之声,系上绳结之人留下了自己的话: “尘不染,我要你活下来。” 这是谢景的所求之物。 二月期满。 尘不染动作不停,眉间一片淡然,一剑挥下。 —— 在蔓延至中原边界之时,虚空堪堪停下,一道剑光突兀地从中飞逸而出,映亮一方天地。 剑光所过之处,青山低吟,江水奔流,长风骤起。 万物生发。 红枫满山,秋实漫野,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之时,灵气重回天地。 裂缝消散,天光落回大地,太久不见这光,竟显得有些刺目起来。 所有人皆抬头,眯着眼睛看向许久未得见过的光,只剑宗宗主低头看向原本虚空所在之地。 那一片无边的虚空在快速缩减,只一瞬间便从眼前消失不见。 意识到什么,他抬手便撕裂空间。待到弟子看去和长老看去时,原本站在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剑宗长老去了讣天阁所在之地。他到时,虚空缩减得只剩最后一小片地方,深处废墟之中。 在最后一点缝隙也消失之前,一把长剑直直从里而出,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冰蓝剑身映着日暮的光,灼目而耀眼。 长剑跃出虚空后的瞬间,一阵风过,地上再无任何痕迹。 似是想要再回到虚空般,长剑转向,却只深深陷进地里,扬起一阵尘土。 只有剑,不见人。
第50章 暗色一片中大雨落下,敲打在叶片之上,发出一连串声响。 中原边界之地,马蹄踏在泥泞地上,泥水溅起。 马车灯摇晃,照亮淅沥雨水,也映亮坎坷路面。 坐在车内的人似有所感,撩开打湿的帘子向外看去时,看到了堪堪被照亮的地面最边缘的沾染上泥泞的粗布棉袍。 马车停下,车上的人踏进泥地里,冒雨点灯,提着灯靠近时,看到的便是被雨水打湿的雪白长发。 白发带血,染红了一片。 提灯落地,身后侍卫赶来,走下马车的人转过身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人。 —— 火烧般的黄昏过后,在当日晚上,一场大雨突然而下,像是憋闷了许久般,雨水滂沱,冲掉了漫山灰烬。 冒着大雨,剑宗从宗主到长老到在场弟子,在讣天阁内外找了一宿。 长老和弟子不知在找的是何人,只知对方有一头白发。 这里除了他们就并无他人,一头白发的人好找,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未能找到。 天色由暗到亮,待到天明时,他们未能发现一个人影。 之后不止剑宗,其余宗派也有人来,音宗宗主甚至不远万里从南而来,从讣天阁到整个中原,漫山遍野找遍了这万万亩地上下。 一日复一日,他们最终什么也未能找到。 这里已没有危险,迁离中原之人又逐渐开始搬回,他们只能离开。 众多弟子并不明白在找的人对宗主长老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只知离开时,他们的表情都算不上好,比平日里还要沉默。 剑宗之人重回宗门之时,亡灵地狱破。 魔君浴血而出,直接上了剑宗。 他与剑宗宗主身上都带伤,却仍在主峰打了一架。 战况无人知,但有弟子看到,对方走时身上多了把剑,剑用丝绸裹了,看不清模样。 混沌在四处造成的破坏仍需时间来修复,百姓仍在安置小家,朝廷四处赈灾,各大宗门也损失不少,弟子长老大多有伤,整日便是打坐疗愈,被保护得尚好的弟子下山帮着赈灾,整日都是干不完的活。 从百姓到宗门,人间一派安宁,都在休养生息。 村镇城池被毁,但只要有人在,便总有重建之时,加之宗门弟子帮助,重建的速度比料想中要快了不少。 待到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人间重新回到平日那般,又热闹起来。 人一旦闲下来,文娱便又开始繁盛。 因这一场及时被阻止的浩劫,坊间传闻以及话本子的取材尽皆更新,十分之新奇且繁荣。 最广为流传大概便是从中原而起,传遍人间的光亮和剑鸣,众人不知那是从何而来,各方猜测起,传言真真假假,还有人道剑仙临世,但很快被打假,也没多少人信。 同样轰动的便是魔君在四处找人。 传言说,那找的是心上人,边远地方有画像,但多少看着有些潦草,不大看得出不大像个人。 十分之潦草,但青山镇的人却觉得很熟,熟得一眼便能看出。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太过抽象,但这确实是他们此前每天都能看到的模样,十分甚至有九分相似。 南方至今传得最多的仍是音宗宗主。 在此前,无论在传闻或话本中,音宗宗主被弹到的大多是美貌以及弹得一手好琴,其他的便是杜撰的压根没存在过的风流韵事。但在此次浩劫中,混沌难缠,古琴损毁,生死之间时,她直接弃琴而掏出唢呐,声声透人心,威力比古琴增了不知多少倍。 普通人没能想到她还留得有后手,众弟子也未能想到,消息传遍修真界之时,剑宗长老终于知满头白发的人此前为何会说莫小瞧音宗宗主。 ——确实是各方面的不能小看。 宗派之间忙乱,朝廷也一样。 赈灾各方,城镇重建,一连到入冬之时,忙了太久的朝廷终于能够松口气。 镇南王称帝执政,唯一一个世子被群臣相举,成了太子。浩劫之时,已成为太子的郑云山远赴中原赈灾,并查看灾情,路上九死一生,带回了中原灾情的最准确、未经层层包装的真实情况。太子亲临灾区,百姓终于明白姓朝廷是个如何的朝廷,朝廷威望大大提高。 赈灾安排得力,上至执政者,下至普通官员,都会连连夸赞,获得了真正的拥戴。 金陵城人只知太子这一路来回皆惊险,但并无多少人知郑云山此次回来时还多带了一人,安置在了太子府内。 太子府并不在皇宫内,修建于皇城之中,由太子亲自掌管。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屋檐覆雪,枯枝染白,待到其上的白雪越积越厚,枯枝折断,落到同样覆了雪的地面之上。 挨着庭院的房屋窗户开了条缝,屋内火炉中火光跃跃,另一侧燃着檀香,温暖和缓,一片安静,只有火炉中柴木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带着雪的枯枝落于地面上之时,屋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长睫之下,是丝毫不带情绪的灰暮色眼睛。 院子里走进人来。 穿着粉袄的。侍女将其余物什放在一旁,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因着不敢打扰到屋内人,她们并不敢如何高声聊天,只一边扫一边小声笑着。 正小声说话时,檐上的雪缓慢下滑,之后快速下落,正好落在她们身侧。 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往旁边一跳,两人动作十分之狼狈,后知后觉发现只是有雪落下时,两人正准备一笑,却忽然听得屋内传来细微动静。 是咳嗽声,声音深刻入骨。 意识到什么,两人先是一愣,之后快速放下扫帚走出院外。 从被带回府内后就一直昏着的人醒了。 郑云山刚从宫内回来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翻身下马,他身上大氅也未解开便直直穿过楼台水榭,走向府内一侧的院落。 此前邪修之事处理完后,他再去过青山脚下,但那里已人去楼空,他原以为再也见面不能,没想到去中原边界之时,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虽只有个身影,但只凭那身衣裳和白发,他便能认出那是何人。 不知这人是如何从青山镇到的这中原边界,又是何时到的,也不知这人有何亲友,他总是先将人带了回来。 御医来府里看了病,看不出这人究竟伤在何处,只知浑身上下暗伤累累,沉疴不愈,看着便像是将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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