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跟个展翼的鹏鸟般,飞到床边,便伏住了身子,只把手掌搁在床榻上,又垫着下巴,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黑蛇,“我总感觉你跟其他的蛇不太一样,好似会通人性?” 一语说完,她伸出手指,试探着去碰黑蛇的脑袋。搁在平时,早被咬了,不过席玉打心里宠爱妹妹,倒也纵着她,真成了她口中通人性的蛇,跟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她乱戳乱碰。 “是真的!”席灵欢悦起来,眸子里碎开了星光般,全是星星点点的光,“怨不得席玉那会会生气,你是通人性的,便跟我的马儿一样,就算我不识路,它也可以载着我从离家千里的地方回来,这次也一样。” 她提起这个,让席玉有些莫名,不知她话里的意思是什么,紧接着又听她自语道:“偏偏今天出去了,席玉那个人平日里最不爱出门了,总是遵着爹娘的话,跟些爱说酸话的人来往。” 素手抚着黑蛇的脑袋,带来的感觉并不好。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子的手细嫩,掌心生了粗茧,就同个武夫没什么两样,落在身上,磨人得很。 席玉却丝毫不动,心内淌过的都是说不出的心疼,“傻妹妹,何必将自己累成这副模样,待在家里不好吗?” “我才不要像席玉那样子呢!整日整日的都待在家里,迟早变得酸里酸气,浑身都是腐朽的味道!”说的咬牙切齿,好似一想起这件事,就极为厌恶。 席玉苦涩地瞧着她,倒也没反驳她的话,就觉得他这妹妹是个管不住的,似鹏鸟一般,注定振翅在广阔天际中,而不是困囿于小小一方天地。 她注定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也是,席家有自己就够了。 天地之大,她大可去尽情肆意发挥,翱翔广袤天际,只偶尔驻足家中,回头看一看自己这哥哥。 如此便足够了。 喃语声又起,这次低沉了许多,几乎是在低叹,“可我晓得的,从前哥哥也不是这样的,都是为了我,我清楚的。所以我想做哥哥的眼睛,替哥哥多看看这外头的光景。” 再次望过来,席灵的眸光一瞬悲伤许多,泪水在眼眶中盘踞,像是巨兽,吼叫着吞噬席玉的心,他不愿见妹妹垂泪,即便是因为自己。 “瞧我,倒在这里矫情起来了,好在席玉不在。”她飞快掠去眼角将坠的泪珠,扯出个笑模样来。 “他不在,也就没法送我最后一程。小黑蛇,你来代替哥哥祝福我吧。” “祝福我这一战告捷,能够平安归来。” ---- 席玉:我真的吃不下了…… 蛇蛇:真的吗?
第35章 === 晚夜无星,黛蓝色的天空如同悬在头顶的长河,徐徐流淌着,静默划过无数光阴。 惟康仰头瞧了眼这夜空,稍稍顿了脚步,便有阵阵清淡淡的甜味自手中的糖葫芦处传来。 这样腻人的东西,他倒是喜欢吃。 垂落纤长的眼睫,将那红彤彤、裹了焦黄脆糖的果子印在眸子里。眼波流转间,惟康静了静,忽地轻启双唇,顺着边边,咬下点点的糖块。 甜腻腻的,意料之中的味道。 圆乎乎的糖葫芦缺了点糖块,倒不明显,惟康仔细瞧瞧,眼露满意,便重拾起步子继续往席府去了。 还未到,远远的就瞧见府门口前站着个人,门前两盏通红的大灯笼,把她的模样照得发红发闷,脑袋左瞧瞧,右瞅瞅,揪紧手中帕子似在寻谁,满眼都是瞧得出的急切。 见着这幕,惟康存了疑,步子稍快了些,须臾便走进了她的视野中。 山月双眸亮起,紧着步子下台阶,赶忙迎了上去,“少爷,可算回来了!” 惟康瞥他一眼,张口还未语,便又给她截断了,“少爷……”她脸色凝重,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些,“你屋子里……像是闹鬼呢!” 惟康冷沉的秀眉微微蹙起,偏手里还捏着糖葫芦,便显得有些滑稽。山月分神也瞧见了这吃食,诧了诧。 少爷怎么拿了这东西回来,要是让老爷夫人瞧见了,少不得一顿说教。 “少爷,这东西可不能拿进府里去—”山月抬手去接,不想被人给避开了去。 “说清楚,什么闹鬼?”惟康脸色冷峻,倒叫着晚夜柔和的风都掺上些无端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山月怔住,讷讷道:“就……就二小姐走了以后,少爷的房门总是砰砰作响,声音倒不大,可就是一直都有。本来我是想叫竹青进去瞧瞧的,但想起来少爷不让人未经允许就进屋,所以才在这里等着少爷……诶!少爷,我还没说完呢!” 眼前人竟是连话都不听全乎,便提着步子匆匆走了,山月喊都喊不住,忙追了上去,生怕那屋子里的秽物伤到自家少爷。 一路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打眼过去,竹青正跟正屋门口候着,如临大敌一般,脸色凝重地像是下一秒就要英勇赴死。 听到纷乱的脚步声,竹青转头便看了过来,见是席玉,顿时面上一喜,“少爷,屋里这会怪声没了,要不我进去—” “看看”二字都未出口,跟前黑影飞快掠过,门一开一闭,只留余风刮了满面,还夹带丝丝甜香,坠着风落在地上。 可口的糖葫芦瞬间染满尘灰,再不能吃了。 竹青和后一步赶来的山月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如何处理当下这情况。 屋里头,灯芯已快燃尽,虚虚照个影,勉强能够识物。 但只一眼,惟康便瞧见了离门不远的黑蛇,虚弱地摊在地上,却还奋力要撑起身体,不知想要做些什么。 惟康忙捞起地上的黑蛇,掌心忽地滑腻一瞬,便见黑蛇的额头溢出道道鲜血,双瞳登时收紧,不觉间手掌都在打颤,“怎么回事?”语气更是听得出的焦急。 “惟康……”哽咽着,席玉探过脑袋,一心往门那边去,“妹妹,我要见她……” “你说清楚。”云里雾里的话令惟康心内烦躁,愈发不安,同这压抑的哭声一起,跃动的心脏都好似被只无形的大手给掐紧了,揪得发疼。 席玉再忍不住,仿佛迷途的孤舟终于寻到归途的方向,一瞬有了依靠,哽了哽,颤声泣道:“席灵要上战场了,她这次回来瞒了所有人,独独想跟我道个别,可……可……” 再多的话都不必说了,惟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这身体现在住着的人不是他,导致他连最后告别的话都没能跟席灵说上。 “惟康,她是第一次上战场,我不能放任她去,我要去见她,我得去拦下她……” 蛇的面孔看不出悲伤,连泪水都没有。但却滴滴泣在了惟康的心头,滚烫的热油一般,把心脏给烫出了个窟窿,怎么也愈合不了。 席玉悲从中来,一股无能为力的自责感充斥心头,仿佛有钝刀子来回割过,痛彻骨髓。 恨不能,恨不能去打仗的人是自己,倒还能放了妹妹回来,见她依旧欢声笑语的,做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她走的时候,我想留下她,我喊她,她却听不见,我用身体拦她,可她只是对我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走了。她才十八,还那么小,怎么上得了战场?若…若不能归来,那我…我该怎么办?”近乎崩溃的话语一气往外涌,随着看不见的血泪,滴嗒嗒地拍入惟康的耳内。 “惟康,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只有她了,她却连我最后一面都没看见……我真是个糟糕的人,就如爹娘说的那般,合该早早便绝了这人世……” 话里决绝的意味甚重,惊得惟康用双手托住了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呵护着他那颗快要破碎的心,“别哭,席玉,别再哭了……” 门外山月都等着急了,跺脚绞着手帕,怂恿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被她这么一说,竹青也有些动摇了,“……也不是不行,顶多被少爷骂一顿。” 两人对视一眼,说干就干,凑到门跟前,齐齐抬手要推。那门却忽然从内打开,卷带着风,山月和竹青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不及看清里头情况,便有个人影从屋中猛地闪出。 “诶!少爷!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啊!”山月急喊。 而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竹青也瞪大了两眼,拍拍身旁人的手背,呆呆道:“山月,少爷他好像……哭了。” ---- 蛇蛇:看你哭,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痛。 席玉:完蛋了,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提醒一下:剧情过半,蛇蛇大概三章或者五章内就会变成人身。 具体三章还是五章,完全看我的墨迹程度,大家见谅。
第36章 === 淮南是座大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共有四扇大城门,戒备森严,只在规定的时间里才会开启,同时城门内围还有条长河,围住了整座淮南城,故称为“淮河”。 彼时席灵已经驾马来到了淮河边,快到城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要出城或者赶着时辰进城的人。 马儿体型大,不易快速通行,席灵利索地下了马,随着人潮一点点往前移动。好容易穿过了城门,人潮四散而去,席灵也翻身上马,刚要开口呵行,背后突然传来喊声,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妹妹!” 席灵通体一震,于马背上回首看去,只见自家哥哥奋力推开城门口堆挤的人,从他们中挤出后急急跑了过来。 “席玉?”席灵二话不说,旋身下马,手中牵着缰绳,怔怔看着远处那披了满身月华,朝自己奔来的人。 “你怎么—” 余下的话都叫满头大汗,鬓发未散的席玉给截了去,“怎的……” 话一出口,尽是哽咽,像是下一瞬就会哭出来。 席灵心内大憾,借着皎洁如雪的月色才看清面前人的眼眶已然通红,那双时常温润带笑的眼睛,此刻更是写满了难过。 “怎的……”席玉其实很想问她为何不等一等自己,又为何非要上战场,可嗓子被苦涩折磨得生疼,半点声音都吐不出来。 刚动了动唇瓣要问,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人驾着马很快来到近前。 穿着的是甲衣,下马后对着席灵恭恭敬敬地一拜,“将军,时辰快到了,还请您快快随末将一同回去。” 听见这话席玉心颤起来,好似有双手在里头用力捏紧了。 他不想看妹妹离开,这无异于在剜他的心。 她明明就只是个小姑娘,要如何上那凶险万分的战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那刀剑都不长眼的杀人炼狱。 而席灵从震惊中回神,转过头从容道:“好,待我跟家兄说几句话便走。” 来人得了命,应过声后,默默退到了一边,留给二人单独交谈的机会。 席灵这才又把自家哥哥看在眼中,忽然就笑了,灿烂的,仿若天边的太阳,“这时辰你跑出来做什么?不怕到时候城门落锁,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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