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康上前叩门,厚重的门响远播山间,叩过三下后便敛手静待。 一举一行皆十分得体,完完全全门第少爷家的正经做派,不开口时看上去与席玉本人无异。 可能是住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久了,久而久之就在不自觉中染上了他的习性。或许惟康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变化,不过窝在他怀中的席玉却深刻体会到了,忍不住怔忪。 学得真快,就跟个真真正正的人一样…… 朱门里头很快传开声响,脚步声渐近,下一瞬紧闭着的门扉便让人从内给拉了开。 如画般赏心悦目的昳丽相貌跃入眼瞳,一对长眸秋水似的,无端端透出些许深情,宝蓝色的长襟更衬得男子俊朗无边。 “可算来了。”于灵玉兴致勃勃地迎着他要往里走,说话间不掩熟稔,“真叫我好等,刚还想着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出门寻你去了……” 他絮絮叨叨,自说自话了好些,但身旁的人始终未语,拿眼往他那处瞧去时,他一双眼睛浅浅眯起,落定在自己身上,于灵玉稍顿,“何故不言,一直看着我?” 他比席玉高一些,看人时,长睫扑落落垂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更衬得那双眼愈发深邃,像铺了暗光的宝石。 惟康扯平唇瓣,不咸不淡地哼一声,“没什么,看你跟我好像很熟的样子。” ---- 席玉:走,立刻给我走! 蛇蛇:这就是那位世子吧,呵!
第52章 === 于灵玉愣了愣,一时觉得莫名其妙,蹙眉道:“你这话说的奇怪,不过几日未见,怎么像是生疏了?” 他用手捉住“席玉”的腕子,指尖浅淡的热意顺着相触的肌肤漫散,惟康落眸在那根根凝玉似的指头上,被睫羽遮住的眼瞳中闪过杀意分明的厉色。 “又不说话了。”于灵玉自顾自地叹息,持紧他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旁人可不像我这般包容你,你得多说些话,多表现表现。” 惟康扯起个生硬的笑,阴测测道:“你的手平时也这么不规矩吗?” 于灵玉:“?” “席玉……”话音迟疑了些,于灵玉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写有明显的疑惑,“你没事吧。”话未落,撒开手,又想去触他的额头。 惟康往后一躲,轻巧避了开,“无事。” 于灵玉些许尴尬,慢腾腾地落下手,“没事就行,对了……”他转过身,又引着人往里走,边走边道:“我知你心中定然疑惑,为何我会约你在此处相见……” “平时都约在哪儿?”惟康一语打断他的话,于灵玉下意识回着,“画舫或者酒楼里,要不就是城外的庄子。”说着说着,琢磨出些不对来,“这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何故问我?” 探究似的瞧过去,可一看那跟平日里毫无分别的温朗模样,于灵玉心内那点刚刚冒芽的怀疑又都消散了去。 “你继续。”惟康淡淡道,心里却在想二人果然经常相见,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也不知道二人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会不会也做了同那晚一样的事。 一想到这里,心底里的郁气腾地窜了上来,偏怀中的人还不安分,一个劲儿地斥道:“那是世子,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你不要平白无故地把气撒在他头上!你现在就是我,你这般跟他说话,若是惹得他不悦,给席府带来灾祸,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闭嘴!”戾气涌上心头,惟康低吼出声,席玉瞬间被他唬住,止了声。 胸腔起起伏伏,耳边还是他最后那一句冷决的话。当真是无情,随随便便就能说出这种诛心的话来,惟康深深喘息,这时一道试探的声音突然响起。 “……席玉,你确定没事?” 抬眸瞧去,于灵玉那张碍眼的脸就横在眼前,神情些许怔色,眉眼间还隐有担忧。 即便刚被吼了,也不见脸上有任何不悦,“寺里有个清净的禅房,不若你先过去静休一下?” 但惟康一看见他这张脸就烦,脑子里来回来去都是席玉维护这人时所说的话,或许也就是因为有他,所以席玉才要赶自己走。 既然都是因他所起,那只要他彻底消失,席玉便不会再赶自己走了。 一时间心内杀气高涨,晦暗难明的眼底翻腾起滔天巨浪,手掌跟着抬起,整个脑袋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了这个碍眼的人。 “世子。” 突然闯入的人冲散了惟康心底积蓄已满的杀意,来人敛首,直奔于灵玉,到他跟前,恭恭敬敬一拱手,“世子,住持说难得今日您来,想与您谈谈佛法。” 于灵玉怔了下,先对“席玉”道了声抱歉,才同那等着的侍从道:“既然住持这般说,我自不会拒绝,你先过去回了住持,就说我一会便至。” 仆从应了声,便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于灵玉这才转眼看向身前人,稍带了些歉意,“今日不巧了,住持既找我,我也不好拒他。”话音略顿几息,他继续道:“这样,香云寺后头有个靠山的竹亭,修得清幽。我瞧你今日状况不佳,不若先去那里坐着等我,我去去就来。” “嗯。”惟康冷漠以对,于灵玉丝毫不觉,再三叮嘱让他去那竹亭后,便沿着那仆从离开的方向走了。 惟康缓缓松开手指,依稀可见指节上的掐痕,他定了定心,才往于灵玉所说的地方走去。 月白色的衣衫飘然隐入间间庙舍,犹如谪仙一般,这时空荡荡的院中突然走出个人,宝蓝色的衣摆自脚边荡开,男子遥遥望着那头渐远的背影,悄然勾起个得逞的笑,“成了。” 他身旁走上来个人,顺着他的视线疑道:“世子,为何要做得这般麻烦?” 赫然是刚刚来给于灵玉通报的人。 他此刻满面不解,想不通世子何必要把简单的事给搞得如此复杂,“既然今日就是为了要让郡主见见这人,那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 “你不懂。”于灵玉神秘莫测地摇头,“才子佳人于山寺中巧遇,恰是缘分使然。” 一语说完,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也可称之为情趣。” ---- 席玉:够了!没完没了了,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蛇蛇:好啊,都开始偏袒外人了!一定杀了他! 世子:都别吵了!我是直的,不爱男色。
第53章 === 香云寺地处山间,幽静非常,闻得的都是悦耳的鸟鸣声,不闻丝毫人世喧哗。 惟康一人静静走在寺中,路上偶尔碰见几个沙弥同他行礼,他却跟没瞧见似的,一点该有的回应都没有。 惹得沙弥们互相看看,满心的疑惑。 及至脱离他们的视线,步入个密密的青竹林中,夹道两旁竹叶相触沙沙作响,脚下的石子路映着斑斓竹影,好似在宣纸上交辉的墨迹。 “席玉。”他轻唤,是自吼了人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莫名的突兀。 这一路走来,两个人谁也没理谁,都沉默着,有种令人不适的诡异寂静。 一声落,熟悉的声音却没起。这地方静悄,随便说句话都能听得格外清晰,然而惟康却始终听不见他的回应,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开口。 默了默,惟康低头抚上自己的前襟,隔着衣物触着那抹薄凉,瞧不见他,但能清楚感受得到他的存在。 惟康深深吸过口气,在沙沙竹叶轻响中启唇,“我不该吼你的,是我错了。”眼底神色柔了好些,不见刚才凌厉的杀气。 道歉的话语宛若叹息,长久地浮沉在叶海声中,却又像是寺中的古钟鸣响,嗡一下重敲在心扉上。 席玉紧守着的心绪瞬间就乱了,心里那点子气也被这句话给轻而易举浇熄了,差点便要松口安慰他,说上一句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 但还是忍住了,并再次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应再存在,所有的事都该回到正轨上。 惟康见他还是只字不发,神情低落许多,抿了抿唇,又道:“不能原谅我吗?”像是自言自语,但却直戳席玉那颗还未完全硬下来的心。 这个人永远知道该如何做就能让自己心软。 席玉自欺欺人地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如此想好后,便要开口回他。 前头忽然传来声轻微的低呼,一切想说的话便都被堵在了口中。 惟康抬眸瞧去,是个女子,一袭天水烟蓝的褥裙,端端立在这竹林掩映的小道中,宛若误闯其中的仙子一般。 女子似是没料想到会在这处碰见人,恬淡温柔的双眸中透出些许讶异。但惟康仅仅扫了她一眼,便冷淡地收回目光,提步准备继续走。 未料错身时,女子蓦地开口,声色浅浅,拦住了惟康离去的步伐,“请留步。” 惟康顿住,侧眼睨着她,挑高的眼角里尽是令人心尖发颤的寒意,“有事?” 女子微露诧意,但很快便敛了去,转过身,冲着惟康露出个得体又大方的浅笑,“看来公子已经不记得我了。” 惟康未语,不过皱紧的眉头生动表达出他对此话的陌生及不满,那女子继续道:“糖葫芦。”似是怕惟康还记不起来,又补充了一句,“三文钱。” “莫名其妙,关我何事?”惟康不欲再跟这人多言,敞步便要离开。而缩在他怀中的席玉听完这一席话,却是想起些什么来。 是那日为惟康垫钱的女子。 毕竟是女儿家,席玉不想他如此没有风度,让姑娘难堪,便为她贴心解释道:“你认得她的。那日你带我出去,给我买糖葫芦,但是没带钱,便是这位姑娘垫付的。” 他突然的出言拖住了惟康的脚步,倒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是席玉终于开了口,虽说是为了旁人,但惟康的心里起码好受一点。 他还是愿意同自己讲话的。 女子眼见惟康停顿,以为是他记起来了,便跟了小半步,温声道:“公子是记起来了?” 惟康这才转过眼,把她瞧着,二人互相看着对方,未及开口,竹林尽头快步走来个人。 也是名女子,脸上急切切的,一瞧见这边的情势,忙小跑着奔赶过来,到那女子身边,浅拉了她的袖子一把,低声道:“小姐,你又骗我,说好了我去沏茶,小姐就在竹亭里坐着,怎么一转眼就溜出来了!” 于清念拍拍她的手,话音温柔,“太闷了,反正都是依了哥哥的话待在寺里,只是去附近走走,也不会有什么的。” 说完,冲向面前人,大大方方道:“让公子见笑了,家人担心我便遣了人来寻,不便久留,就先行离开了。” 施施然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完全高门贵女的妥帖表现。可惟康完全看不进眼里,甚至连她的话都没听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这无礼的一幕给青水看得在后头直跺脚,忿忿道:“这人好生没有礼数,郡主何故还要同他那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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