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手掌手指,甚至腕骨上都布有不同程度的伤痕,两个圆圆的凹陷,排列组成出牙齿的形状。 仙器可以保证他不被蛇毒杀死,但伤痕却永久地留了下来。二十年来都没有问题,直到今日他突然苏醒,席玉悲喜交加之下,全然忘却了要隐藏这本不该被他发现的痕迹。 席玉急切调动思绪,试图解释,蓦然发现握着自己的大手正在轻轻打颤,背靠的胸膛起伏也愈发急促,他立刻清楚自己骗不了惟康,他什么都知道,这般拙劣的谎言如何能瞒得过他。 席玉慌急地反握住他,话不成话,“没关系的,惟康,我一点、一点都不痛,你看!我、我……”拿另一只手盖住他手掌的瞬间,颈侧猛然一烫。 呼吸刹那停滞,席玉清晰体会到湿热的液体滑过颈项,淌落入斗篷中。他慢腾腾地回头,抬眼往上瞧,时间就如同过去了好几世一般漫长,定格的刹那,被他脸上的泪所打破。 “别……别哭。”说出话的同时,席玉也不由哽咽,强忍着泪,扯出个笑,道:“好不容易才见面的,为了救你,这些都不算什么的,你笑笑,再跟我说说话……”声线颤过几颤,涌起的苦涩堆满喉咙,如针在扎,席玉艰难吐字,“……嗯?为什么不说话?” 惟康收拢五指,心疼地握紧他布满伤痕的手,埋首在他侧颈中,难掩自责,“对不起,对不起……” 重逢后他总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仿佛心中藏着巨大的愧疚,面对席玉时也总是畏缩。 “伤会愈合,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席玉安慰他,也是在拿这些话抚慰自己,“这二十年,有许多的事我都想告诉你,现在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声线温柔,一如多年前惟康初见他时的样子,想起了刚开灵智时山中的初遇。 当时他被追杀垂死爬到水边,听到动静,还以为是那些要抓他的人,所以下意识咬了过去。 后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两人,而是个长相乖巧的小孩。惟康灵智初开,对这世间先感受到的是恶意,人要捕他杀他,惟康不解,直到遇到年幼的席玉,听见他与妹妹的交谈,才知他方才是想要救自己。 这样莫名的善意叫初初入世的惟康感到好奇,于是追着他的背影跟在身后。 缘分自此种下,惟康时而也想,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却说不出具体的点。靠近他的时候,心里会跃出难以抑制的欢喜,这是旁的任何人都不能带来的。 “我想听,都讲给我,我会认真听的。”惟康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气息,抱着人在这林间深处被人遗忘的小屋中,静静聆听自己不在他身边时,他都是如何度过的。 后来,他们一起离开了小屋,携手共同回顾席玉来时的路,当时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觉漫漫前路看不到尽头,可眼下席玉微微侧头,惟康就会转头看来,唇角挂着宠溺的笑,“怎么?” 这时仍是寒冷的冬季,雪天漫天飘散,本是冷极了的,席玉却觉心暖身热,汩汩热流淌过四肢百骸,他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很好。” 下巴仰高,冬日不算耀眼的光芒映在干净如玉的面庞上,他灿烂地笑起来,说:“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 ---- 席玉:回家了。 蛇蛇:嗯,回家了。 ————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会再更新几章番外。感谢各位追更的小可爱,一路来有你们的点赞评论,我真的动力满满! 也谢谢你们陪席玉和蛇蛇走过的这一路!
第85章 番外1 ====== 回到淮南的时候,大雪已经不再落了,天色灰暗,蒙蒙积着泼天的冷意。 席玉生来畏寒,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入城前还不忘买上顶帷帽。二十年已过,他却容颜不改,若让认识的人瞧见,定是要惊得魂飞,以为白日见了鬼。 他也没忘了惟康,即便惟康万般无奈地说过百次,他根本不冷,身上的衣服乃是蛇皮所化,保暖非常。但还是在游历的路上,被席玉牵着进了家成衣铺子,给全身上下都置办妥当。 惟康不喜淡色,偏席玉喜欢的紧,在成衣铺子里时,嘴里就念叨着,“冬天那么昏暗,你再穿这么黑,晚上都瞧不见你了。” 惟康不理解这件事跟不买深色衣服有何关系,但耐不住他巴巴含怨瞥来的一眼,瞬间原则喜好什么的全抛了,“好,那就这件。” 他指着墙上挂好的冬衣,样式颜色俨然跟席玉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弄得女掌柜捂嘴偷笑,目光在二人间暧昧打转,“客官好眼光,这两件可是今年卖得最好的样式了,也衬二位客官,像是一对璧人呢!” 付完钱出来,席玉开开心心摸着新衣,便听惟康突然疑惑问道:“她说的一对璧人是什么意思?” 席玉愣了下,转头看他,璧人说是两人极为相配,而新婚夫妻最容易得到这样的夸赞。思及此,脸上烧了下,席玉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没什么,就是夸奖的话罢了。” 说罢,飞快往前走了,惟康凝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知道他没说实话。 这事本是小事,席玉很快被路上美不胜收的雪景吸引注意,将这事给忘了。 哪曾想有天他们在客馆宿下,晚上席玉被食髓知味的惟康翻来覆去,好一顿折腾。本来席玉跟他说好,明日就启程,结果因为太累,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 醒来时,屋里没人,连灯都没点,黑漆漆的,外头寒风呼啸,打在脆弱的窗纸上,唬人得不行。 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孤独一人的二十年,他也是像今日这般度过了无数个相同的黑夜,孤单、害怕、恐惧,一系列难言的情绪霎那涌上心头。 席玉惶恐不安,慢慢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其实惟康根本没回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在黑夜里发抖,静了好长的时间,猛地扯开被子,赤脚下了床。 惟康顶着寒气从外头回来时,深沉夜色下,遥遥就见个熟悉的人,身影单薄,立在客馆两盏的灯笼下头,头顶灯笼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连烛火都快熄了。 惟康双眼寸寸缩紧,惊得几步上前,展开身上的厚斗篷将人给抱了住,“出来做什么!”瞥见他冻得已经发紫的双脚,惟康径直将人打横抱起,一脚踹开客馆的门,里头半梦半醒的伙计被这巨响惊得命去了半条。 “快烧些热水!”冷厉的话语令伙计如赤身入了雪地一般,猛打个颤悠,忙不迭下去烧水了。 惟康紧抱只穿了单衣的席玉匆匆进屋,将他妥帖放到床上,展开被子盖实了,刚想去把烛火点起来,就被人拉住了手。 惟康是蛇妖,早已对寒冷体会不深,可此刻他却从那抓着自己的手上,感受到了令人胆寒的冷意。他立刻回身,落坐床畔,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我以为你又消失了。”席玉脸色苍白,抖着双唇,眼眶瞬间就红了,“我以为是我做的美梦,突然醒了……” “不!”惟康的心被刺痛,牵他的手到自己脸侧,深深印下,“你瞧,我就在你眼前,我已经回来了,再不会走了,别怕。” 席玉咽下眼泪,苦涩地“嗯”过一声。 热水很快烧好送来,席玉的情绪也在惟康不断的安慰下恢复,他点亮烛火,把热水舀进木盆里,混了些冷的,端到席玉跟前,之后捧过他冻僵的双脚,轻轻放进温水中。 “嘶……”脚太冰了,猛然接触到热,就跟针扎似的疼,席玉倒吸口气,瞬间抬起脚。 惟康立刻抬头,语气紧张,“很疼吗?” 其实很疼,但席玉摇摇头,撒谎道:“不疼。” “别骗我,你根本瞒不过我的。” 他的话让席玉想起别的事来,手指缩了缩,默默放到身后,“不骗你,真的不痛。”说完,像是要验证自己所言为真,他咬牙把双脚放进盆中,即将接触到水面时,被双手给拦了住。 惟康叹息似地道:“别为了这些伤害自己,你知道的,我最怕你受伤。” 席玉点点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再也不会了。” 也不知道席玉在外头站了多久,双脚紫红吓人,直接泡是不行了,惟康便取来手巾,浸过热水后拧干,轻拭他的脚面。 怕弄疼席玉,他动作又轻又慢,如此反复,换过好几轮热水,才终于将席玉的双脚给暖回了原先的颜色。 这一切做完,席玉已经昏昏欲睡,糊涂点着头被惟康抱着放倒在床上,眼皮子直打架的席玉不满咕哝道:“你可不能再乱来了,明日真的要走了……”话音里掺杂浓浓的睡意,跟羽毛搔在心间似的,痒痒软软。 “好。” “也不能再乱跑了。” “好。”惟康给他盖好被子,压实被角。 正要离开时,席玉扯住他的衣摆,双眼半睁不睁,迷离道:“不睡觉吗?” 惟康吻在他额上,“乖,我还有事一会再睡。” 倒也没有旁的事要做了,只是身上寒意太重,惟康怕冷到他,想等寒气都去了,再睡觉。 可席玉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要宿在外头的榻上,嗔怒着又问,“昨夜还黏着我,今天就要分床睡了吗?”混沌的大脑渐渐苏醒,思及他今日丢下自己离开的事,席玉登时没了睡意,“你还没说,你今日做什么去了!” 一瞧他那警惕的样子,惟康顿时心软了好几分,从怀中掏出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展开在席玉面前。 “这是……?” “一对璧人。” 两个瓷制的小人,穿着红艳的婚服,脸上均挂着喜气的笑,但最令席玉挪不开眼的是,这两个小人都是男子。 璧人璧人,他竟是已经知道了这二字的含义,席玉鼻头微酸,惟康坐下来,把两个小人递到他面前,“我今日出去,听来了许多事。原来结为夫妻之前,需要交换信物。” “你……”席玉诧然抬头,“你要同我结为夫妻?” “不然,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惟康坏心思地逗他,分出其中一个小瓷人搁在他掌心,语气郑重了些,“所以,你愿意吗?” 一滴泪突然滴落在瓷人上,席玉收紧五指,握着瓷人,满脸淌泪,“你不是说我根本瞒不过你吗?那你猜猜,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猜啊……”惟康呢喃着倾身,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 “初见的时候你是不愿意的,被我威胁的时候你也是不愿意的,但那时烟花下你是愿意的,如今同样也是愿意的。” 稍稍撤开身,惟康眸光里流露出深情,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与我成婚吧,席玉。” ---- 蛇蛇:我真的不冷。 席玉:不行,我觉得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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