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却耐心得很:“你只记得扈庭踪对你有恩,是不是忘了别人?” 空肃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你祖母常年卧病,家中又有一个小妹,如今还不过八九岁。”莫惊春看着空肃的神色,“不必担心,我只是让楼弃带你妹妹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住两日罢了。” “柳吹痕!你怎么能这样?”空肃捂胸气极,“是我给主子出谋划策来害你,你动我家里人干什么?” 莫惊春听了这话,忽觉好笑:“这不是你们一贯的手段吗?用到自己身上,就痛不欲生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只要你告诉我扈庭踪是从谁那儿听说的,你就可以见到你妹妹了。”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空肃双眼充斥着恨意,“有这么一个人在,你柳吹痕在凭黯墟就永远不得安寝。你想找到他给你舅父报仇?做梦!” 因受着伤,空肃的呼吸声极重,他往墙壁上一靠,看了莫惊春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语气渐渐平静下来:“柳吹痕,你应该不知道,哪怕你扮着魔族的样子,却跟我们半点都不像。你看似阴狠冷厉,可论不择手段,你跟魔族的人差远了。这话不是说你演得不好,而是你不屑于。” 空肃缓了口气,继续道:“花月族是仙族遗脉,什么仙啊道啊的,都清高得很。你看不上我们秉性低劣,恨我们虐杀为乐,更耻于以至亲至爱相挟。其实我觉得,你堕落一些,会畅意很多。” “所以我猜,你不会动我家人。”空肃清醒地说了一通,似又找到莫惊春的弱处,邪笑道,“毕竟你受过丧亲之痛,那年从朝梦玉山上源源不断留下来的血水,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莫惊春冷眸看他:“不肯说?” “也可以说。你真的拿我家人逼我,你看我会不会说?”空肃突然癫狂起来,“柳吹痕,你有本事把她们带我面前来,一刀一刀将她们凌迟、一点点拧断她们的骨头,让我听她们痛不欲生的惨叫!你这样做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分明是莫惊春先胁迫空肃的,空肃反而颠倒过来。莫惊春对他这要求不可置信:“你疯了?” 空肃大笑起来,因着气息太急,他又捂胸咳起来:“所以你看,你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花月族人广济天下,哪怕你恨死了我,你也不会这样。你或许会把我千刀万剐,会把我施虐处刑,对我用各种残酷的法子泄愤,但你不会祸及别人。” 他得意起来:“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有悖你身上流的血、你族亲对你的教诲!其实我还真希望你能这么做的,这样就算是你找到了害你的人,你也会为此心神不宁,你就成了你最厌恶的人!”
第33章 无明月 空肃说的不错,莫惊春恨魔族,他可以在战场上将人斩杀,可以暂时卑屈谋图大业,甚至在魔族全部覆灭时,连通从未做过恶事的无辜魔族都死于非命,莫惊春也不会同情他们。 可唯一一点,他不能知礼廉而犯人禁。魔族之人嗜血贪婪毫无底线,踩着人的软肋,欣赏他们因为至亲至爱而哀求流涕的苦楚。莫惊春要是学着魔族的恶性,践踏别人的血泪,哪怕是为了达成的目的再大义凛然,都将为道义仁德所不齿。更何况,这样的事,哪怕莫惊春肯,朝梦玉枉死的族人也一定不肯。 “你可真是扈庭踪养的好狗,为了替他报仇,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当做筹码。”世上居然还有如空肃一般,敢以恶性为傲而贬斥善义之人,莫惊春收紧银藤柳鞭,“我不会顺你的意,人我也会查出来。你既然不肯活,那就去死吧。” 刀刃一般的柳叶隔割开空肃的喉咙,鲜血喷涌,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到桌脚边。 鹿苍一进门便看见这一幕:“你在这里杀什么人?” 他丝毫不关心死的是谁,也不在意莫惊春为什么杀人,只觉得莫惊春应该把人提出去杀,不要脏了他的地方。 守卫们进来处理尸体,莫惊春重新坐回桌案前:“是他要杀我。” 鹿苍笑着靠近他:“没伤到你就行。药膏用了没,有效吗?” 莫惊春敷衍道:“用了,没什么效果。” “那就换一种。”鹿苍注意到空肃送来的衣服,“你差人做的?” “尊主太高看属下了。”莫惊春朝那些血迹扬了扬下巴,“空肃拿来的。” 鹿苍的指尖摩挲着衣裳,布匹滑柔,宛如故人。他命令莫惊春:“去换上。” 莫惊春抬眸瞧着鹿苍,知道这人又心意不定起来。他拿过衣服,走到屏风后换衣服。 自当上魔尊之后,鹿苍便更加肆意妄为,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鲜少有他求什么东西的时候。但鹿苍此刻却生出久违的期待之情,他在莫惊春方才的位置坐下,手中捏着茶杯,并不喝水,只盯着屏风看。 这屏风并不能完全遮蔽一个人,莫惊春的身形隐隐透出一个轮廓。他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 莫惊春的相貌与湛若水没一处相似,二人的身形也不相同,甚至连性格也毫不沾边,可他举手投足间意气和眼眸中的神采,却叫鹿苍想起这位师弟来。 魔宗里没有莫惊春这样的眼睛。他们的眼里只有贪婪、冷漠或者邪恶,哪怕都是为逐上游,他们也不会表现出莫惊春这样的疏拔坚定,有的只会是不择手段和傲慢专横。 鹿苍第一次看到莫惊春这双眼睛的时候,一度怀疑他不是魔族的人。 这样轻云追风的眼睛,只有那些玄门仙族的仁规义道养的出来。 鹿苍希望莫惊春能叫他一声“师哥”,但他听到的只是一句“尊主”。 “尊主?”莫惊春看他愣了半晌,“要属下换下来吗?” 这个称呼叫鹿苍意识到时过境迁,他想到自己把莫惊春放在寂梧宫这么多日,居然什么都没干,顿时觉得不解起来。 “不用。”鹿苍道。 如果眼前之人是湛若水,鹿苍势必不会强迫他。但这个人只是可有可无的莫惊春,鹿苍根本无需在意考虑这个人的感受。 他一把扯过莫惊春,把人反扣到床榻上:“柳儿上次答应本座的事,似乎还没完成?” 鹿苍说的是莫惊春为救楼弃的妥协。这么多日过去了,莫惊春以为鹿苍早就不想了,这人今日又是发的什么疯? 莫惊春的手抵着鹿苍的肩,不让他靠近:“时隔多日,尊主又提这个做什么?” 鹿苍一手环着莫惊春,一手撑在他身侧,把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之前不过逗逗你,也不是真想。但不知为何,今日倒有些心血来潮了。柳儿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了本座,现在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 鹿苍的指尖描摹着莫惊春的下颌,莫惊春被迫将头往后仰。鹿苍的手伸到莫惊春后颈,迫使莫惊春靠近他。他慢悠悠道:“这叫什么?过河拆桥?” 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莫惊春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可今日还不是十五,莫惊春只能忍耐:“属下不敢。” 他话音刚落,楼弃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我要见冥督大人。” 守卫回他:“尊主在内殿,冥督不便见楼大人。” 莫惊春下意识朝外头看去,纱窗下,楼弃站到了一旁,没有再出声,也没有走,就这样安安静静等了起来。 鹿苍捏着他的下巴把头掰回来:“看什么?想你弟弟也进来看你这幅样子?” “属下没有。” “那你瞧什么?”鹿苍的话里藏着一种诡秘的兴奋,“他被你捡回来的时候才十二岁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柳儿在这种小孩面前一定是傲然昂藏的。他想必很崇拜你?你说他要是知道,一墙之隔,自己崇敬的哥哥被人按在身下,是什么反应?” 这话出乎莫惊春所料,莫惊春这才真切地意识到,鹿苍一直以来对他的刻意为难。魔宗的人都道他独得鹿苍宠信,可莫惊春偶尔也会觉得鹿苍似乎挺不喜欢他的。这种不喜让莫惊春无所寻觅,因为它藏在鹿苍对莫惊春的喜爱之下。如此矛盾的对待,给楼弃求情时是一次,现下又是一次。看他伏低,真的让鹿苍这么舒服吗? “尊主……”莫惊春道,“属下知道您不想,属下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碰那位的东西了。” “你觉得本座在惩罚你?”鹿苍扣住莫惊春那只抵着自己胸膛不让自己靠近的手,“手拿开,本座不想弄伤你。” 莫惊春没动,他甚至将身子往后撤了撤。这样的不服从,显然激怒了鹿苍。鹿苍按住莫惊春的手腕,便将它往后一拧。莫惊春的手便顷刻折断。 哪怕莫惊春再能忍痛,突如其来的虐待还是让他叫出声来。鹿苍顺势去扯莫惊春的衣领,玉兰坠子暴露在了鹿苍的视野里。 门被从外一下撞开,守卫们拦也拦不住,楼弃便这样闯了进来。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怒睁,鹿苍在此刻不再是他需要卑躬屈膝的魔尊,只是一个冒犯他哥哥的敌寇。 楼弃上前就要将鹿苍打开,可他的修为比之鹿苍差得太远。鹿苍不待他靠近,强悍的魔力直接将人掀着撞到门上。 莫惊春按住鹿苍胡乱动弹的手:“尊主,楼弃他不是故意的。” 鹿苍拂开莫惊春的阻拦,握上那玉兰坠子:“这是什么?一直都戴着?” 玉兰坠子一直藏在层层衣服之下,紧贴着莫惊春的肌肤,如今还残留着莫惊春的余温。 莫惊春不加掩饰:“一个信物。” “什么信物?定情信物?” 这若是定情信物反倒好了,可那人根本不喜欢自己。前尘往事又在莫惊春心头翻起涟漪,莫惊春有些难受:“不,只是属下单方面的眷恋。” 鹿苍来了兴趣:“还有柳儿求而不得的人?” “他已经去世了。”莫惊春的心里接着后半句——因为你。 鹿苍将玉兰坠子一把扯下,扔到地上:“死人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莫惊春仰身便要去捡,被鹿苍蛮横地压下去:“这么委屈?你弟弟可不是本座叫进来的。” 说着,鹿苍终于给了楼弃第一个眼神:“你想看,那本座就让你好好看看。” 这分明是凌虐和折辱,莫惊春冷声拆穿鹿苍:“尊主跟属下撒气,不过就是气自己没留住故人。” 鹿苍停下动作,抬头看他:“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是吗?要是尊主跟自己心上人琴瑟和鸣,又何必三番两次为难属下?尊主说属下求而不得,其实是尊主自己念念不忘。”莫惊春放松身子,卸下反抗,“尊主不必觉得属下言语冒犯,您是想要一个自欺欺人的替身,还是一个能征善战的臣下,您自己选。” “本座为何要选?”鹿苍道,“怎么,本座要了你,你就不甘心为本座办事?内宠和谋臣,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哄本座高兴的玩意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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