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还没来得及质问虞粲是谁,又如何制服翁齐焱的,就被他倒打一耙,一时也迷糊起来,解释道:“我们先前在南街,那边医馆多,以为这个人在呢。” “别废话了。”虞粲把翁齐焱往前一推,“快点把这人带回去。” 那两个魔修伸手就要拉翁齐焱,虞粲斥道:“你们就这样押他走?这人凶悍得很,好歹找个什么东西来捆住他。光我们也不够,也知会一下别人来。” 他句句在理,一人叮嘱虞粲:“他们都在南街呢,还没过来,我们去叫。你可千万把他看住了。” “我知道,快去快回。” 二人一走,虞粲立马把翁齐焱拉上马车。蔡郎中正好出诊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车马被别人驾走了,当街瞪眼大呼。 啼竹愁边界。 鸳鸯钺将追来的魔修的头颅砍下,重新回到翁齐焱手中。虞粲扶着马车,虚退一步。 翁齐焱看出虞粲的紧张,开口道:“你是去药铺买药的?那药给谁吃?” 虞粲答道:“给我娘。” 翁齐焱不知想到什么,慢慢道:“这药起初有效,服久了作用便不大了。我给你写一张方子,你按我的药吃,我保她两年之内恢复如常。” “真的?”虞粲曾找了那么多医师都没有头绪,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信誓旦旦怪人,他不觉怀疑起来。然而,他转念一想,魔宗是什么地位,连他们要找他,想必此人定是什么要紧人物,说不准还真有这么神。他犹豫道:“你是医师?既是医师,本该救死扶伤,又为何多造杀戮?” 翁齐焱骂道:“愚蠢,谁告诉你学医就要治病救人?孰不知,天下大多数人都是死有余辜?” “别人该死,那你呢?”虞粲方才差点命丧黄泉,忍不住嘀咕一句。 谁知翁齐焱却笑起来:“我当然也该死。” 虞粲没想到翁齐焱把自己也划在该死者之列,他道:“你想死,我可不想。” “那就走吧。”翁齐焱道。 “去哪儿?” 翁齐焱把鸳鸯钺化为金链戴回手上:“上山。你帮了我,我也发发慈悲帮帮你。你要信我,就跟上来,走了,也无所谓。” 他是真不等虞粲,迈步就往山上走。虞粲在原地犹豫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翁齐焱把虞粲带进一座竹屋。虞粲四处打量,这屋子旧得很,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有两间屋子大抵经常打扫,地上并无灰尘,应当是常用的。又有几间分明看上去比常用的屋子还新些,却锁着门。门上蒙了一层灰,铜锁却静静反着光,想必是有人常常触摸。门边摆放着一束鲜花,与这里的基调全然不搭,突兀极了。虞粲想了想,没有多嘴去问。 三张方子被分别递到虞粲手里,翁齐焱道:“第一张药方吃三月,换第二张。直到你娘不再觉得头昏昏沉沉,夜中也毫无睡意的时候,就换第三张。什么时候停药,看你娘自己,但切记,服药期间不得大喜大悲,否则出了什么问题,别赖我。” 虞粲看了那么多药方,自己也认得一些。这上头有几味药同那些大夫开的差不多,但更多的却是一些毒虫毒草,他不大相信:“这能吃吗?” “不吃就扔了,病的人又不是我娘。”翁齐焱无所谓道。 虞粲想了想,还是把药方塞进了衣袖。反正吃了那么多药也不见效,也不多这一副,大不了他就先试试,没问题再给他娘喝。 “那我走了。” “等一下。”翁齐焱叫住他,“你经常挨打吗?” 虞粲脸上身上都是鞭伤,翁齐焱看见了也不稀奇,他道:“怎么?” “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还是因为你的脸?”翁齐焱直接了当,也不在意这样的话会不会冒犯虞粲。 虞粲心道,什么叫做错了事,估计在孙奕绍眼里,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照这么说,还真是做错了事。于是他答:“都有吧。” 说罢,虞粲意识到像翁齐焱这种怪人定然不是闲得才来问他,这人既然能自夸医术奇神,那是不是也能去掉他脸上的红斑,让他跟正常人看起来一样呢? 虞粲不爱求别人施舍,可这张脸却是例外。他开口为自己的心病寻求解药:“你是神医?那你有药让我脸上的胎记消失吗?” 翁齐焱细细打量起虞粲的相貌。老实说,就算是去掉这一大片红斑,虞粲的容貌也算不上好看。唯一比较出彩的,要说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状似青杏,眼尾却比一般的杏眼要长,虞粲看人又不觉带着几分猫一样的可怜神色,倔强又委屈,硬是多了点勾人的意味。这种神色他自己大抵从未察觉,否则以他的脾性,不可能叫自己流露出来。然而因为别的地方不大漂亮,这双眼睛也就大打折扣。翁齐焱道:“我可以帮你换一张脸。” 他在屋内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药瓶:“你喜欢谁的脸,就把剪下他的头发磨碎,混着这个药喝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莫惊春的脸就在虞粲眼前冒了出来。那样的春风笑靥,姑娘见之芳心暗动,郎君见之大望亲近,如秋月之多情,尽青桐之清空,谁不想要? 那药瓶被虞粲攥在手心,凉凉的瓷瓶叫他给捂热了。
第56章 风拂柳 虞粲再回府,已经是次日晚间了。他一路上走得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去拿莫惊春的头发。他们这样的人,必然身手不凡,说不准还不用睡觉。虞粲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心里也愧疚得很。 他回了孙府先去看自己母亲,他娘今夜睡得好,一整晚都没醒。虞粲不知道该不该回屋,索性在他娘那儿呆坐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色渐晓,他才起身离开。 莫惊春和兰雪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虞粲借给他们的衣裳也被他们洗好了晾晒干净。因为腿脚不便,莫惊春坐在椅子上:“你回来了?我们正说要走了,一直没等到你。谢谢你这几日给我们的照顾。” “不必。”虞粲冷冷道,“你受伤是因为外面那些魔修吗?” 莫惊春一步未出,根本不知外面有无魔修。他就怕这些人是来找花月族的,问道:“很多吗?” 他的语气如临敌寇,一个念头在虞粲心里冒了出来。虞粲不答话,缓缓抬起眼眸盯着莫惊春,兰雪似乎有所察觉,一手搭在莫惊春肩头,往前站了一步。 屋内的气氛有些僵硬,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不对劲。 “虞粲!给老子滚出来!” 对这个声音的害怕几乎是刻在虞粲心里,他最怕孙奕绍叫他名字。虞粲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次莫惊春不待他嘱咐,迅速跟兰雪藏到了床下。 孙奕绍直接踹门进来:“你在啊……” 虞粲后退一步:“少爷,我——” 孙奕绍不由分说地打了他一巴掌,虞粲身子一晃,撑住桌子才没摔倒。 “这两日干什么去了?嗯?” 虞粲的头发本就没怎么梳理,孙奕绍一打他,发丝便散下来,正好遮住虞粲有红斑的半张脸。虞粲低下头,解释道:“少爷,我去给我娘抓药了。外边都是魔修,不知道在找什么,我不敢上附近的医馆,正好听说邻镇的一个吴郎中不错,我就去看了看。” “孝心可嘉啊虞粲。”孙奕绍推了虞粲一把,“可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少爷……” 孙奕绍拿起一旁的鞭子便抽了上去:“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孙府这么多年对你们母子还不好?你日日去那个姓蔡的医馆求诊问药,知不知道外边都怎么说?说我母亲善妒,苛待你母亲,说我们孙家不仁不义,迟早要遭报应。虞粲,你娘生病,府里没给她请郎中抓药吗?” “请了……” 请是请了,就是不知道请的什么江湖术士,半点用没有,根本是来走个过场的。 孙奕绍不悦意地点点头,对着虞粲又是几鞭子:“既然请了,这么些年你四处抓药,你娘的病也没什么起色,我看啊,这病是治不好了,也不必你废这个力气了,还省的浪费我家的钱。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吧,免得你常出去,别人还当你是我家的奴仆,揣度我们虐待你。” 让虞粲不干别的事可以,让他不给他娘治病却真不行,何况翁齐焱的药方还在他袖子里揣着,这药被翁齐焱说得神乎其神,他还没试过呢。而虞母的药也并非什么珍奇之物,一年吃下来的药钱,恐怕还没有孙夫人打一支金钗的花费高。孙奕绍在赌局上一输就是几百两,现下却要从虞母这里省钱。虞粲恨死他们了,却没有办法,他跪到孙奕绍面前,哀求道:“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可以不出府,但是我娘……” 孙奕绍拖了个凳子过来,翘腿坐到了虞粲面前,打断他的话:“毫无诚意,毫无悔过之心。虞粲,你知不知道,你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我都听腻了。” “少爷……” “给你提个醒。”孙奕绍的指节扣着桌面,“你错在哪儿了?” 虞粲仰头望着他,无可奈何道:“我错在……错在没有事先同少爷商量……” “不对,不对。”孙奕绍耐心地纠正道,“虞粲,你没读过书吗?何为商量,地位对等之人商榷事情才叫商量,我是孙府的大少爷,你是什么?你这个词,该叫‘乞求’。” 他的唇舌慢慢把那两个字脱出来,虞粲垂下头,不想再看他。 “是,少爷,我说错了话了。我不该没有问过您……” 孙奕绍再一次打断他:“我白说了是吗?什么叫问?那个字叫求。虞粲,你听不懂吗?” 他迫使虞粲抬起头跟自己对视,虞粲几乎忍不住,想一刀捅死这个人。他猜自己要是此刻大叫救命,暗处那两人一定会帮自己把孙奕绍打一顿,可然后呢,他们对自己的过往和孙奕绍的罪行一无所知,不一定会下死手杀了这个人,更不会帮他把孙府每个人的脑袋都砍下来。所以还是无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虞粲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从呜咽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少……少爷。” “我向您认错。”虞粲道,“我不应当没有求过您的意见就擅自出府,更不该两日未归。我错了少爷,但求您别断我娘的药钱,求您了少爷。” 孙奕绍一脚把虞粲踹开:“既然知道这府里是谁说了算,知道是谁在给你娘花钱,为什么不肯好好听话呢?” 他拽起虞粲的头发,把人从地上扯起来:“你以为你是我爹的儿子,就能如何吗?你不会觉得,你跟我一样都是这孙府的少爷,不会觉得我家理应养着你和你娘吧?” “少爷,我没有这么想。” 孙奕绍笑起来:“知道了。这些年要不是为着你娘,你会愿意留在孙府被我打骂?只有提到你娘,你才肯乖些。不过你就算带着你娘走又如何?你娘当初卖的是死契,生下来的孩子也应该是奴仆。你带着你娘跑,这叫什么?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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