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破舟不答应,嘀咕一句:“没皮没脸的。” “没皮没脸才讨得到魔尊大人青睐,”萧行绛在他耳边说,“旁的人见魔尊大人这样薄情,恐怕会悲痛欲绝呢。” 他贴的近,声音又低,口中的温暖气息直往晏破舟耳朵里钻,晏破舟招架不住,小声辩驳:“我不薄情。” 萧行绛顺坡下驴,从善如流地笑道:“是了,不薄情,舟舟想着我,我很欢喜。” “别说了。”晏破舟推着他的脸,萧行绛知道他面上该红了,趁热打铁温声说:“那么,不薄情的魔尊大人就请不要再与我置气,免得我热情浇了冷水,白白单相思。” “我说不过你。”晏破舟抹了抹脖颈,瞧着前面嘟囔一句。 正此时,一直朝前走的小鼠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说:“快天黑了,哥哥你们要不要......歇一晚?” 方才打斗耗费心力,又行路许久,萧行绛想晏破舟该倦了,点头道:“歇一歇也好。” *** 长夜沉沉,四下静谧,林影深深,只有一点凤凰枝燃起的火光在林间。 “凤凰林中除了白鼠先祖,住的便是些伴着林木而生的鸟妖,这些鸟妖世代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从凤凰林中揪出啃食树木的虫妖,这些虫子只在凤凰林中有,与鸟妖相伴相生,相生相伴。”小鼠抱着篮子,如是解释道,有鸟妖落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地与他说话。 “相伴相生,相生相伴。”萧行绛重复一遍,偏头问身侧的晏破舟:“像不像我们?” 晏破舟拿着树枝在泥上画画,闻言抬眸说:“我是鸟,你是虫。” 萧行绛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好好好,那魔尊大人要吃了我么?” 晏破舟听得他话中有话,轻轻一哂,说:“你是条坏虫子。” 萧行绛正想说什么,却察觉到一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晏破舟也察觉到了,抬头看去,小鼠的面庞映在火光中,正直愣愣地瞧着他们。 “他在看我们。”晏破舟小声说,萧行绛正欲放出一团龙息教小鼠睡下,晏破舟手腕一抬,掌中旋出一道魔息,如一张薄被覆住了小鼠,萧行绛龙息与之相撞,发觉小鼠已经睡着了。 “好棒,”萧行绛夸他,“舟舟也会哄人了。” “没有,”晏破舟摸了摸后脖颈,低声说:“就是打晕过去了。” 萧行绛:“......那也挺厉害的。” 晏破舟闻言嗤笑一声,不说话。 萧行绛也沉默下来,一时间夜里静谧,只有凤凰枝燃烧时的噼啪声。 半晌,萧行绛轻声唤道:“舟舟,抬头看。” 晏破舟闻声抬头,却见头顶层叠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退开了,如拨云见日,露出头顶一片漆黑苍穹,万妖界没有星空,但眼下天幕中却是星子深深,斑斓璀璨又浩渺无边,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长夜未央时,星汉灿烂。 晏破舟许久没有声音,萧行绛以为他睡着了,微微动了动身子,这一动,趴在他怀里的晏破舟忽的出声:“去哪儿?” 萧行绛动作一顿,复又失笑:“哪也不去。” 晏破舟不说话,抱紧了他的脖颈,听萧行绛说:“睡吧,我哪儿也不去。” “如果今日没有母鼠引爆妖丹呢。”晏破舟忽然问。 “那......”萧行绛不知怎么说,他让母鼠带晏破舟走,确实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怎么办,他自己清楚,九重天上高台观戏的那位仙人法力不低,自己与之对峙,根本没有胜算,更何况对方本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如果有大风大雪,”晏破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如果有妖魔作祟呢。” 他话音里带了泪声,最终说: “如果是天道呢。” 萧行绛罕见地没有立即回答他,这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晏破舟想不通,萧行绛也未必想的通,萧行绛想要晏破舟活着,晏破舟想要萧行绛活着,可百般束缚终究不得法,无论是混沌境还是烧灯续昼,最后都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我觉得不应当这样,”晏破舟任萧行绛给他抹眼泪,说:“你是仙尊,我是魔尊,天地间没有能够束缚我们的东西,狐狸不行,四脚蛇也不行,可为什么......” 晏破舟泣不成声,萧行绛接了他的话,说:“为什么总是受限总有约束,对吗?” 晏破舟应了一声,拿萧行绛的白袍子擦眼泪。 “舟舟,”萧行绛在一片漆黑里揽住他的腰,让他贴着自己,说:“万物如此,众生如此,六界之中没有不受约束的东西,这约束是天命,或是天道,亦或是因果也未可知。” “我只是觉得,”晏破舟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颤颤地说出一句: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当如此。” 折青仙尊应当光明灿烂,如数千年前一样俯瞰众生,受六界敬仰,而非丧家犬一般逃命至妖界林间,法力大损又失了龙鳞,晏破舟看着萧行绛从云端落入泥潭,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可他又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杀了天道也不能杀了黄狐,连对红蟒的报复也只能在幻境中做贼似的将它抽筋剥皮,深深的无力感快将他逼疯了。 “如果是因为我......”晏破舟哭的有些气喘,呜呜咽咽地想了许久,最终艰难地说出口:“那你就别要我了。” 萧行绛哑然,晏破舟在这须臾抬手覆上后脖颈,萧行绛知道他要做什么,在龙脊抽出时猛然按住他的手,长剑拔出一寸又猛地入鞘,晏破舟动不得半分,萧行绛按着他,袖中的手臂爆出青筋,却还是温声问:“舟舟,你上次答应我什么?” 晏破舟抽噎着想了一会儿,神色戚戚地放下了手。 他答应过萧行绛不要再伤自己的。 “好听话。”萧行绛探手抱住他,吻了吻他额心的印记,说:“错不在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晏破舟断断续续地说,“你也不会这样。” “我心甘情愿,”萧行绛坦然道,“你说是因为你,可我却觉得舟舟没有做错什么,你觉得呢?” 晏破舟的天性让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究竟问题在哪里,被萧行绛如此一说,认真的想了想,果然没有结果,于是闷声道:“我也不知道。” 萧行绛笑笑,温声说:“那么,便要睡觉了,明日还要赶路,眼睛的账,魔尊大人还要同我算么?” 晏破舟嘴上嘀咕着一定要算,可哭闹完困意如潮水,在他想出如何好好算这笔账之前,睡意先一步卷席了他。 萧行绛想着他方才说的话,不做声地抱着他,四下静谧,风也无声,天河夜未央,漫漫复苍苍。 作者有话说: 感谢 桔墨 爷是你的人间理想 江川川川川 的推荐票票!! 明天想写个端午特辑,是现代pa,除此之外有还有正常更新,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呀~ 端午特辑 秘书(现代pa) “萧总,今天小晏总去s市,托我告诉您一声。”秘书抱着文件夹,轻轻叩了叩办公室的门。 他是来提醒萧行绛开会的,萧行绛放下手中文件,起身穿外套,一边与秘书往会议室走,一边问:“去做什么?最近没有新项目要他谈。” “旅游吧,”秘书犹豫道,“小晏总提了一下。” 晏破舟走的有些匆忙,消息也只是他的秘书打电话说了一句,理由模模糊糊的,秘书觉得奇怪,这样的事小晏总应当给萧总讲,而不是通知他。 不过鉴于小晏总平时就想一出是一出,以及隐约感觉到这大概是萧总与小晏总之间什么秘而不宣的情/趣,他也不好过多揣测。 萧行绛整理着袖口,应了一声,说:“那往他卡上多打点钱。” 小晏总缺不缺钱秘书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夫夫俩一天天走公司账户互相往对方卡上打钱玩,财务一定不好做账。 会议一直从早晨开到下午,萧行绛回到办公室时桌上放了一盒粽子。 “怎么放这里。”萧行绛看着压在一沓文件上的盒子,微微蹙眉。 “合作公司的时总送来的,”秘书小声说,“特地嘱咐要放您桌上。” 时总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说桌上,那就真的是在萧行绛的桌上,绝对不能是什么“秘书贴心的妥善帮萧行绛保管好”,或者“等到萧总不忙的时候再告诉他”。 秘书关了门出去了,萧行绛上下打量了那盒子一眼,盒子做成竹编大蒸笼的样子,倒是精致,上边贴了一张条子,写着时御放荡不羁的字: “端午节快乐老萧!——你的合作好伙伴时御。” “老”字被不同颜色的笔画了两道,时御二字后边加了个小括号,里面小楷娟秀,加了“携其夫人云澜”几个字。 萧行绛又仔细看了看那盒子,发现它笨重不好挪动,只得打开看看时御到底在里面装了什么。 难不成是个大粽子? 竹编的笼盖打开,萧行绛望着里面半人高的苇叶粽子,陷入沉思。 粽子用红绳捆的很结实,里面塞的满满当当,苇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上面还有时御的好大儿画的简笔画。 萧行绛:“......行。” 正此时,秘书敲门进来,送来几份文件,大概是个新的合作公司,对方提了个项目让萧行绛过目。 “好大的粽子。”秘书放下文件,感叹一句。 萧行绛让秘书带人来把粽子搬出去,运回郊外的别墅里,秘书点头应了。 等待的过程中萧行绛翻看手上的文件,一时间忘了桌上还放了个大蒸笼,粽子散发着糯米的甜香,是个甜口的粽子。 办公室的门又被叩响,萧行绛以为搬粽子的保镖来了,抬头发现是对手公司的红蟒先生。 棋逢对手,二人当即展开激烈切磋,最终以双方没有任何共同利益从而绝不可能合作而告终,萧行绛揉了揉眉心,妖怪大饭店的黄狐女士又推门而入,一番关于萧行绛公司所作所为损害黄女士利益的激烈声讨后,黄狐女士摔门而去。 接下来是保洁阿姨来擦掉红蟒先生留下的黏液,又是施工人员来查看黄狐女士摔碎的玻璃门,期间副总虞和也来过一趟,还有公司员工代表白鼠夫妇来反馈每月的员工意见。 总而言之秘书一去不复返,搬粽子的保镖也迟迟没有来,所有人进了总裁办公室,出来时不免感叹一句: 好大的粽子啊。 一天劳累过后萧行绛认真想了想为什么这些事全部都会聚集在端午节这一天,以及他的小晏总为什么一整天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过来,完全忘记了手边的大粽子。 就在他准备打个电话问问小晏总在哪里狂欢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放下手机,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大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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