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中央婆娑世界的释迦摩尼猝然显出法身,“大智”文殊和“大行”普贤两位胁侍骑青狮仗白剑、坐白象聚莲台,势不可挡,直取凌晨狗命! 凌晨左右手都无闲暇,这中间佛降世,他绝对无法阻挡! 到底是天堑和鸿沟,凌晨就算在鬼长安内开了“天命”,也到底难取胜。 “……”琉璃此时又变成了那副慈悲模样,低眉垂目的菩萨佛陀,似一切生杀予夺与他无关,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悲悯,倒真像是一位“在世活佛”了。 而他在为什么悲悯呢? 大概悲的是古来众生皆死尽吧。 猝然间,一声啼哭。 山鬼泣声招魂去,鬼长安内城池动荡、大地开裂,无数饿鬼从地底下争先恐后地爬出来,混合着鬼修们无休无止的进攻,琉璃身侧的佛光被压到了一机制,几乎就要完全泯灭于这黑暗动荡中。 而婆娑世界在鬼长安内到底没有降下,先是飞快的铺陈出去,又飞快地被压缩回来,两位胁侍左支右绌地与无数鬼修战在一处,佛祖金身也被破出现了无数浅淡却不可忽视的伤痕。 琉璃略有些诧异,抬眸。 凌晨站在远处,捂着胸前。 那个被顾千秋用剑贯穿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他的神色是温和而悲情的,晦暗不明的目光似乎看着琉璃,却不是真看着琉璃。 那浩渺剑气略有微弱残存,至清至明,至高至浩,琉璃猝然一顿,刚想做出反应,忽然只听凌晨道:“活佛。你要成亲的事,佛祖允准了么?” 按照琉璃的性格,他应该是不会理会这种明显带着指向性的话,更何况还是在战斗中。 但这次琉璃却抬起了眼皮,还破天荒了回了:“自然允准了。” 凌晨尾音上扬地“呵”了一声,不置可否,听不出具体意思。 周围的风雨开始变大,如珠雨滴落在整个鬼夜长安,凌晨死人一般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血色,却是他所有血管灵力都被催动的结果。 “你还要动手?”琉璃问。 “……”凌晨提起嘴角,“你不是要普度众生么?活佛,连我这鬼夜长安一起普渡了吧。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终归是在黄泉地界,无数鬼修源源不断,琉璃虽然起来游刃有余,但是他一直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里,只要有分毫的失误和走神,就立刻会被这些蜂拥的恶鬼分食。 凌晨凝神一聚,猛然出手! 唰──! 琉璃的侧颊被凌晨的一道灵力擦过,留下了一道很浅却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宛如匠心雕刻的瓷净面容在瞬间变化,好似无懈可击的东西终于有了一瞬裂缝,是可乘之机。 而有了第一处,就有第二处。 该不说凌晨在黄泉占了多大的便宜,身处天碑第六,居然能伤到无上第三──据说这活佛已经百年没有受过伤了。 琉璃却不动怒,只平静地说:“等你风雨卷修到第十层,再来与我动手吧。到时候,我会送你到极乐世界的。” 凌晨本一直防着他──琉璃刚刚出手“横三世”,但谁也不知道他修成了“纵三世”没有。若真被他参透《大藏经》,五位佛祖保佑,便可直接问鼎天碑无上。 若他真能到当初顾千秋的境界,独身一人,脚踏黄泉,血洗鬼夜长安,也并不无可能! 但谁料到,琉璃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然还不等凌晨反应过来,琉璃身后大光相光晕一出,他施施然向后退了一步,便忽然消失在了黄泉地界。 一瞬间,战场被迫休止,所有鬼修都莫名其妙地停下来。 天地静默得好像刚刚的菩萨、佛陀、琉璃心都只是一场幻境。 但鬼夜长安鬼气浓重了三分。 谁都知道,“黄泉清气”已经被那突然出现的“宝月映琉璃”给截胡带走了。 黄泉如冷水入油锅,久久沸腾不休,恶意满满。 他们虽修鬼道,却并不是鬼气越重越好,而是宛如是钢丝上行走── 毕竟再宣称自己是“恶鬼”,也还是娘生爹养的肉体凡胎,要掌握着“人”和“鬼”之间模糊而又重要的界限,一旦失去清气制约,便容易变成普世意义上的“走火入魔”。 所有鬼修如猛然失去了目标的野鬣狗,嗅着残存的血气,缓缓、缓缓地将目光移向了天命休止、单膝跪地的凌晨。 他周围有一片空地,鬼修们聚集在周围,如盘旋等待的秃鹫。 而凌晨本人垂着目光。 就在他要咬牙站起来的时候,蹉磨直接穿越人群,走了进来。 他腰间剑鞘一压,威压以他为中心,不轻不重地刺进每个鬼修的脑子里,他们才如猛然醒悟般,变成了日常的样子。 蹉磨直接上前扶起凌晨。 “大人,你怎么样?” “……先进无垢楼。” 两人一起走向无垢楼,所有鬼修分列街道两侧,森森矗立。 他们也并不顶礼膜拜,只是在蹉磨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匆匆移开目光,几乎在上万鬼修的静默注视之下,两人走进了无垢楼。 一层大门紧闭,所有鬼修被隔绝在外,刚刚还歌舞升平的无垢楼霎时间清冷得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了。 蹉磨扶他至兽皮椅上,问道:“大人,你要率众去青雾镇吗?” “……”凌晨提了一下嘴角,“你以为鬼长安内人人精诚团结,同甘共苦?” 蹉磨被说得一愣。 凌晨继续道:“你以为你是顾千秋,这儿是同悲盟?蹉磨,这儿是黄泉,都是各怀鬼胎罢了。” 一瞬间,所有鬼修欲凝又止的目光浮现在蹉磨的脑海里,让他打了个轻微的寒颤。 比起这外面无边的、蝗虫一般的鬼修们,蹉磨可以算是最幸运的——未入黄泉做人时,他是名门正派的亲传弟子;入了黄泉做鬼时,他也是鬼主最信任、亲密之人。 以至于时至今日,他还在这无边鬼气的黄泉之中,保留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天真”。 凌晨缓缓道:“若这儿是同悲盟、离恨楼、甚至是旧府……数万之众啊,琉璃一人,怎可能全身而退?” 刚刚莫名其妙的景象在蹉磨眼前数次闪过,蹉磨终于察觉到了那一丝该惊惧到极致的怪异。 恶鬼们哪儿会有衷心和主人? 伺机而动,取而代之。 他们表面上敬重凌晨,那也只是因为凌晨《风雨卷》在手,能带领黄泉鬼众走向更高的地方。 而今日若凌晨的伤势更重些,刚刚他们就绝不只会看着,而是会冲上来分而食之,让鬼长安内换一个主人。 一时间,连无垢楼“省得有不听话的小鬼来打扰”的禁制,其最初目的都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凌晨几乎有不忍,看了一眼三十三层楼,深墨色的死寂和混乱,还有一点他留下的痕迹。 只可惜黄泉地界,养不了花。 凌晨又看了一眼蹉磨。 这个恶鬼的主人此时气虚,蹉磨这辈子第一次做坏事,被看得心虚不已,几乎有种被看穿了的头皮发麻感。 但最终,凌晨什么也没说。 他只淡淡道:“守在这里。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三十四层无垢楼—— 传闻修真界内有人羽化之后,进入仙界,可见三十三层离恨天。 那么,他就要入得幽冥黄泉界的人,见比离恨天再高一层天。
第50章 天极,崇华道。 长夜漫漫,白色石砖铺就的宽敞路面上,风吹过时便有细碎的雪如纱,盖在路面上,形给人一种分外柔和的错觉。 一道身影背着箧筐,顶着烈风细雪,站在巨大的古旧石碑面前,神情平静地抬头去看。 这是个年轻男人,衣着朴素得没有任何花纹,还是灰扑扑的色调,东一块、西一块的布料。头上带着枯树一般颜色的发簪,也是直直的一根棍儿,跟筷子没区别,彰显着他似乎并不富裕的家境。 若人与他相遇,定然要以为这是个要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没准儿路上会遇到专吸人阳气女鬼或者狐狸精。 因为这人的长相非常……俊秀。 轮廓清晰而柔和,秀丽的五官没有一点攻击性,逢人未语先笑,嘴角永远保持着一个上扬的弧度,平静而温和的气质从他骨子里长出来,好似天生就如此这般。 他似乎有些冷,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忽然,良玉榜上,最后一个名字“苗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崭新的名字──季清光。 若不是男人刚好站在这里,那么这个须臾间发生的秘密,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 “季清光。” 男人略有些诧异。 合欢宗“人间极乐宫”出来的鼎炉,百花会上被多人争抢。 原来还是个修炼高手么? 不过“季清光”这个名字也只闪了一瞬间,似乎是天碑有些诡异难辨的迟疑……接着就被“第五程”三个字所替代了。 男人知道,这是沧海书院的大弟子,也是年少有为得很。 “第五程。两年前的重伤恢复好了么?”男人很揶揄地一笑,“再晚几年,年纪被限,怕是就无缘良玉榜了呀。真是好命。” 男人低头,哗啦啦地写了几个字。 他又慢慢念出了前一个名字:“季清光……不过只闪了一下,大概是死了吧。年纪轻轻,真是可惜啊。” 男人并没有对这个名字给予过多的关注,语气说可惜,也可惜得很虚伪。 他继续抬头向上看,不禁莞尔。 良玉榜首的位置,上个月才刚刚天降登顶的“自在”已然消失不见。 而“郁阳泽”三字,不出所料地重新金光熠熠、高居榜首。 他底下紧跟着一个叫“秋珂”的剑修,属同悲盟“孤妍”一脉,据说也是天资聪颖,将来有望登临无上。 不过男人并不太关注她,只笑吟吟地轻声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的小和尚不听师父的话,要下山去挑战惊虹山首徒。估计活下来的话,会花掉琉璃寺百年积攒的香火吧。──哎,真是败家子。” 他走到无上榜面前坐下,从身后的箧筐中拿出几卷草书,那轻薄的纸面瞬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又神奇地归顺于他的手底。 他仰头去看。 天碑前三,雷打不动。 而第四,已经变成了“巫山戏云雨”。 第五,“不惭世上英”。 第六,“山鬼啼风雨”。 “看来昨夜的竞争很激烈呢。”男人说,又思考了一下,提笔写字,“百花会上,俞霓因祸得福,穿云琴也能自如运用了。” 忽然,他的笔尖一顿,笑意更加明显:“只可惜伏虎枕没到手,不然现在……也不知道跟那活佛琉璃比起来,是谁要厉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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