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占了上风,还是不放过他,又道:“还有,康郡王贵为皇子,若当真是我半夜刺杀他,他有什么理由替我瞒着,硬说自己摔伤?” “还不是你威胁了他!”郑怀先怒道。 “我威胁他?”薛凌云哈哈大笑,“郑大人,我看你是鲍鱼吃多吃糊涂了吧?我薛凌云不过是个异姓王世子,康郡王可是皇上的郡王,他肯受我威胁?” 郑怀先喜欢吃鲍鱼,到哪里都要别人备上鲍鱼,此事虽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总归是难登大雅之堂,被薛凌云拿到皇帝面前说,他脸上更是挂不住。郑怀先辩不过他,心里憋屈又羞得慌,尴尬地不敢看叶政廷,气得一甩衣袖哭丧着脸闭口不言。 叶政廷看着吵闹的双方,心道:若是因薛凌云谋害皇子一事降罪薛家,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将薛其钢父女的兵权夺了。可此事发生得太不是时候,叶仲卿去流番洲还不足三个月,只怕还没渗透进薛家军的皮毛,此时降罪只会逼反薛其钢,得不偿失。 叶政廷揉揉眉心,撑着书案站起来道:“既然薛凌云嫌疑最重,现在又无确凿证据,先羁押天牢,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说。”随即看向一句话也没说的孙振武,“孙卿,你看如何?” 孙振武避嫌,低眉垂目:“臣无异议。” “好,先带下去……朕乏了。”叶政廷在左忠勇搀扶下往后殿去,短短两日的身心俱疲,他竟是有些佝偻了。 郑怀先看着薛凌云得意一笑:总算将这混世魔王降住了,进了天牢,有你好受的! 郑怀先不是什么君子,心中狭窄睚眦必报,要让天牢中的狱卒好好“招待”这位煜王世子。
第45章 暗中疑繁复 煜王世子被下狱的消息瞬间在坞原炸锅,朝野议论纷纷。薛凌云虽还是嫌疑,但幸灾乐祸看戏的人似已看到他人头落地,毫不吝惜夸大其词。不到半日功夫,甚至都传出皇上不日要将薛凌云凌迟处死的消息。 叶政廷不是不知那些满天飞的流言,但并不明令禁止,反而有让它愈演愈烈的意愿,也算是对薛家一种警告。 整整一日,叶长洲将自己关在暖阁寸步不出。赵婆婆一趟趟跑进跑出,禀报教徒查到的消息,但对于叶恒丰的真正死因,至今查不到半点线索。 “那气味……”叶长洲皱眉苦思,“不似死尸的气味,似乎是别的东西……” “殿下,你为何笃定叶恒丰不是薛凌云所杀?”赵婆婆问道,“他跟叶恒丰有仇,当真下死手也难说。” “不可能。”叶长洲斩钉截铁道,“薛凌云下手虽黑,但你别忘了他是武道高手,轻重拿捏绝无差错。而且他虽嚣张霸道,但不鲁莽,不可能为了半山亭那顿打就置叶恒丰于死地。不过,以他的性子,教训叶恒丰一顿出气倒是可能的。” “殿下,你都这般想,难道其他人想不到吗?”赵婆婆看着他反问,苍老的眼眸蕴着深深的笑意。 是了,叶长洲都知道薛凌云不会自毁前程,蠢到去杀一个皇子,难道叶政廷想不到吗? 叶长洲看着赵婆婆恍然大悟,随即摇头笑了:“是我过担忧了,关心则乱,让婆婆见笑。” 赵婆婆却没有因他看穿这事的本质而高兴,反而叹了一口气:“唉……我的殿下啊,你是用情至深了。”尽管多次提醒叶长洲不可对薛凌云动情,但情爱之事又如何真正控制自如。 叶长洲收了笑,对赵婆婆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盯着案上的书,一言不发。他不想对薛凌云动情,最好是借此事让薛凌云对自己感激而死心塌地后,再抽身而出。 可是一想到两人曾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难道以后当真就能君贤臣忠,恪守礼法?叶长洲笑了笑,随即将这个念头清除。罢了,什么关系都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救他狗命。 薛凌云一被下狱,坞原各暗中势力便忙碌起来。煜王府常年大开的府门紧闭,那两个“门神”也撤进去了,隐隐可听府内整齐的铠甲摩擦和行军之声;煜王府有专门的练兵场和府兵,在编的兵力有三千精锐,若加上轻壮奴仆数百人。所有兵力加起来,便是攻打天牢救人也是不在话下。 但岑丹不会去劫天牢,只是按照薛凌云的吩咐以备不测。他断绝前往流番洲的书信,不许任何人将京中之事传到流番洲去。只是他忘了一件事,薛湘楠会定期派信使回坞原报军情,信使回去时必定要向她禀报薛凌云在京中情况。 太子和皇后袁氏惊闻薛凌云刺杀叶恒丰被下狱,也在暗中筹备,准备上殿求情。不过太子和袁氏的出发点不一样,太子是冲着煜王府的兵权去的,袁氏却是熟知叶政廷不能擅动薛凌云的真正原因。 常氏母子更没闲着,趁叶政廷心思都在叶恒丰的死上,焦头烂额没空处理朝臣家中庆安国小妾一事,尽最大努力挽救自己的眼线网,又捞出许多可用之人,统统送到流水山庄养着。 叶政廷将薛凌云下狱,回到自己寝殿,飞花营的人便来了。只见一个身着玄色暗纹衣袍的男子立于堂下,头戴玄色暗纹冠,面覆镂空飞花面罩。正是飞花营玄影,叶政廷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武功高强,善侦查。 “查到什么了?”叶政廷疲惫地坐下。 “启禀陛下,属下查到十三殿下曾到西山营调用过一个姓伍的千夫长,事后这千夫长便消失了,他手下十多名士兵也失踪了。”玄影抱拳道,“今日飞花营查到航船山西侧峭壁之下有十多名黑衣人的尸首,正是西山营失踪的士兵。他们全都被同一柄短兵器毙命,但那姓伍的千夫长不在其中。” “是了,这便对得上了。”叶政廷以手支额,“继续说。” 玄影又道:“从死亡时间来看,这些人死了有一月,因大雪覆盖,尸身还算完整。往前推算,这些人死亡时间在腊月初。那几日薛凌云面上带伤,时间吻合。” 叶政廷心头一凛:难怪叶恒丰被薛凌云打成那样,回到府邸还要一口咬定是摔伤。叶恒丰一向与叶仲卿交好,不知此事是叶恒丰自己的意思,还是叶仲卿授意他为之? 叶政廷一阵眩晕,他明明已从叶恒丰坚称摔伤,隐约猜到叶恒丰不想得罪他二哥。可叶政廷依旧不肯相信背后之人竟是叶仲卿,他宁愿相信叶恒丰自己作死,也不愿相信最器重的二儿子心肠竟如此歹毒。 叶政廷捂着胸口,偏执地为叶仲卿开脱:不……不会,平儿最是识大体知进退,他如此贴父皇母后心意……不可能是他!一定是丰儿自己作死,背着他二哥偷偷调了人去暗算薛凌云……对,他一定是害怕他二哥知晓处罚他! 随即闭目仰天,悲怆地道:“唉……丰儿啊,你为何做这等蠢事!叫朕如何不心痛!” 即便都是亲生孩儿,但在父亲的心里也有亲疏之分。只要姓伍的千夫长没找到,没亲耳从他那里听到是叶仲卿主使,叶政廷都不肯相信那明摆着的事实。在最喜欢的孩儿面前,他宁愿偏听偏信。 说话间,宫人来报:“启禀陛下,杨妃求见陛下,已在殿外跪许久了。” 自听闻是薛凌云是杀害叶恒丰的凶手,杨氏便闹着要叶政廷杀了薛凌云为她儿子报仇,每日啼哭,甚至以绝食相逼。叶政廷头疼不已,但念在她丧子之痛不好过于责备,只得道:“她要跪便让她跪,若她晕过去便请太医好生照料。” “诺。”宫人低眉垂首退下去。 叶政廷对玄影道:“你再去查那姓伍的千夫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玄影抱拳一礼,告退了。 玄影前脚刚走,叶政廷的贴身暗卫便进来了,抱拳道:“冷剑参见陛下。” 叶政廷十分疲惫,揉捏这太阳穴,抬头一看:“查到了什么?” 冷剑道:“属下细细查看十三殿下尸身,他身上的伤不足以致命,殿下真正的死因是吐血不止而亡。” 叶政廷连忙问道:“是否伤及肺腑才吐血?” 冷剑摇头:“陛下请恕属下冒犯,属下验查过,殿下肺腑内脏皆无损伤,吐血的原因,还待细查。” 叶政廷又叹了口气,摆摆手:“继续查……” 十三虽不是最受宠的孩儿,但叶政廷必须要查清他的死因。过去他死过很多孩子,因战乱,有些孩子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如今天下平定,叶政廷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左忠勇低眉垂首快步走进来,轻声道:“陛下,今日去哪个娘娘处歇息?” 叶政廷本想去陪陪杨妃,但她如今在失子之痛的重击之下,早已没了描眉画眼的心思,人也枯蒿憔悴,叶政廷见她更没那心思。 他才六十岁,还可以生许多孩儿。叶政廷直起身子对左忠勇道:“朕今日就在寝宫歇息。你去将前日进宫的梁才人接来。” 梁才人乃民间女,生得丰腴娇憨,一看便知十分好生养。叶政廷出行时偶遇,便接回宫里封为才人。若不是因为叶恒丰的事,他早就宠幸了。 这一年来,他后宫新进多位女子皆年轻貌美。叶政廷更加偏爱生养过孩儿的女子,并非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生养过的女子易生产。 “诺。”左忠勇低头微微一笑。只要叶政廷肯宠幸女子,那便是不那么伤心了,自己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是夜,宫人抬着丰腴的梁才人,躲着杨氏,悄悄从后门送到了叶政廷的龙床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六发出哦~
第46章 母子共求情 不平的大年初二终于结束,杨氏跪在殿外多次哭到晕厥,醒来又撑着虚弱不堪的身躯继续跪求。叶政廷一夜睡得不安稳,好不容易杨氏的哭声没了,刚眯一会儿,又梦见叶恒丰面无活人气地站在自己床前声声喊“父皇,儿臣死得冤”。叶政廷瞬间吓醒,冷汗出了一身。 “陛下,您怎么了?”梁氏睡眼朦胧坐起来,关切地问道。 她今年不过十六岁,叶政廷都能做她祖父了,实在违和。叶政廷年纪大了,对年轻女子比以往耐心些,擦了额头的汗,轻声道:“无事,你睡吧,朕睡眠浅,再歇会儿该上早朝了。” 梁氏顺从地躺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被褥里看着叶政廷,天真烂漫。 叶政廷背过身去,为不扰了梁氏的睡眠,闭眼勉强自己入睡。 刚到寅时,叶政廷迷迷糊糊怎么也睡不着了,耳中听着杨氏在殿外断断续续的呜咽,头混混沌沌地痛,便撑着坐起来,疲惫地唤道:“来人……” 左忠勇彻夜守在殿中,一听叶政廷的声音,瞬间起身准备伺候叶政廷:“陛下,您要起身了吗?” “嗯。”叶政廷头晕目眩,浑身不舒适,强撑着精神头在左忠勇伺候下穿衣,“稍后梁才人醒了,着人好生送回去。” “诺。”宫人立即进帐幔内候着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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