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体温异于常人的魔族此刻也要在轻甲内多添上件衣服。 而马车旁的人只身穿着一件墨色薄衫,他手中牵着匹马,快步跟着马车,雪落在他发间,只将他显得出尘不染,更具独清气质。 温清川虽被封住修为,但灵气还在,这极寒之苦虽是难耐,但他尚且能忍受过去。 况且,也只是极寒之苦罢了。 “晏郎说笑了,外头这么冷,怎会有花草在?” “你若想看,如何不能有?” 车内笑语连连,好不甜蜜。 温清川垂眸看着覆在黄沙上的厚雪,手里攥着缰绳,像是浑然不觉车内声音一般。 他只安静地牵着马,跟着马车不要掉队即可。 若是掉了队,自然也不会有人等他。 “这神域走狗要跟我们到何时?我真是看到他那番矫揉造作的做派,就快将清晨的饭菜都呕出来了。”澹台寅皱眉扫向马车旁的温清川,声音不减,像是要专门说给温清川听。 “三哥说笑了,如今上清仙尊可是君上的贴身奴仆,哪还是神域的走狗?他如今也同你我一般,都是魔族之人了。”澹台卯似是和气地说,但也只不过是把长刀改成暗箭罢了。 “他如何能同你我平起平坐?!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靠着肉.体强行巴结君上罢了,我澹台寅平时最瞧不起这种人!堂堂男人以色侍人,怕不是神域都是这种货色,真是令人作呕。”澹台寅反而更气愤,不加掩饰地瞪了温清川一眼,“说我同这种人同起同坐,真是羞辱我也!” 温清川仿若没听见一般,依然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牵马赶路。 车内的欢笑不止,那这些人的言语便是晏别默认的,他如今只是低贱奴仆自然是主子说什么是什么,不能反驳。 他也不屑反驳罢了。 他都已来到魔界,立于晏别身边,名誉与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三哥莫气,君上不会亏待兄弟你我,谁功高谁得赏,三哥不会将此行目的抛之脑后了?”澹台卯轻瞥温清川一眼,便将话题岔开。 澹台寅是个心直口快的,猜不出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但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晏别当时来鸠千夜便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硬是打服了十二族,连天魔族都不得不把圣子交于他,可见此人手段。 这温清川和晏别的弯弯绕绕,他澹台卯不知,但既然温清川没缺胳膊少腿地站在他们身边,还有干净衣服穿,那魔君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然将他温清川打发到杂役处便是,那里自是有人好好“招待”他,反而是给他个“贴身奴仆”的职位。 他心中自然是不服气,但也只嘴上说说,真要他对温清川动手,他也要先问问魔君答不答应。 “呵!我怎会忘,君上此次出行派你我二人,不就是为夜潜幻魔族将落回天夺下。”澹台寅果真顺着澹台卯的话说了下去。 “三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澹台卯展开折扇,神秘一笑,眼见澹台寅要耐不住性子发问才继续解释,“若是只将落回天夺回,如何需要君上出马,只三哥一人便能将他们拿下。” “那是自然。”澹台寅生的凶猛模样,如今脸上情绪转变,显得格外明显。 幻魔族族人不多,但多擅长幻术,即使派人攻打也只是折兵损将罢了。 故而,晏别此行只带了天魔族精英三十人,十三教中的三人,和温清川。 而晏别那十三教中排行老三的澹台寅便是幻魔族出身,将那幻魔秘技学的是炉火纯青,手下更是有一批亲自传授的良将。 只让他另一批精英前去,便足以将幻魔族拿下。 “因而,此次君上亲自出马,又派上你我,自是另有意图。”澹台卯轻笑。 “三哥听过骨香笛吗?” 温清川脚步一顿,也只一瞬,便脚步如常。 “那是什么东西?”澹台寅不耐烦地说道。 澹台卯见他如此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细心解释,“这骨香笛是魔神所用过的法器,听闻当时他便是靠着这法器,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神域千人魂魄取走。” “只可惜魔神一朝被封印,这一法器也没了去处。”澹台卯稍作惋惜地说道。 “那你同我讲着哄小孩的故事作甚?!”澹台寅眼见就要翻脸。 澹台卯轻笑,“三哥就是耐不住性子,这只是幻魔族说给其他人的幌子罢了,三哥自己便出身于幻魔族,那落回天如何,三哥自己最清楚。” 澹台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然后眼前一亮,焦急地开口,“你是说那法器藏在落回天?!” “三哥聪颖过人,小弟只是抛砖引玉,三哥便知道了全貌。”澹台卯谦虚而言。 澹台寅皱起眉头戒备地看向澹台卯,“你如何得知这些?” 澹台卯只是将扇子一收,点了点马车旁的温清川,“君上可不会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只是猜测,传闻天眼可看破万物不受幻境影响,如今看来你我竟是有幸见识一番了。” 澹台寅闻言不满地看向温清川,“他也就那一双眼睛有用了。” 澹台卯不予置否。 两人不知道又聊起了什么,很快便将温清川抛之脑后,又或者说,没了修为的废人如何能入他们的眼。 温清川一笑便过,他目前无暇顾及这些。 若是澹台卯所言为真,那他无法让晏别如愿。 那骨香笛既是魔神之物,说不定上面会附有魔神神识,到时候在潜入晏别体内,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魔神蛊惑人心能力极强,他如今愿意寄存在晏别身上便是看中了晏别的身体,若是让魔神神识更加强大,晏别可还能清醒? 温清川不敢赌,但他也无法将猜测告知于晏别。 温清川抬眼望向马车上的布帘,车身晃动的时候,布帘微掀,他能看到晏别明显放松的神情。 这还是待在晏别身边这半月来,见他如此放松。 温清川敛目微垂,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此事他不会告诉晏别,他会只身前往落回天,亲自看看那骨香笛的真面目。 温清川闭目,睫毛微颤,听着耳边又传来的阵笑声。 他果真还是做不到,心无波澜。 “君上,你我二人还需这般讲话吗?”血旻在纸上写下这句话,不解地问道。 他和晏别确实要在外人面前展现的如胶似漆,但晏别却频频让他发出欣喜的笑声。 还要传到车外。 饶是他见过再多世面,如今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闻言,晏别将目光收回,看向血旻,未言。 血旻嘴角一抽,便知道晏别这是默认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这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王,心情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血旻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将脑海里的想法抛去,兢兢业业地同晏别演戏。 — 晏别一行人并非一直赶路,在天色暗下时便驻足休息。 从行的人自当是修行之人,不需睡眠不需进食,但马儿可不是,它们需要休息吃粮,更何况此地这么冷,若是能停下来喝上一碗热汤暖暖身子,也是极好的。 当然,这些于温清川无关,他是那喂马之人,自然不能跟着其他人凑到火堆旁暖身。 温清川也不在乎,他往日在神域时便不眠不食,也就是在乐人间的时候陪着别京白解解嘴馋罢了。 又或者……跟晏别在鹿青崖饮酒对剑。 但那都是过往云烟了。 温清川只耐心地喂马,同时想着如何逃出营地,前往落回天。 他如今身上有锁魂钉,一举一动均在晏别眼皮子底下,若想晏别不知,恐怕只能让他昏死过去了。 这才是最难的。 别说下药什么的了,他现在就是连近晏别的身都难。 温清川轻叹一声,正准备想别的法子时,身上却骤然被泼了一身凉水。 随即寒风一吹,饶是他再身轻体健,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转身边看到红着脸的澹台寅,明显醉酒模样。 “不知将领有什么事要吩咐。”温清川没同人闹,只是放低姿态说道。 “你倒是忍得住气!君上叫你过去!”澹台寅不满地说道。 温清川看人模样,觉得若不是晏别叫他,今日他怕是要遭受一顿欺辱。 “多谢将领告知。”温清川行过礼之后,便转身离开,没有注意澹台寅眼底闪过的一抹不明笑意。 等掀开营帐时,温清川突然一愣,帐内景色是在是香.艳。 血旻面色潮.红,衣衫要褪不褪,半露出白皙的香肩,眼尾留红,眼神迷离,在看到温清川时半羞半惊地往晏别身后躲去。 而晏别也好不到哪去,衣衫不整,面色也泛着异样的红。 活脱脱一副春.宫秘.戏图。 不等温清川反应过来,便被甩过来的酒瓶砸中了额角,瞬间温热的液体滑落。 他本是可以躲的,但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晏别眼神一凌,瞬间铺面的杀气冲着温清川袭来,是渡劫期的威压,如今温清川修为被封,硬生生被逼出了一口血。 身上的锁魂钉也骤然扯动着温清川周身经脉,让他脸色顿时惨白,连带着旧伤一起裂开,冲他袭来。 但好在,这疼痛也让温清川清醒了过来。 眼下很明显了,他这是被澹台寅耍了,这是他故意让自己看的。 “小的该死,竟不小心打扰君上。小的这就下去领罚。”温清川连忙单膝跪下说道。 “滚出去。”极为压抑夹杂着滔天怒意的声音传来。 温清川没去看两人神色,便急忙离开了营帐,又或者说是逃了出来。 外面寒风一吹,将温清川浑身上下吹了个透心凉,他从未如此清醒过,又从未如此混沌过。 他看到不远处澹台寅讥讽的表情,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嘲讽话语。 可他又仿佛只看得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听不到声音。 他的世界骤然就只剩下了面前的不停的风雪,和落在雪上的血痕。 温清川有些恍惚地抬起手,看到手心处被自己用力弄出的鲜血。 他好像是该疼的,又好像疼的不该是这里。 温清川听到了帐内传来的惊呼,忽得笑了。 是了,现在是最好的前往落回天的机会。 晏别忙于他事定是无暇顾及自己,而面前的澹台二人也巴不得自己赶紧滚蛋,其他人更不会在意一个奴仆的行踪。 他该离开了。 他不属于这里。 温清川想着,便转过了身,没有去看面前澹台寅的神情。 银雪地上只一瞬被滚烫的心意融化了浅薄一层,随即又被落雪覆盖。 大雪依然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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