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敛猛地抬眸,正巧撞入对方深邃的眼底,现实与回忆在这一刻轰然相撞,在胸腔里发出无声的巨响,所以,那句话好像是对他说的—— “我很爱我的猫。” 更准确地来说,是封惟对当年孤儿院里的小猫说的,只是,封惟现在还不知道,他就是那只小猫。 那个瞬间,时敛产生了想把一切全盘托出的冲动,却在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归于缄默。 不对,如果封惟还记得孤儿院里的小猫,为什么没有在停车场的小猫相认?为什么任由陈让把小猫接走? 如果封惟只养过一只猫,为什么拍立得上会出现他和另一只白猫的合影?为什么会有名为白默的猫牌? 时敛其实很不愿意,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封惟,可是现在,他所有的疑问都无法解释。 他甚至想到一种可能性,现在的封惟三十岁,救下小猫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会不会封惟忘记了孤儿院里的往事,误以为白默是他养过的第一只小猫? 封惟口中所说的,养过一只小猫,究竟是指孤儿院里的小猫,还是白默? 时敛想不明白,只感觉大脑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想直接询问,又害怕会落得和之前同样的下场,酒局上的王总也帮他试探过,面对四年前的往事,封惟总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在想什么?” 封惟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 “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时敛张了张唇……他问了,封惟会如实相告吗? 算了,人不能再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我在想……我在想……” 时敛的大脑飞速运转,有了! “我在想你家不是一个大别墅吗?哪里来的邻居?” 封惟却默了一瞬,“你为什么认为我家是大别墅,没有邻居?” 糟糕,他又忘了! 那天跟着封惟一起回家的是小猫时敛,时敛尬笑了两声,“我……我听江律师说的……” 他尽力地模仿着江律不着调的语言风格,“他说你家很大啊,屋子外面围着超级超级大的泳池、全透明玻璃花房、浪漫得像偶像剧的紫藤萝长廊、各种珍贵无比的百年名树,还有……想不起来了,反正方圆几里都见不着一个人影,住在里面别提有多惬意了。” “哪有这么夸张。”听的封惟眉头紧皱,“你以后少和他聊天,我怕他把你带坏了。” 已经被带坏了,时敛在心里小声道,看来他这几句话有学到江律的精髓。 “他说的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但我不止这一套房产。”封惟回归正题,“这次火灾,烧的是我以前的家,它在桦沣市的边缘,离市中心很远,属于普普通通的小区居民楼中的一户,当然会有邻居,禾来成立之后,我工作通勤很不方便,所以后来就没有再住了,一直空在那里。” 以前的家。 时敛陡然想起封惟藏在钱夹里的那两张相片,照片里的背景是客厅,陈旧的家具、稍显拥挤的布局,却萦绕着一股无名的温馨感。 但是他变成小猫的那晚,去过封惟正在住的地方,客厅虽然宽敞、明亮,却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冷清,和照片里的完全不一样。 那这一次,封惟口中被烧毁的家,会不会就是相片里无意间记录的冰山一角? 时敛发现他的面前有个机会,或许能帮助他无比接近于当年的真相,只要他愿意抓住—— “封惟,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时敛脱口而出,“我,我可以帮你打扫,帮你收拾残局!”
第26章 第三次变猫 封惟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说:“这两天出差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你太累,打扫的事情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被婉拒了。 时敛没有感到特别伤心,也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好像早就猜到了封惟会如此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单纯的不想他太累。 总之封惟越是拒绝,时敛越是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每次询问封惟往事,后者要么转移话题,要么一个人在那打哑谜,说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那他自己查还不行么。 时敛决定再争取一次,“可是两个累总比一个人累好吧!我也是好心好意想帮你嘛!带我去吧,封惟,求求你啦!” 说完,他试探地拽了拽封惟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 封惟垂眸,视线落在时敛的指尖,神色有所动容,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还是松了口,“去可以去,但你不要到处乱跑,随便乱碰,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火灾,我害怕是电路老化,漏电,那毕竟是个很老很旧的小区。” “好!”时敛喜笑颜开,他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对了,你的拍立得?” “先放在你那里吧。”封惟说,“在我们的下一次旅行结束之前,都由你来保管它,作为保管的酬劳,你拥有它的使用权,拍照请随意。” “谢谢老板!”时敛眼睛都亮了起来,“请老板放心,我会好好爱护它的!” 很快,封惟买好了当天返程的机票,选的依然是并排的座位,昨晚睡了个好觉,就不需要在飞机上浅眠,但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捧着财经杂志无聊地翻阅着。 起飞前,时敛屡次扭头去看封惟,企图和对方搭话,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他内心无比纠结,到底要不要主动提及孤儿院的事情? 首先,封惟的大腿上有胎记,他也确认过胎记的形状,正如记忆中的模样,所以封惟就是当年救他的小男孩,在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有认错人的前提下,只要封惟没有经历过失忆——这种狗血到堪比黄金八点档连续剧的小概率事件——那封惟说的,只养一只猫,应该指的就是他吧! 至于白默,暂时想不明白没关系,等到了封惟以前的家里,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那就到时候再说。 他可以先不挑明自己的身份,先从孤儿院说起,见机行事,逐渐深入话题,一步一步试探封惟的态度,如果封惟说不记得,没印象了,可能是真失忆了,也可能是不想说,那他一定要及时终止话题,吸取上次飞机上的教训。 时敛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再次将头转向封惟的方向,唇瓣翕动,却在即将开口的那刻—— 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不行。 他有些担心封惟不能接受猫咪大变活人。 其实按理说,只要是个唯物主义者,都不能接受。 那就只聊到孤儿院,假装……假装自己也是孤儿院的孤儿之一? 记得面试禾来,他在简历家庭状况那一栏,就只填了养父的手机号码——他的师父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男人给他上的户口,应该是师父的老相好之一——于是江律师问他,为什么不写母亲的?是父母离异了吗? 他并不避讳自己孤儿的人类身份,说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养父收养了,这话半真半假,因为他确实在福利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以小猫的方式,所以时敛不害怕江律追问,他对孤儿院很熟悉,经过反复练习之后,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结果江律并没有追问,而是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的经历,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看到你,我就想到了他,很多年前,他也是懵懂青涩的实习律师,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什么都不懂,凭借对法律的热爱,在底层各种摸爬滚打,六年过后,可算是熬出头了。” “你也知道孤儿意味什么,一,没有人能给你指引方向,可能你的身边存在所谓过来人的声音,但你分不清他们是真的想帮你,还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包装话术,所有的弯路都要自己走一遍,踩坑更是家常便饭,二,律师是一个很需要人脉和资源的行业,孤儿,无法依靠家庭带来的有效资源,想要往上爬,就只能靠自己。” “但我说这么多,绝不是想打击你,而是想鼓舞你,因为我这个朋友,现在已经做到律所合伙人的位置,现在是一名特别厉害的律师,每个行业都是这样,少数人站在金字塔尖,更多人在没有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前,因为坚持不下去而放弃了,但你如果热爱法律,就不用介意自己的出身,一切皆有可能,因为我的朋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的是封惟吧,时敛默默地想,不指名道姓,是为了保护对方的隐私。 不过他们谁也没挑明。 时敛又算了算,他和封惟相差六岁,封惟是十二岁离开孤儿院的,那就假装自己七岁才来到孤儿院,这时封惟已经被收养了,人不在孤儿院里。 简历也不会拆穿他的谎言,简直完美。 时敛最后复盘了一遍逻辑,准备以“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后来迁址的孤儿院”为开头,和封惟进行一场对话,这一次,应该没有再遗忘什么破绽了,他正准备喊对方的名字—— 霎时,胸口处产生了轻微的震动,温度随之上升。 时敛隐约意识到什么,将嘴边的话尽数咽回腹中,他的右手从领口伸进去,摸了一下孔雀石。 顿时心如死灰。 不是吧! 距离上次使用孔雀石补充妖力,确实已经过了六个小时,可是,可是第三次变猫来的也太突然了吧! 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再次确认安全带已经系好,手机和各种电子设备,处于关机状态或者飞行模式,起飞的过程中,请不要随意走动或者更换位置,谢谢配合——” 这下完了。
第27章 有惊无险 五分钟之后,他是会变成半猫半人的形态,还是直接变回小猫,完全无法预知,就和开盲盒一样,真正来临的那一刻才会知道是什么。 思及前一种可能,时敛默默地把卫衣帽子戴上了,想着能遮一点是一点。 现在是四月底,天气已经回温,甚至有的时候,气温能与盛夏肩并肩飞上天。 戴帽子就显得有些反常,果然,他很快就被封惟注意到了,只见封惟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你怎么突然——?” 时敛用卫衣帽子,将自己巴掌大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几天撒过的谎也不少了,以至于他有种一回生二回熟的错觉,再加上的帽沿的遮挡,说谎都多了几分底气,“……我冷。” “那我把出风口调小一些?” 不……不要! 时敛欲哭无泪,但也只敢在心底里无声地呐喊。 实际上,他从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封惟伸手,将自己正上方的旋钮旋紧了一些。 他是一只贪凉的小猫,夏天为了避暑,甚至偷偷钻过陈让的空调,拜封惟所赐,他已经感觉到额头上闷出一层薄薄的汗,焦虑的心情伴随着周身炙热的空气,时敛度过了堪称人生最为艰难的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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