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徒俩,一个坚称自己不会害对方,一个坚信对方不会害自己,倒是绝配。 “对不起,师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并非不信任您,我只是觉得——” 陈让沉默许久,“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师父的手一抖,一根长势良好的青叶被他失手剪了下来,动作顿了两秒,却是回头一挑眉,“有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难道我还要特意和你说吗?” “比如,我的过去。”眸中的锋芒稍纵即逝,师傅的眉眼又挂上灿烂的笑容,带着几分揶揄,“怎么,你想听为师的情史?” “师父,您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无意打探您的隐私。”每次他问些什么,师父都喜欢拐着弯回答,陈让心里憋屈又无可奈何,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后来回想了一下,蓦然发现,今早您初见小时,却没在第一时间,询问小时失去妖力的事情,所以我只好斗胆猜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其中的原因,才一点也不着急?” “那你确实挺斗胆的,可能我向来比较松弛吧?”师父慢悠悠的拿起花洒,给吊兰浇水,“我都说了是因为酒心巧克力,看样子你还是不信。” 陈让哑然良久,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直说。 “我又想起,四年前的初春,师父您让我独自一人前往芜山,寻找千年灵芝,说我命中注定有此行,必须要去,我一去就是半年,深山里面信号不好,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联系不上小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夏末,我说灵芝没找到,您说没关系。” “嗯?所以呢?” “所以我能再斗胆猜测,您是想找个借口支开我吗?我想知道,我不在小时身边的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他读他的法律,我修我的法术。” “那段时间,小时夜里总是在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泪流满面,我问他梦里做了什么,他说他不记得。” “可能是心理压力大吧,听说学法律的都不好过啊,要背的书比山高,小时,你知道的,他对自己要求比较高嘛。” “师父!”陈让蹙眉,“您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师父放下手中花洒,盯着陈让,微微眯起眼睛,“你如果不信,就算我有事瞒着你,现在我一字一句如实相告,你照样不信,你又何必再问呢?” “陈让。”他慢慢敛去笑容,很少见到他不笑的样子,竟是把最开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有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难道我还要特意和你说吗?” - 陈让有些颓废地走出阳台,坐到时敛对面。 只见时敛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正美滋滋地享用师父的大餐,见到陈让,随口问道:“你刚刚和师父聊了啥?聊这么久?” “就是一些……修行有关的问题。” “哦。” 时敛不感兴趣,专心致志吃大餐去了。 陈让看他看了半晌,“小时,问你个事。” “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四年前的春天,发生了什么吗?” “四年前,”时敛放下手中筷子,“我算算啊,我现在毕业一年不到,去年我大四毕业,那四年前的春天,我读大一啊,那时我才化人形一年,你也知道,我们学法律的很惨的,还能发生什么,我在学校努力学习,天天背书呗,不然期末周简直痛不欲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陈让笑笑,“就是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天哪,”时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让,“你一个活了快一百年的妖,才四年过去,你就感慨时间过得好快,不应该是好慢吗?” 陈让又是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对了,陈让,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打给谁?” “打给我自己,”时敛叹气,“咱俩也真是的,竟然谁也没想起来拿手机,我的手机还在封惟家里呢。” “不要了吧,我给你买个新的。” “说什么呢,又不是不能用了,浪费可耻,你不借我就去找师父借了啊。” 陈让这才磨磨蹭蹭地、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过去。 时敛拨完号码,发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的,转头对陈让使了个眼色——别跟过来,偷听别人打电话可耻啊。 于是陈让没有继续往前。 时敛找了个空房间钻进去。 电话通了。 “喂,您好。”时敛说。 “你好。” “封律师好,我是时敛,那个,你不小心捡到我的手机了。” “是的,我知道。”封惟说,“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打过来,丢了手机你不着急的吗?” “啊……我也是才发现。”这借口可能比家里有事还要拙劣,但时敛一时大脑宕机,想不出更好更圆满的理由,总不能说,其实我昨晚变成猫被你捡回家了,还不如才发现呢!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封惟留下粗心大意的印象,毕竟律师是一个需要细心的工作……时敛大脑空空、含糊着把话题转移开了,“对了,您,您怎么知道是我?” “不是说了,不需要对我尊称‘您’吗。”封惟的语气有些无奈,他解释道,“你的简历上有手机号码,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通知面试结果的,没想到打一次,手机就响一次,我打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你的手机被你不小心丢在停车场,然后被我捡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时敛。” 封惟忽然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是我?” 对哦! 昨天看到封惟捡手机是小猫时敛,而不是人形时敛,按理说,他不应该那么快确认对面拿手机接电话的人身份的。 时敛心里一跳,他不该上来打招呼就说封律师的,可能做律师的都这么敏锐吧,更别说做到合伙人级别的大律师,他急忙找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是认出了您——啊不对,是你,我是认出了你的声音。” “是么。” “……嗯。” “仅凭两个字就能认出来,那我还挺意外的。”好像听到封惟很轻的一声笑,“难道我的声音很有特点吗?” “嗯。”不管有没有特点,先点头再说。
第13章 他值得的 “最近律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我可能没有时间亲自把手机送给你,你如果着急,来律所,或者来我家找我都行。” “我来律所找你吧。”时敛几乎不假思索,可能他潜意识里不想去封惟的家,更不想面对那只叫白默的猫。 “至于面试结果,”封惟说,“很高兴,你能加入禾来律师事务所,请问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最快什么时候……时敛懵了,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明明一天前,他还在想破了脑袋挤进禾来律师事务所,还在祝愿一切顺利,现在,他却成为了退缩的那个,“抱歉……封律师……” 竟是一时哑然。 封惟不用听完整句话,都能猜到后面会是什么,“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我,我自己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他可能真的不会撒谎。 “你是生病了吗?”封惟关切地问。 其实也不算生病,师父说,妖力失控的症状可能会持续半年之久,他不方便出现在人多的公共场合,律所能等他半年吗,时敛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提出来,太不礼貌了,主要他也没想到封惟会刨根问底,这要是放在他的前老板身上,什么,不来,不来就不来,实习律师还不好招?刚毕业的法学生一抓一大把,不来别后悔。 “对不起,封律师,总之,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可能没有办法立即入职。” 所以时敛回避了这个问题,封惟也品了些什么,“晚一些入职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愿意来,这个位置我会为你留着。” “如果你加入禾来,会加入我的团队,未来我们会在法庭上并肩作战,我,还有其他律所合伙人,我们都认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猜你手里可能会有很多选择,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禾来,能够,”他顿了一下,“选择我。” 并肩作战。 就像他一直以来所梦想的那样,时敛忽然觉得他无法拒绝。 正如和陈让公园在碰面的那天,他说过,无论如何,他是一定会选择封惟的,但他也害怕,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猫门和那只叫白默的猫,让他意识到,作为小猫时敛,他可能已经不被需要,谁想阴差阳错,人类时敛好像又被封惟需要了。 手机那头沉默半晌,封惟再接再厉,“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我不着急,明天,后天,大后天,一个星期后都可以。” 对面没有声音,封惟就全当时敛同意,他见机转移话题,“对了,你现在和我通话的这个手机号码,是你朋友的吗?” “啊,对!” “那还挺巧的,昨天捡到手机的同时,也捡到了一只小猫,今早已经还给你朋友了,替我转告一下,小猫真的很可爱。” “哦,好的。”不用转告,当事猫已经听到了。 通话结束。 时敛立即回到客厅,把手机塞进陈让怀里,匆匆离去。 “喂,你俩聊了些什么?”陈让追在后面问。 时敛置若罔闻。 他要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 彼时师父正在书房,左右手互搏地下围棋。 门被时敛猛地一下推开。 师父余光瞄到不远处的陈让,便顺手施法,将门带上,隔断声音,陈让被拦在门外,什么也听不见,又破解不了师父的法术,急得直敲窗户。 师父悠悠收回视线,“小时,什么事?” “师父,你能不能施法让我一直维持人形?” “也不对,也不用一直,大概半年就好,等我妖力恢复稳定,你再帮我解除法术。” 师父捻起一颗白棋,不紧不慢地落下,头也不抬,“确定你这半年里,没有需要变回猫的时候吗?” 时敛点头。 “可是没有这样的法术。” 师父扭过头看向时敛,“只有法术可以让你永永远远地成为一个人类,再也不能变回猫,如果是这样,你也愿意?” 时敛点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可能对小男孩来说,从被收养的那刻起,孤儿院的小猫,它的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了。 师父叹了一声。 “傻小猫,你是中了什么邪,突然想放弃猫妖的身份?”师父劝道,“别那么轻易地想着变成人,妖是你的资本,你的退路,对方未必值得,哪怕你有那多爱那个人。” 时敛从来没有思考过爱不爱之类的问题,喜不喜欢同理,读大学时,身边有很多同学在谈恋爱,爱情,爱情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和亲情、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分辨不出来,他不知道他对封惟的感情属于爱情、亲情还是友情,他只想着封惟救过他,所以当封惟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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