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确切点说,离魂飞魄散仅差一线。」 上官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还是那般的镇定,但是上官烈此时才发现他的脸色无比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而他手里那串金刚菩提串或许也正是因此时明时暗。 「我死了,但是羽君还活着,他在危险之中。」 听到羽君这两个字,上官烈不由得脸色剧变:「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对面自己的后世,「羽君……你真的遇到了羽君吗?他现在怎么样了?遇到了什么危险?」 另一个上官烈伸手一拂,在上官烈的眼前便凭空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之上此时正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一些穿着上官烈没有见过的衣服的人正在山上拼命奔跑、追逐、打斗,各种颜色的术法光芒亮彻空中,阵法此起彼伏,山石崩裂,泥土飞溅,鲜血四处流淌……上官烈还看到了一团巨大的乌云,在那片乌云之中好像有一个什么怪物,生着巨大的黑色双翼。 这逼真的画面令上官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尤其是当他看向那怪物的时候,明明不在同一个时空,上官烈却感觉那怪物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因为那东西居然冲着他看了过来。画面很快被敛去,但是留给上官烈的触动却无比深刻,那些画面并没有声音,但是上官烈还是仿佛听到了电闪雷鸣、搬山倒海般的轰鸣,听到了人们的哀号,兵器砍入血肉的钝响,还有血液溅射的声音。隔着数千年,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正在厮杀、搏斗,而羽君也在其中?上官烈身体微颤,咬着牙道:「让我看看他。」 后世的上官烈又轻轻一摆手,画面再次出现。这回,上官烈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正被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包围,其中也有人,那些人手里都拿着黑色的金属武器,上官烈虽然没有见过那种武器,却直觉到了危险。 「羽君……」当看到年轻道士的面孔的时候,上官烈霍然站起身来,「我要去帮他!」他喊着跨出了一步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法帮到对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千里万里的空间,还有数千年的时间。 上官烈重新坐了回去:「我要怎么才能帮他?」他问,没有丝毫的迟疑。 后世的上官烈摊开手,依然是那只握着沉睡的金刚狮子手链的手,他说:「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你的命。」 「好。」 后世的上官烈问得随意,此世的上官烈也答得爽利,就仿佛他们在商借的不过是富户家里的一颗鸡蛋,百姓篓里的一根针线,即便这个没了,家里仓库里还有无穷多的存货。上官烈问:「怎么借?」 后世的上官烈说:「我的金刚狮子是从你的金泥干伏弓中脱胎而来,我是由你而来,我们的魂魄俱与它们牢牢相系,所以我向你借命,便是我的金刚狮子向你的金泥干伏弓弓灵借灵,至于怎么操作,我会搞定。」 「成交。」上官烈说着,毫无心理障碍地将自己握着弓的那只手伸了过去,然而在空中却又停了一下。他之所 以停下来并非犹豫或是想反悔,而是尚有事情没弄清,他问:「如果我把命借给了你,这个时代的我还会存在吗?」 后世的上官烈思索了片刻说:「按理来说,我借的只是你的寿元,你可能会变老,但或许还会活着,只是我在归山已死,三魂七魄也几乎散尽,我恐怕会借得有些多……」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上官烈或许就算还活着,离老死可能也只有一步之遥了。甚至也许在借命完成的下一秒就会魂归黄泉。 上官烈说:「我本人倒是无所谓,但我这次出来是陪着梁杉柏与祝映台二位一起寻找有龙天镜,对了,你刚才说这里是有龙人镜的幻境?」他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把朱羽君放在了首位说,「总之,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恐怕会给他们两人带去麻烦,你有没有办法通知到他们?」 后世的上官烈说:「这我没有办法。」 上官烈说:「好吧,羽君是最重要的。」他想,梁祝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他把手掌摊开放在桌上,金泥干伏弓静静地卧在他的掌心,而后世的上官烈亦把掌心摊开盖在他的掌心上,后者轻轻念了一句什么,像是咒语之类的东西,那串时明时灭的金刚菩提珠串便化作一道流光暂态飞了起来,将他们两人的手掌缠绕起来。周围的轰隆之声愈加响亮了,而且由一开始的响起一声,过一阵再响一声,转变为如今的连绵不断地响起。无数的建筑由远及近地垮塌,盛大的宫殿、优美的园林、无数的宝物都化为尘埃,充斥在天地之间。很快,就连这座小楼这个庭园也无法避免了。 「来得及吗?」上官烈不由担忧地想。 后世的上官烈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飞快地蠕动,不断有古怪的音节从他唇间吐出,与此同时,金色的流光沿着他们的手掌爬上手臂,继而爬上肩头,向着他们全身覆盖而去。那道光芒犹如阳光也像是流水,温暖、轻柔、令人神清气爽。上官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飞快地向另一具躯壳里流去,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的命到了你的身体里以后,我还会存在吗?」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表述得不太准确,想了想,进一步解释到,「我的意思是,在你那个时代,我存在吗?」 后世的上官烈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咒语的位元组,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不过是片刻之间,眼前的男人已经飞快地衰老下去,乌黑的青丝变作了斑白的花发,原本挺滑的皮肤也变得沟壑丛生,他高大的身形在瞬息之间佝偻下去,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也变得苍老枯朽,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这个男人脸上平静的表情还有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 虽然也想着要给对方一个念想或者说是安慰,但是后世的上官烈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是吗?」上官烈有些失望,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苍老,说这么两个字都带着一股颤颤悠悠的暮气,他说, 「那也没办法了,能帮到羽君就好。」 后世的上官烈却再次摇摇头,他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借了你的命以后,你在后世会不会存在,我也不知道借了你的命以后是不是就能帮助羽君脱困,但是,我想,凡事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那便试吧,把我的命带走,去帮他吧。」最后一栋建筑坍塌,四散的烟尘之中骤然腾起了一道光芒,那道光芒明亮无比,如同秋水一般明净清澈,当那道光芒带着叫人难以小觑的气势直冲天宇之时,上官烈本在海市中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团衣服发出轻轻的噗的一声,掉落在地。 「咦,人呢?刚才的那位客人呢?」摆摊的老板也大吃一惊,刚才那位客人看中的残镜他也是无意中得来,尚未研究出什么名堂,结果这人看着看着怎么就不见……了?老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刚才,那里有客人吗?他 看向自己的摊位前面,那里此时只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妖精抱着一团衣服呆呆站着,一看就知道身上没什么好东西。 梁杉柏与祝映台在此时也如有所感,同时抬头看向天空。海市之中楼阁重重,灯火通明,颇有几分现代社会霓虹处处不夜天的味道,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清楚地看到有一道金色的流光突破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火,朝着天空笔直地升了上去,速度快得就好像一道倒转的流星,顷刻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上官……」 「烈?」 两人同时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继而是沉思,而后是若有所悟,再而后是几分惆怅、几分平静。 「师父。」思悠抱着一团衣服走了回来,伸手一递说,「那个人走啦。」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祝映台有一些恍惚,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正是多亏了遇到上官烈才能够很快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个人不论给他还是梁杉柏都忙了很多的忙,现在他却走了,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命运吗? 祝映台看向梁杉柏,上官烈走了,他把命借给了后世的自己,那么不管他来了这里多久,二十一世纪的时间或许还停留在归山灵盘启动后没多久,停留在那样危险的时刻,那他们,是不是也该回去?
第七章 祝映台看着梁杉柏,梁杉柏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但是他真的不想听他说出那句话,所以他赶在祝映台开口之前先开了口,他说:「我们还欠吴国王室一个人情,我们还需要替上官烈安顿好他那些手下,并且通知胡晋这件事。」 祝映台看着他:「可是归山的事情很紧急。」 梁杉柏说:「谁也不知道归山那里现在是什么样,上官烈借寿给后世是因为他的后世已死,没准那里早就已经打完了,现在正在战后收拾,所以才会想起来为他返魂的事,我们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更何况你知道怎么回去?」 祝映台的眼睫微微垂落,他说:「归山灵盘存在已久,我们既然从归山灵盘而来,自然也可以由归山灵盘而去。」 梁杉柏说:「没有胡三立打开通道,没有范青山帮我们护法,光靠我们俩怎么行?」 祝映台注意到梁杉柏没有喊范青山师父,但是他没有点穿,他说:「这个时代也有青山师父,找到他,我们就有了五成的把握,还有五成,我想总会有办法。」 梁杉柏忽然就生气起来,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你做什么要那么急着回去,上官烈是上官烈,他做的决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祝映台却只是淡淡的、轻声地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肯回去?」他这话是个问句,却是疑问而非反问,情绪并不强烈,就像是真的想要寻得一个答案,然而梁杉柏还是一下子卡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回到未来,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么是不好的事情?」 「比如说……」梁杉柏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比如说,我又会变回那种无知无识的护法神状态?你看,我是到了这个时代以后才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复苏,我现在的状态也很不稳定,常常会有记忆混乱的情形,我真的不知道回到未来是不是会产生变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梁杉柏越说越觉得自己找的借口靠谱,他注意到祝映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话里说的事情吓到了,因此想伸出手给他一个拥抱,然而他的手才伸出去,祝映台竟微微往后退了一下。 祝映台退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动作却很快。梁杉柏的手一时僵在了半空中,他没有料到到了如今祝映台还会有避开他的时候,正因此,他呆住了。思悠抬头看着两个大人互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此时的气氛很不好。所以他把上官烈留下的衣服和物件乖巧地叠好,放入自己的储物囊内,而后道:「师父师父,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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