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的笔力又精进了。”袁夫子一气读完,忍不住啧啧称奇。 年仅十岁,就能写出这样融会贯通的文章,就算放在京城,也没几家同岁的公子比得上。 岑羡云:“夫子谬赞。” 袁夫子放下手头的文章,又道:“文章写得如此妙,想必我要告诉你的,你也都懂了?” 岑羡云把头压得更低。 “小少爷,你昨日带乞儿回家,怜其贫弱,是为善。”袁夫子轻叹一声,淳淳教导,“可你将其当作阿猫阿狗一流,又意图取玩笑不雅之名,实属不应当。” “勿以身贵而贱人,小少爷,这句话,不论日后你身处何位,老夫都望你谨记。” “夫子教训的是。”岑羡云躬身再拜,心里却冒出不怀好意的念头,“只是那……” 他咽下快要出口的“猫儿”二字,默默地换上谢陵游的名字。 “只是陵游自幼流落街头,如今不会言语,不善书写,更不懂礼仪。”他顿了顿,图穷匕见,“不知夫子可有信赖之人,精通此道,能请到府中,好好教导他一番?” 他日子过得这么苦,谢陵游又凭什么在外头逍遥快活? 岑羡云抬起头,在袁夫子欣慰的目光中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既入了我家宅邸,冠了我的姓氏,我自然要为他往后做打算。” “好,谢小少爷有如此心性,我也无愧令尊的托付了。”袁夫子闻言连连点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出来了,“我抽空,不,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我那弟子。” 岑羡云当然乐得早些让龙傲天吃苦头,贴心地站在袁夫子身边,替他磨墨,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把袁夫子嘴里的弟子抓过来,让他现在就开始“折磨”谢陵游。 “说来也巧,他前些日子领了灵风侯的令,正到这一片来,我这信今日送过去,明日他就该上门来了!” 灵风侯? 龙傲天的渣爹?凌蘅死后,龙傲天报复的下一个对象不正是他么? 岑羡云磨着墨,脑海里闪过主线剧情,心里隐隐有了推断。 袁夫子讲起自己的得意门生,不免有些炫耀的意味:“他家中有一愚笨弟弟,七岁不能言。他细细教导,长到十岁,便与常人无异。这等本事,必然会将那孩子教好。” “多谢夫子费心。”岑羡云一心二用的本事早练得炉火纯青,他心中惦念着别的事情,却并不妨碍回夫子的话。 “时候不早了,你且下去用饭吧。”袁夫子摆摆手,“身子好不易养好了些,可不能糟蹋。” “是。”岑羡云点头退下。 谢府的宅邸大,书房也宽敞,被一道薄木墙分隔为里外两屋。 木墙上开了窗,能够从外屋直接看到里屋的情形,方才谢陵游就是躲在这儿偷窥的。 想到他明天就要受苦受难,岑羡云瞧见谢陵游的傻笑时,心中的郁气散的一干二净,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幸灾乐祸。 自己的顺畅如意固然欣喜,可别人的凄惨倒霉更让人开怀。 “耶耶!” 岑羡云刚欣喜了没多久的心情瞬间落了回去,他连忙上前两步捂住谢陵游的嘴。 要是让袁夫子听见这猫儿称呼他为“耶耶”,只怕又要写篇论辩讲讲君子德行了。 谢陵游还以为是“耶耶”在和自己做游戏,也不挣扎,抱住岑羡云半边身子,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岑羡云没办法,只好拖着猫儿慢慢往外头挪,好在饱一顿饥不知道多少顿的猫儿没什么重量,这幅身子虽然体弱,但是使上吃奶的劲儿还是能拖动的。 吴管家和嬷嬷都等在门口,看见小少爷这副奇怪的姿势都愣了,目光触及小少爷黑如炭地的脸色,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还不快把他拉开!”小少爷没得好气,见人关了门,不必担心袁夫子回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这才放开手,想把谢陵游丢出去。 “果然是小少爷捡回来的孩子,这般黏着小少爷,方才一会不见,又哭又闹地,险些翻了天。”嬷嬷这么说,就是变相解释为什么谢陵游会出现在书房里。 既然小少爷给这孩子冠了谢的姓氏,在这府里头,自然就是另一位主子,他哭闹的厉害的时候,可不得找些法子哄哄。 岑羡云想说些什么,不管转念一想,又闭了嘴。 明天之后,这没心没肺的猫儿可缠不了他了。 …… “在下王庭,”儒雅的男子微微躬身,“见过小少爷,陵游少爷。” 能拜在袁夫子名下,他自然也是少年英才,只是如今方才过三十,下巴上却已经留了一指长的胡须。 都说师父算半个父亲,这怎么不算子承父业呢? 岑羡云把胡思乱想丢出脑外,单手捏着谢陵游的后颈肉,不让谢陵游在大庭广众之下贴在他身上。 见到了袁夫子口中弟子的真面目,又听见了他的自我介绍,岑羡云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说来还是个主线剧情里的重要角色。 只是按照正常剧情线,现在还远不到他出场的时间。 原剧情线中,谢陵游流落街头,直到十一岁,才被奉灵风侯之命,寻找流落在外的大公子的王庭找到。 彼时的谢陵游刚刚学会说话,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稚嫩得犹如三岁稚子。 王庭此人,心有慈悲,怕谢陵游如此模样会引得灵风侯不喜,遭旁人鄙夷,因此修书告知灵风侯,谢陵游身体不适,需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归家。 在这段时间里,王庭为谢陵游开蒙,甚至在发现谢陵游身子亏损严重时,拿出家中祖传心诀,教于谢陵游。 比起凌蘅仙尊,这位才更像龙傲天传道授业的恩师。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王庭兄。”岑羡云单手不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王庭虽然比小少爷大上二十岁,但是依着同拜袁夫子门下的关系,他自然得称呼王庭为兄长。 见过礼后,几人纷纷坐下,只有谢陵游不太安分,不愿拘在凳子上,赖在岑羡云身边不肯离开。 他捏着谢陵游的后颈,强迫谢陵游面向王庭,道:“想必夫子在信中同王兄说过了,还请王兄多费些心思。” “耶耶?”谢陵游扭头盯着岑羡云,水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六七岁的孩子,虽然吃了许多苦头,好好喂了几顿饭,也开始有几分人样,现下瞧着,已经没有刚捡回来时瘦的瘆人的模样了。 岑羡云在心想:明明前两天还是泥猴子,被嬷嬷的巧手一打扮,现在竟然也算得上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可惜他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不仅不理会谢陵游,反而告了一状: “王兄可听见了,他来府里两日,嬷嬷与吴叔轮番教,至今连‘小少爷’三个字都还不会说,只知道追着我喊‘耶耶’。” 虽说不少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喜欢认爹、认爷爷的戏码,但一想到他日后会与龙傲天产生的爱恨纠葛…… 岑羡云心想,还是算了吧,他委实担不起这句“耶耶”。 “小少爷不必担心。”王庭和蔼一笑,道,“我瞧他是能懂人言的样子,嗓子也能发音,想来应当是幼时不曾有人教过,又没有同人说话的机会,这才不善言。” “这样的孩子,就算不刻意去教,多在他耳边说话,引他模仿,久了,也是能正常说话的。” “是吗?”岑羡云轻笑,像不经意般问道,“王庭兄对此很是了解啊。” 王庭道:“夫子想必同小少爷说过,我有一幼弟,因族中祸事,生下来不到半岁就被放到庄子上养着,谁料庄子里恶仆欺主,不曾好好教养他。” 提起往事,他眉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不少:“等把他接回家中,才发现他长到七岁,竟连言语都不会。” “家中父亲早逝,母亲多病,我不忍心他往后都是个不能言的哑儿,故四处寻找书籍,对此多有钻研。” 听起来很合理,但究其根本,不过是天道为了龙傲天量身打造出来的支线剧情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小世界中的众人就像是牵丝戏中的傀儡。与气运之子的关系越密切,身上的丝线越多,受到的束缚也越强烈。 所有人,包括他这个外来任务者,都是按照剧本演绎烂俗故事桥段的工具人而已。 岑羡云压下心底积压的不悦,朝王庭躬身行礼,道:“那么陵游便拜托王兄了。”
第7章 猫猫咬人了 “如今看来,我已没多少可教于你了。”袁夫子读完手头的文章,暗暗赞叹,看向岑羡云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隐晦的惋惜。 如此天资聪慧的孩子,倘若身体康健…… 袁夫子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了,心绪开朗,惋惜也不过只是片刻。他摆摆手,道:“老夫今日约了个好友垂钓,你且去休息吧,莫要耽误我去赴约。” 说着,袁夫子一甩袖,直接走了。 岑羡云等人出了门才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倦铺天盖地的袭来。 人人都知早八苦,谁又懂早六人的酸楚? 岑羡云抹掉眼角的泪花,睡眼惺忪地走出书房。他撑不住了,得先去睡个回笼觉。 “啊——!” 岑羡云前脚刚踏出书房的门槛,后脚就听见凄厉的惨叫声。凄切的痛呼把瞌睡虫赶跑了大半,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边是王庭给谢陵游授课的地方。 不太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一发不可收拾,岑羡云抬脚就要跑。 谁也不能阻止他回到温暖舒适的被窝—— “小少爷!” 岑羡云的步伐微顿,在装傻充愣和乖乖认命间挣扎半响,最终在心底暗暗叹气,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头,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见吴叔气喘吁吁地跑来,张嘴的第一句就是岑羡云最不愿意听见的名字:“陵游少爷把王夫子咬了!” 大概是困倦糊了脑子,也可能是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荒谬,岑羡云懵了一瞬,半天才发表自己的高见:“他不是猫吗?怎么还学狗咬人?” 吴叔没听清小少爷的话,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没什么,怎么回事?”岑羡云面不改色地说。 清醒过后的头脑却忍不住偷偷庆幸,还好吴叔没听清。 前几天,他不过对嬷嬷说了句“猫儿”,传到袁夫子耳中,第二天就被思想教育了。如今这话要是又传到袁夫子那边,一篇论辩可善不了。 “王夫子受托教导陵游少爷,起初还好好的。”吴叔在前头引路,边走边向岑羡云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谁知过了半个时辰,陵游少爷忽然坐立不安,四处张望,好似在找些什么。” “王夫子问,他也不答,看了半响,闷头就要往外跑。王夫子当即要拦……”吴管家想起自己在房里看到的画面,一时心情复杂,“陵游少爷身手实在是灵活,王夫子一时半会竟然没有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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