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尸体还没有腐烂,还能勉强辨清楚容貌,到后头就有开始腐烂到看不清楚脸,抱起来,只能双手扒着皮肉骨头一点一点捞上来的尸体。 穆家侍卫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但看到他们亲手捞起来的那些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甚至于骨肉分离、爬满蛆虫的小孩,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心颤,好几个都受不了跑到旁边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人手不够,江浪就跳下坑撸起衣袖帮忙。 搬到最后就只剩下白骨了。 很小一具骨架,浑圆的一个头骨可以托在手心,和一个小皮球差不多大小。 骨头一碰就散架,没办法,他们只能把白骨都捧在衣服上带上去。 忙活了半天,大坑里这才勉强见到底。 一具具尸体和骨架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子晋数了一下,两百四十五具,和东陇城孩童失踪人数正好对上。都在这里了。 子晋觉得心口一阵发酸,谁也没想到,这些丢了的孩子一直在东陇城里,哪儿都没去。 穆家侍卫当中也有几个家中弟弟妹妹失踪了的,他们紧张地在那一堆尸体中找寻着自家弟弟妹妹,看到陌生的脸他们会松了一口气,可当看到熟悉的脸,或者是认出那已经腐烂尸体中熟悉的特征,他们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 似乎终于认清楚了现实,就算再高大又坚韧的男子也难以避免地弯下身低着头抱着尸体痛哭起来。 人间惨剧,莫过如此。 子晋总觉得眼泪快要下来了,连忙把目光挪开,却看到江浪依旧待在空坑里走来走去。 子晋疑惑,“江公子,你在干什么?” 江浪蹲下身去,伸手在松软湿润的地面上摸了摸,似乎终于摸到了什么,他连忙放下剑,用手扒开泥土。 指尖磨得生疼,不一会,终于露出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块横埋于土里的石碑,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红色细长的裂纹爬满整个石碑,似乎年代已久,石碑已经被侵蚀的看不清楚咒文,可红色裂纹却依旧很鲜艳,就仿佛……是刚刚烙印上去的一般。 江浪用指尖抚过那一道道裂纹,一个可能性慢慢涌上心头。 沉默半晌,江浪把手收了回去,然后捡起旁边的剑,道,“这是阵眼。” 子晋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江浪双手握剑狠狠地插在石碑上。咔嚓几乎是瞬间,裂痕从剑插入的地方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 骤然,一阵狂风裹着落叶吹来。 在场的人都被风和落叶吹的睁不开眼。 子晋伸手挡住风,强行睁开眼望去。 只见江浪的衣袍和长发被狂风扬起,他依旧双手握紧长剑单膝跪在石碑前,单薄的身影纹丝不动,似是狂风暴雨中仍然屹立不倒的松树。 阵的反噬震的江浪虎口发疼,他咬紧牙关,手上再用力,剑身又没入几分。 紧接着,便听见一声清脆,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狂风停,迷雾散,一缕初晨的阳光洒入林间,落在所有人身上,林中慢慢地回归平静。 阵破了。
第33章 平静 入夜刚经历过一场洗礼的深林格外的安静月下,数道矫健身影迅速掠过。 那正是折返回来的沈初雪和聂由,以及穆家侍卫几人。 最后他们几人停在阵眼处——也就是大坑前。 此时,江浪等人已经离开了,孩童尸体也运回了穆家,现场只剩下打斗过后剩下的残局。 没了阵法,此处就成了个普通的荒林,乌鸦站在枝头一声又一声叫唤着。 苍白月光下,沈初雪几人的状态都不太好,身上皆有伤,气息不稳。 在刚才与山魈的那一战,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 特别是沈初雪,在受伤情况下一路追赶本就负担大,更是为了救一个穆家侍卫差点受了重伤,最后山魈重伤逃脱,而他们也伤势不轻,在权衡之下,沈初雪结束追捕,原路返回。 停下来,一是为了休息,二是为了探查。 沈初雪与聂由跳入坑中,也看到了江浪当时所见的石碑,他弯下身,挥了道燃烧符在旁照明,他终于将那破裂石碑上的咒文看清楚。 “初雪师兄,这石碑看起来至少有四五十年了。” 聂由瞧着上头的青苔便道,转瞬,他又纳闷皱眉,“不过这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沈初雪道,“像是压制魔物的符文。” 聂由一惊,“师兄,莫非这底下,还有东西?” 沈初雪摇了摇头,“暂时不知,待回去再议。” 他并没有探查到有任何魔气。 但沈初雪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只见他以手为刀,划破指尖,然后用血在已经裂开的石碑上迅速写下一串符文,待符文渗进石碑,他拧起眉心,低呵一声,“封!” 在石碑上下了简单的短期封印,沈初雪这才起身。 刚起身,沈初雪脸色一青,竟虚弱地摇摇晃晃跪了回去。 聂由一看,沈初雪脸色极其难看,白的跟张纸一样,一点点血色都看不见。 聂由刚要去扶,沈初雪却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搀扶,然后撑着初出茅庐自己慢慢地站起来 “无碍。” 言罢,沈初雪像没事人一样抬脚径直离开,看起来背脊挺拔如松,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沈道君,只不过步伐明显慢了许多。 聂由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当沈初雪一行人行至林子入口的时候,随意一瞥就瞥见入口处摆放着许多贡品和香烛,大概是百姓来祭祀那些去世的孩子。 不过奇怪的是,哪怕阵已破,也依旧无人敢进林中。 沈初雪心中思索着这一点,在经过入口一排长势颇好的樟树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聂由等人也好奇地停下。夜色浓郁似墨只见沈初雪抬起手,慢慢落在其中一棵树上,指尖抚过粗糙的树皮。 他嘴中喃喃几句道咒,一个蓝色的印记竟缓缓从树皮中浮出。 沈初雪看着那个印记,眼神越发深邃。 聂由眨了眨眼,“师兄,这是什么印记?” 沈初雪不作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树上印记。 聂由不由猜测,“蓝色,是云?” 沈初雪摇了摇头,终于开了口,“不是云。”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他却没有说出口。是浪,浪花。 沈初雪和聂由带着几个穆家侍卫风尘仆仆地回到穆家。 简单地聊了些接下来的安排,沈初雪便和聂由他们道别,快步回到别院洗漱更衣。 洗漱完,沈初雪重新束了道发,换下破烂到难以缝补的道袍,背好剑,提上初出茅庐出了房门。 刚踏出房门,沈初雪眼角余光瞥见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便抬起头望去。 月色温柔似水,江浪背对沈初雪站在荷花池旁边,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池中在月光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而水波纹反射到江浪身上,映了他半身凛光。 沈初雪停下脚步。 二人就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浪率先打破僵局,问道,“怎么样?” 沈初雪脸色不太好,淡淡道,“让山魈逃了。” 江浪却笑了笑,“我知道。” 穆家早有人回来通报了。 听说山魈重伤逃跑了。 顿了顿,江浪舒眉抬眼观察着沈初雪,问道,“我问的是,沈道君你怎么样。” 沈初雪脸上的伤已经用灵力治好了,只是那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道袍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浪就不得而知了。 沈初雪一怔,冷清似霜雪的双眸倒映着江浪的身影,过了一会才抿了抿薄唇,回答,“贫道无事。” 江浪认真地分辨着沈初雪口中的无事真假,这时候,沈初雪又问,“穆公子呢?” “在他院里休息,我正准备去看穆公子呢,一起?” 江浪试探着询问。 沈初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颔了颔首,然后抬脚走到江浪身边,二人就并肩一块朝穆清风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穆家格外的安静。 江浪脑袋里依旧想着在迷雾阵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没跟以往一样和沈初雪搭腔。 沈初雪觉得不太对劲,路上看了江浪好几眼,长廊挂着的琉璃盏暖黄色微光下,江浪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江浪心口那一块。 他知道江浪受伤了,但他以为只是小伤。 如今看江浪的样子,沈初雪想,会不会是江浪的伤比他想象中要重。 所以,沈初雪认真地提问,“江公子的伤大夫看过了吗?” 冷不丁听到沈初雪关心自己,江浪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望向沈初雪。 他在怀疑是不是他耳朵出毛病所以听错了。 看见江浪不回答,沈初雪也没生气,只是耐着性子继续问,“江公子不也受伤了?” 江浪恍然大悟,原来沈初雪知道他受伤了啊。 他还以为没人发现呢。 好似一场春雨悄无声息地落下,润得江浪心里那一块贫瘠的土地都似乎软了软,脑袋里想着的事情也瞬间烟消云散,他很乖巧地翘着嘴角笑了笑,回答,“嗯,没事,皮外伤而已。”
第34章 穆家不可告人的秘密 穿过长廊,遥见那院门挂着“君子如竹”四字,月下,几株青竹歪出院墙来。 那就是穆清风的竹院。 传闻穆清风最喜竹子,看来的确如此。 踏入院中,小院并不宽敞,布置素雅简单,栽满青竹,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竹香,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位少爷的住处。 院中只有一个小书童,生的眉清目秀,一副小仙童模样,看见沈初雪二人便客客气气地行了礼。 沈初雪和江浪说明了来意,小书童有些为难,刚要开口,便听见紧闭着木门的房间里传来一虚弱温和的声音。 “抱青,请沈道君与江浪进来。” 院子并不大,到房间不过几步路距离,所以房间里的穆清风早早就听见了沈初雪和江浪的声音。 闻言,叫抱青的小书童便伸手做出邀请之势,“沈道君,江公子请。” 于是,沈初雪和江浪便由着书童引进房间,看到了靠坐在榻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碧绿色外衣,脸色苍白的穆清风。 穆清风看起来虚弱到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一般。 瞧见沈初雪和江浪,穆清风牵起唇角温柔地笑了笑。 沈初雪端正地道了叨扰二字。 穆清风摇了摇头。 江浪走了过去,关心询问,“穆公子伤势如何?” 穆清风轻笑,“未伤到要处,大夫说休养些时日便好,让沈道君和江公子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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