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忧沉默着,素手按弦,燕知当即躲到了傅及身后:“行行行,我闭嘴。” 何以忧蹙眉:“我已传书于沈脉主,请她与我们会合,待她到达,我自会放你走。” “沈脉主?”燕知嗤笑,“我的继任者?我还以为鬼道早散伙了,居然还有人肯来收拾这堆烂摊子?” 何以忧沉着脸,燕知皮笑肉不笑:“别告诉我,那姓沈的也是施故捡回去的。” 何以忧不答,算作应了。 燕知“啧啧”两声,抬手打了下施未的肩膀:“哎,小崽种,别跟你老子学,这世道烂透了,别到时候救了人还被人反咬一口。” “你管得着吗?”施未本就不喜欢她,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翻了个白眼就站远了。 燕知更是不爽:“哦,也对,你没这救人的本事,窝囊废。” 施未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关你屁事!你从前不也是仰着我爹给你擦屁股?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天怎么不趁早收了你?” 燕知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骂,竟有点愣:“娘的,你还挺会骂人。” 傅及拉了下施未,对方转过头,根本不想看见某人。 原本还挺和谐的分别场面,被这么一搅和,顿时尴尬起来。 孙夷则朝傅及招招手:“你来一下。” 这种大庭广众说悄悄话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儿? 傅及难以忽略内心的古怪。 他跟着孙夷则一道走向了某个安静的角落,抛下了吵吵嚷嚷剑拔弩张的几人。 “孙——” 傅及刚要开口,又突然抿住了唇,他还要叫孙夷则孙掌门么?亲都亲过了,再这么叫,就太生疏了吧? 孙夷则从随身携带的灵囊中取出一个剑穗,递给他:“这个,送你。” 傅及双手接过,那剑穗似乎用了不少年,颜色淡了些,但胜在干净古朴,佩玉一如清江碧水,日光一照,似有粼粼水光,明媚流转。 “这是我从前用的剑穗。”孙夷则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原本是想送你长鲸行的剑穗,但靛青色在我临渊有特殊意义,暂时还不能交予你。” 他眉眼微垂:“这个,是我升任掌剑时用的剑穗,虽然是旧物,但很干净,也没坏过,你,你收下吧,我觉得和你的剑也很配。” 傅及握着那剑穗,点头道:“好。” 而后无话。 孙夷则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莫名有一丝失落。 孙夷则有个习惯,是自小便有的习惯。 他很恋旧,用过的东西只要不是坏得彻底,他都会好好收起来,存放在房间里。无论是亲朋好友间的往来书信,还是陪伴他年少岁月的玩具书籍之类,他都舍不得扔。他从前的住所中,到处都有小机关,用来存放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只是年岁渐长,这个习惯便被藏了起来,除却顾青,已无人知晓。 孙夷则一直以为,送剑穗很有意义,但傅及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 是嫌它老旧么? 孙夷则不知为何,又有点生气,微微蹙眉:“若是你不喜欢,现在就还我。” “啊?”傅及愣了愣,“送我的为什么要收回去。” 孙夷则哑然:“你不是不喜欢吗?” 傅及失笑:“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怎么回礼。” 孙夷则心中郁气顿时消散,笑笑:“不用,你带着就好。” “要的。”傅及向他靠近几步。 然后吻上了那张红润的嘴唇。 孙夷则傻了眼,僵着脖子不敢动。 傅及不会亲吻,只是唇贴着唇,很快就站直身体,假装十分镇定地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我,你……”孙夷则现在很清醒,清醒得不得了,他恨不得自己马上昏过去。全身的血液像是在倒流,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心口,即将从那处喷涌而出。 他抹了两把脸,道:“你喜欢就好。” “嗯。”傅及又向前倾了下身子,再亲了亲那人的唇。 孙夷则感觉自己快爆炸了,傅及却不依不饶似的,又亲了他一口。 “你好像真的不会拒绝我。”傅及喃喃着,眼神无辜,又像是陷在某个迷离的梦里,无法醒来。 孙夷则喉咙滚动了一下,轻声道:“我没有骗你。” 他说着,伸手抱住了面前这人。 相互依偎,胸膛紧贴的时候,才如梦初醒般感知到对方的心跳也乱了方寸。 孙夷则收紧了胳膊,紧紧地抱着,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他过分慌乱的情绪。傅及难受,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便哑着嗓子说道:“有点疼。” 孙夷则回过神,松开了他,傅及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怎么。 “我走了啊。”傅及没有特别的表示,孙夷则就开始舍不得了:“到了给我报声平安。” “嗯,你也路上小心。”傅及微微点头,甚至有几分茫然,孙夷则还是觉得他可爱,虽然不该这样,因为傅及从长相到言行举止都和可爱搭不上边,但现在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他攥着傅及的手,有些急切地吻着这个人。 孙夷则的技术可以称得上稀烂。 这个吻和那个夜里的差不多,同样急促,同样毫无章法,不一样的是,现在日光清明,所有的感情都无处遁形。傅及根本不敢抬眼,那天光明亮,仿佛会从眼底照进他的内心,将那炽烈的感情从暗夜长河中打捞上来,反复曝晒,直到他将所有的脆弱都摊开在这人面前。 “孙——” 傅及忽然很想叫叫他,但实在无力。 孙夷则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他问:“然后呢?” 傅及呼出一口热气:“孙维年,你再这么亲我,就要坏事了。” 孙夷则头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还有点愣:“我师父都不这么叫我。” “我只是想你知道,该松手了。”傅及面红耳赤,孙夷则莞尔:“嗯。” 然后他还是亲了一会儿。 傅及腿都是软的。 等到两个人分别,他还在恍惚。施未见他人在魂不在,问道:“二师兄,你俩干什么去了?你这魂不守舍的,这么舍不得他?” “没事。”傅及还沉浸在那个吻里,似有春风拂面,眉眼含情。施未见他般模样,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抱着豆豆挪到了另一边。 傅及偷偷摊开掌心,将那人送他的剑穗,抵在了度波的剑柄上。 孙夷则说得没错,的确很配,蓝石与那佩玉交相辉映,很是雅观。 傅及又悄悄握紧,心情十分美妙。他想,这真好看,和孙夷则一样好看。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心上某人还干了一件事。 这剑穗上有一道隐秘的符文,可以将人与物衔接起来,谓之通感。也就是说,只要傅及随身携带这个剑穗,孙夷则就能清晰地感知到,如有实物。再简单一点,晚上傅及抱着这个剑穗睡觉的话,孙夷则也能感觉他在这人怀里。 很好,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和傅及一起睡觉。 孙夷则心情也很美妙。 李闲望着归山的掌门师兄,总觉得这人和离开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在哪儿,她想不通。她问:“师兄,这次外出,是发生了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不好说,但我现在很高兴。” 孙夷则笑着,李闲不解:“不好说还这么高兴?” “是啊,高兴。”孙夷则负剑,朝着至阳殿走去。那靛青色的剑穗随风飘荡,似是也在为某人倍感喜悦。 李闲不紧不慢地跟着,心中古怪,她也不是没见过师兄高兴的样子,但这回确实和从前不同,既不是问题迎刃而解的舒畅,也不像故友重逢的愉悦,难道—— 她脑袋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师兄,坠入爱河了! “我得找大个子问问清楚。”打定主意,她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孙夷则。
第24章 未时,关河镇东南,历家。 秋风打着旋儿从墙头落下,拂过草木凋零的花苑,掠过静水假山,再穿过重重券门,轻轻与那珠帘相撞。 一声不响。 屋内的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 坐在主位上,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脸冒虚汗,忐忑不已,而他身边端坐着的妇人更是绞紧了手中锦帕,不敢随意接话。坐于客位的白发老人呷了一口热茶,似乎是在等他回话。 良久,男子才战战兢兢道:“老太太,非是我不肯让兰筝出来见您,确实是她伤风未愈,这病殃殃的模样恐冲撞了您,这才让她安心待在屋内。” “自我两家定下这门亲事,我便再也没见过兰筝这孩子。”老太太放下杯子,抬眼之间,不怒自威,“不知是什么病,能让她卧床这么久?若是历家治不好,不如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出面,请个当世名医过来,免得孩子再受病痛折磨。” 一滴汗珠顺着男子的鬓角滑落,无声地砸在了肩上。他咽了口唾沫,艰涩道:“多谢老太太费心,兰筝这病也不妨事,何况她生性腼腆,本就——”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匆匆结束道:“还请老太太多多体谅。” 老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亲家,也不是老婆子不通情面,只是婚期将近,新娘子还闭门不出,不肯见我这个祖奶奶,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男子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根本撑不住这场面,梁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想当场翻脸。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急急赶来,顾不得多少礼数,给梁老太太请了安,便走到男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对方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从最开始的惊讶,再到后来的欣喜,最后成了胸有成竹的镇定。 蠢货。 梁老太太都懒得去看他一眼。 喜形于色,胸无城府,这点家业,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他上路那天。 梁老太太只听历炀说道:“老太太,兰筝说她过会儿来见您,我去领她过来。” “嗯。”梁老太太面色无波,一双深邃的眼睛望了眼那对夫妇,历炀起身出门,而他的妻子正打起精神赔笑道:“老太太,喝茶。” 梁老太太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历炀走路生风,咬着牙,愠色难平。跟在他后面的小厮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方才明明还挺高兴的,这会儿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历家后湖,一位曼妙女子正倚在亭中红柱上,打量着湖底。接近冬日,那鱼儿也懒了许多,许久才肯动一下。她也不急,摇着扇子,好像颇得意趣。 “燕知!” 一声大喝,燕知转头,便见历炀那肥头大耳,满面油汗的样子,嗤笑:“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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