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炀登时压下了脾气,低声骂道:“你可害死我了!” “哦?”燕知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我不是加了价?你答应我三日事成,结果呢?”历炀心疼死自己那些钱了,“拖了这么久,我差点没命!”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燕知不以为意,“你那亲家是什么催命鬼吗?还能要了你那猪头?” 历炀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燕知团扇点了下:“行了,有这和我吵架的工夫,早些结了钱,姑奶奶我忙着呢。” “结钱?是你违约在先,还想要钱?”历炀啐了一口,哪有半分当家人的气度,燕知沉了脸:“那你要如何?” 历炀哂笑:“你把人交出来,我便不追究你拖延之过,先前的定金你拿着便拿着吧,免得说我不讲信用。” 燕知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我说,你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这一家之主的。” “少废话!人呢!” 历炀是个实打实的蠢货,他根本认不清现在的处境,只当这是在自己家,自己的地盘,那燕知孤身一人,还能反了天了? 但事实证明,燕知就是有这种本事。 她挥着扇柄,原本晴朗的天空登时风云变幻,飞沙走石,雷电共鸣。她手中团扇转而变成一把锋利短刀,整个人退去平日的妖娆多姿,透着一股嗜血的肃杀之气。 历炀哪见过这等阵仗,刚要出声,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啊——” 梁老太太默默放下茶杯:“外边怎地黑了??” 历夫人完全不懂,只当是变天了,笑笑:“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得快,想是要下雨了。” “呵。”梁老太太也是笑了,拄着拐杖,缓缓起身,“好个风云场,老婆子我得去外头瞧瞧。” “老太太,外边风大,伤风感冒了可不好。”历夫人好言相劝,梁老太太不以为意:“无妨,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如今好久没见过这等场面了,甚是怀念。” 她拄着拐杖,慢慢朝门外走去。历夫人别无他法,只得陪人一道出门。 外头黑云压城,狂风呼啸,草木凋敝,梁老太太站在这风中,稳如泰山。历夫人却是被刮了个趔趄,发髻塌了一半,她心生怨怼,却不好明说,只道:“老太太,回屋去吧,这邪风大得很。” 梁老太太却置若罔闻,拄着拐杖,走到了空旷的庭院中。 只见不远处踉踉跄跄滚过来一个人,大声喊着:“救命!救命啊!” 梁老太太沉默地望着,历炀浑身上下都是细小的刀伤,不致命,却够让他疼。他滚了一路,血就淌了一路,直到见着老人,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他撑着一口气,爬到对方脚边,哆哆嗦嗦拉住她的裙角:“救……救命……” 梁老太太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与那慢条斯理追回来的某人打了个照面。 “呦,这是打扰了您了?”燕知咧嘴轻笑,手上短刀还在滴血,梁老太太见了她,只道:“姑娘出手伤人,所为何事?” “这人赖账,我给他点教训罢了。”燕知歪头,“不过您要是愿意为他结清,我也会饶他一条狗命。” “给!我给钱!”历炀崩溃地大吼,生怕燕知再捅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可梁老太太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说要给钱,姑娘的意思是?” “我这人好说话得很,老太太您给,原价,他给,”燕知笑得眉眼弯弯,“三倍。” “凭什么?”历炀大叫,燕知素手微转,手中短刀再次变回了团扇,她轻轻摇着:“买你这条狗命。” 历炀面露恐惧,钱和命在他这儿,竟像是成了个无解的难题。 “好,这钱我出。”梁老太太淡然道,“可姑娘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找历家麻烦。” “这是自然,我素来最讲究诚信。”燕知笑笑,收了幻术,天地恢复如初,庭院深深,一切如旧,除了洒落遍地的血滴和变成了血人的历炀。 梁老太太望着吓到瘫坐在地的历夫人,眉头微蹙,道:“夫人还是先命人将历家主抬回屋去吧。” “是……是……” 历夫人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着急忙慌喊人。 梁老太太再抬眼时,燕知早已不见去向,天边远远地传来她的声音:“老太太,那尾款我改日登门去取,你早些备好便可。记着,是整整一万两黄金!” 她大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梁老太太拄着拐杖,举目远望,那一碧如洗的天空澄澈如镜,偶尔几只飞鸟经过,很快便无处可寻。老人站了会儿,不曾言语,片刻后便冷冷地拂袖而去。 燕知在屋檐之上悄然而行,不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姐姐这是在等我?”她眨眨眼,何以忧却道:“你不也在找我?” “谁说要去找你?我只是有个天大的热闹得找个人倾诉倾诉。”燕知狡黠一笑,“你见过与历家结亲的人没?历炀是个草包,但那老太太可不是寻常人。” “历家所求无非名利,这也不奇怪。” “不对不对。”燕知上前,附耳说道,“那老太太修为甚好,我倒是迫不及待要见一见她那孙儿是何种模样了。” “你不是拿钱就走吗?” “我改变主意了,这鬼热闹,我是非看不可了。”燕知轻快地翻下屋檐,“喝酒去,咱们婚宴上再见。” 何以忧不言,只是摘下头上一片花瓣,悄无声息地钻入燕知发中。 施未被燕知藏在一个大箱子里,豆豆也在,那个伪造的剑匣也在。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但没有太放在心上。豆豆安安静静睡在他肚皮上,他轻轻摸着,感觉也不赖。就是要一直蜷缩着身子,稍微有点难受。 等到箱子被重新打开,他都快睡着了。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瘪枯瘦的脸。施未脑袋一懵,这谁?这也不像历姑娘的大伯啊? 他从箱子里出来,站到地上,才发现这屋内站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兰筝。” 梁老太太叫他,施未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倒是老太太旁边某个妇人责怪着:“跑出去这么久,害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干着急,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要不是你大伯费心费力求人去寻你,你早被豺狼虎豹叼了去了!” 施未抬眼,似笑非笑,但忍着没说话。 他怕一开口将人骂哭,惹得一身债。 梁老太太也没有表态,只是拉着施未的手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脸,枯瘦的掌心没用多少力气,但施未仍旧感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压力。 这个人,在试探自己。 施未没有动作,偶尔抬下眼皮,观察一下周围人的反应,但所有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真怪。 施未想着,目光又落回到梁老太太身上,只听对方道:“好孩子,没事就好。” 施未点了点头,依然沉默寡言。
第25章 一辆马车停在了高门之外。 一个拐杖的老太太缓缓走下车,她看了眼高悬于门上的灯笼,转而吩咐下人道:“该布置的早些布置起来,喜庆些。” “是。” 几个仆从纷纷应声。 梁老太太徐徐向前,梁府内寂然一片,甚至见不到几点亮光。这与灯火通明的历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夜色深沉,月光被高高院墙隔绝在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老太太走向东园,去到了一片竹林环绕的院落。那风声萧萧,竹影婆娑,一盏烛火将某个清瘦的剪影映照在了窗上。 “祖母,您回来了?” 屋内的人问。 “回来了,遇到了些有趣的事情。”梁老太太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而是站在窗边与那人说话。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纸,在她脚边投下一圈短小的光晕。梁老太太微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不急不缓地说道:“兰筝那孩子我见过了,不错,这门亲事先定下,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一切但凭祖母定夺。”屋内的人没有任何异议。 “历家落败只在须臾之间,但那剑匣我们务必得到。”梁老太太微闭着眼,不知想起了何种过往,她道,“先休息吧,祖母尚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是。” 梁老太太深深看了眼那清瘦的影子,拄着拐杖,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施未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何种局面,只觉得现下甚是无聊。他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不许离开这个院子,那天讽刺挖苦他的人一概不曾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告过。 施未打了个呵欠,躺在藤椅上,摸着豆豆软乎乎的皮毛,嘀咕着:“这点本事,是想困住谁啊?” 豆豆“汪汪”叫了两声,施未心头一动,将小狗举在眼前:“豆儿,你一定很熟悉这里吧?带我转转,怎么样?” 豆豆不断摇着尾巴,像是跃跃欲试。施未将它放下,小白狗却直往屋里钻。 “你去哪儿干嘛?”施未摸不着头脑,进屋一看,豆豆已经钻到了床底。施未趴下来,和某只小狗对视:“怎么啦?” 豆豆又“汪汪”叫了两声,爬出来一点,咬住他的袖口就往里钻。施未灵机一动:“里面有机关?” 他摸索着,还真找到了一个暗格。他撬开暗格上的小锁,发现里面是一个铜制拉环。 “不会是密道什么的吧?” 还真让他猜对了。 施未望着面前升起的床板,和床板下面隐藏的密道入口,陷入沉思。 这家人的关系,不能说其乐融融吧,至少也能算是水火不容,要不然这么大个工程,怎么会半点没被发现? 施未锁紧了房门,并下了三道禁咒,确定那群草包不可能闯入后,才抱着豆豆慢悠悠走了下去。 密道内漆黑一片,施未点了火折子,才勉强看清前路。这密道又窄又长,墙壁上十步之内斜插着一根蜡烛。施未没有细看,径直朝前走。这密道没有暗藏机关,只是供人行走通过罢了。他走到尽头,向上是个不算长的台阶。 “啪嗒——” 他用力撑开头顶的木板,外头的光亮晃了下他的眼睛,他眯了眯,抱着豆豆走了上去。 是间祠堂。 而他所在的位置,是东侧某个小角落,平常被一个兵器架挡着,不太容易被看见。 施未绕到祠堂正面,一块块牌匾从上到下放得满满当当,他懒得看,又转到西侧,那边整面墙都被掏空,做成了一个半空的书架,上面全是历家列祖列宗的传记。施未也不感兴趣,继续转悠。这祠堂比较大,里三间外三间,各种匾额挂得到处都是,足以证明历家祖上是何等显贵。 而如今却要靠联姻来维持与世交之谊。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6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