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连白没有反应,岁良似乎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继而说:“既然如此,我只好用别的东西来吸引兄长的注意了。” 连白抬眸看他,并不搭话,岁良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连白顺着看过去—— 高耸的城墙上,挂着老城主的头颅。 谢必安和范无救也顺着看过去,却在见到老城主头颅的那一刻猛地一惊,谢必安快速上前拉住了连白,试图蒙住他的眼睛:“连白,别看了......别看......” 岁良嗤笑一声:“连白啊连白,你说你命多好,他们都这么护着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愿让你看见,生怕脏了你的眼,你凭什么呢......” 谢必安从身后拥住连白,怀里的人没说话,却在细细密密地发着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他捂着连白眼睛的那只手,手心染上湿意。 范无救死死盯着老城主的头颅,咬牙切齿道:“岁良,你真不是个东西,老城主对你那么好,你却这么恨他。” “对我好?”岁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当我瞎吗?他难道不是最喜欢连白?你们和他一样,整日满心满眼都是连白,就因为他缺几个灵火就这么心疼......真是可笑。” “我说你们还真是分不清,连白是个废人,酆都城能指望的只有我,只有我!” 范无救缓缓摇头,满心荒唐:“你真是疯了......” “不,疯的不是我。”岁良笑得癫狂,“疯的是你们,把一个废物捧得那么高,可是现在你看——老城主的头颅还不是被我砍下来挂在城墙上哈哈哈哈——” “我才是资质上乘的那个,只有我才能掌控整座酆都城!” 谢必安向来不喜欢岁良,但那也只是因为岁良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不讨喜,可如今看来,岁良此人,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就在这时,连白拉开了谢必安的手,缓缓转身,抬眼看向岁良,他似乎很是平静,平静到令人觉得诡异。 谢必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扶住连白的肩,试探道:“连白,你没事吧?” 连白没回答谢必安,只是对岁良说:“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岁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言论,大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好兄长,如今的我可是和从前不同了,更何况你还缺了灵火,你敢和我拼命吗?”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岁良忽然一顿,此话一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谢必安还在疑惑着,范无救却瞬间反应过来,忙要上前拉住连白,却终是晚了一步——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连白体内爆发而出,如洪流般涌向四周,一瞬间照亮了整座酆都城。 身处洪流中央的连白此时面色苍白,嘴角鲜血缓缓流下,燃烧魂魄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对他自身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连白嘴角微勾,只要可以杀掉岁良,他死不足惜。 谢必安和范无救在魂力爆发的一瞬间被连白送了出去,之后便布下了结界将他们二人隔绝在外,他们只能遥遥望着战场,心中焦急却寸步难行,连白的魂力太过强大,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根本无法接近分毫。 怎么办...... 结界内。 岁良凭借本能抬手汇聚灵力试图挡下连白这一击,却被炙热的魂力灼伤了双手,顿时慌了神:“连白,你疯了吗?你打算和我同归于尽?” 连白淡淡道:“不行吗。” 魂力从四面八方奔向岁良,一时灼烧到他快要崩溃,见岁良如此狼狈,连白说:“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岁良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娘的要和你一起死!” “这样啊。”连白说,“那也没办法,毕竟这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漫天的魂力聚在一起,如同一柄悬在岁良头上的凌迟之剑,在岁良绝望的注视中缓缓落下—— 而结界外的两人还在试图闯进去帮助连白,结界却忽然消失了,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魂力消散前,连白的身影微微摇晃,最终缓缓倒在血泊中。 “连白——!” - 从南缓缓睁开眼,还没等他搞清楚自己为何站在这里,便看到了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尸体。 一具是连白,一具是自己。 从南眨了眨眼,眼中有些许茫然,他凭借着本能走上前,想抱起连白,双手却直直穿过了连白的尸体。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再一次尝试,却依旧抱了个空,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耳畔,这是从南和这温暖世间唯一的联系:“先生......先生,我抱不到你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腰间的锁魂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从南原本透明的身形逐渐显现,但这变化太过轻微,陷入悲痛中的从南完全没有注意到。 雨水浸透了连白的身体,从南拼了命地想要护住连白,不让那些肮脏的泥污弄脏他的先生,却始终是撼树蚍蜉。 水墨画一般的天幕下,少年抱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从雨落到雨停,从日落到日出,直到第二天,有人实在于心不忍,将他们二人的尸体搬到了郊外,挖个坑埋了。 从南看得到摸不着,只能跟在那人身后,最后坐在连白的坟前,低声呢喃:“先生......我好想你。” 刚下过雨的泥土散发着清香,少年怕先生在地下太冷,便用自己的鬼魂守在先生的坟旁,刚成形的鬼魂太过虚弱,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待到日月轮转、季节更替,坟前长满野草,少年亦如此。 酆都城
第44章 好久不见 夜黑风高,窗子被微风吹得吱呀作响,书案上的字画被风微微掀动一角,另一边却被一双手臂压住,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声音太过微弱,沉睡的主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趴在书案前睡得正香。 半晌,房门被轻轻敲响,几息过后,见无人应答,那人便推门而入,端着药碗走近,将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放在一旁,轻唤道:“连白,醒醒。” 见连白没什么反应,谢必安拍了拍他的肩,却只换来了连白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一声“嗯......”。 谢必安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熟练地把人拉起来靠在椅背上,笑着说:“连白啊,再不醒,我就要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给酆都城的每个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新城主是个瞌睡虫。” 听到“城主”这俩字,连白大脑的某根弦彷佛被拨动了,整个人清醒不少,但两年前和岁良大战的那一场让他丢失了一缕魂魄,谢必安和范无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救回来,现在整个人都很虚弱,理智告诉连白应该醒来,但身体不允许,挣扎之下只能勉强将眼睛张开一条缝,慢慢的不满从缝里流露出来,瞥向谢必安。 “你跟范无救学点儿好的吧。” “别总提他,烦。”谢必安把药递给他,“快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连白闻到这股味道就想跑,但为了身体还是乖乖喝了下去,一瞬间,从舌尖到喉咙漫上难以忍受的苦涩,哭得连白鼻子都皱了起来,不得不调戏谢必安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俩又吵架了?” 谢必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都染上怒意:“这都三年了,忘川河那些账还没算清,连死了多少人都不知道,他难道以为那些人灵魂等到消散就可以赖账吗?” 连白听得直发笑:“算了,你让让他吧,那段时间忘川河没人看守,人数确实不好核对,再说了,他不是在努力吗,你再给他一些时间。” 谢必安这回是真的怒了:“三年时间还不够长吗?而且范无救他就是懒——” 谢必安眼角余光瞥到连白似乎想要开口说话,忙说:“——你不用替他狡辩,同样的活儿孟湘就能做得很好,他范无救就是想当甩手掌柜!” 听到这话,连白忽然灵光一闪:“哎,反正孟姐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要不干脆让她去看管忘川河吧,范无救就和你一起掌管阴兵,正巧范无救前些天还和我抱怨过,说忘川河的事太多,都没时间去见你——” “别。”谢必安不知为何,耳廓泛红,眼神飘忽,“他这种人,就该多给他安排些事情做,不然精力太旺盛,烦。” 连白眨了眨眼,隐约觉得这话另有深意,但他也没多问,只点点头说:“行吧,我就是随口一提。” 谢必安当即松了口气,只是没过几天,范无救还是被调了岗——因为某次闲聊时连白将这件事当乐子讲给范无救听,结果范无救立刻表示赞成,并觉得连白的安排非常合理,还大肆夸奖孟湘,认为孟湘就是孟婆转世,忘川河绝对是她最好的归宿,还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一定会说服谢必安。 就这样,谢必安从今以后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范无救,气得他接连一周没有亲自给连白送药——拜托孟湘来照顾连白。 他们有时也会聊到那个远在柳城的孩子,醒来后第一次听到从南的名字,连白还恍惚了一瞬,那段记忆恍若隔世,像是蒙了尘,但伸手轻轻拂去那层灰尘,又会发现,尘封已久的记忆依旧鲜明,连白甚至记得从南说话的语气,笑时的模样......分别时的眼神。 范无救说:“忘川河里没有从南的魂魄,那孩子大概还活着,说起来他也真是命大,被岁良重伤都没死。” 谢必安也说:“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不错,连白,待酆都城彻底稳定下来,你若是念着,还可以去看看他。” 连白闻言垂下眸子没说话,看来锁魂玉奏效了,这样很好,那孩子将来还会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想到从南那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忽然落寞一笑,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得知从南好好的活着,那便足够了。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下一秒,孟湘端着饭菜走进来,范无救不由得问:“今日怎么是你端菜,厨娘呢?” 孟湘将饭菜布好,说:“我在路上遇到了厨娘,顺便将饭菜带过来了,快吃吧。” 范无救虽然人不在忘川河,但消息是一点儿没错过,此时见到孟湘,忙问:“对了,我听说有个还未投胎的小鬼缠上你了?” 孟湘的脸色顿时黑了:“你还吃不吃?” “吃吃吃,我吃。”范无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得罪了孟湘以后可没好果子吃。 连白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还觉得挺新鲜:“小鬼?” 孟湘脸色顿时柔和下来,温声回答:“城主,是有个孩子,大抵是觉得酆都城新鲜,所以一时兴起,过段日子自然就会转世投胎,您不必担心。” 连白若有所思点点头,又说:“别叫我城主,也别您您的,听着好奇怪。” 孟湘却说:“那怎么行,这是规矩,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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