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现在放手,很有可能那绿毛僵尸就冲顾玉岷和谢先章咬去了。但他要是不放手,仅仅凭郑清平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将他俩从水中拉起来。 何况这是零下几度的冰河,不到三分钟,人很快就会失去知觉。 他心乱如麻,使劲的一霎,脖子都红了,青筋爆出,看得出来他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急忙扎了马步,腾出一只手将郑清平手中的绳子拽紧,两人一齐用力。 眼见两个人脑袋一下子就露出了水面,郑清平又急忙喊道:“快!再来一点!再使劲儿啊!” 顾玉岷终于呼吸到了一口空气,根本来不及看谢先章的状态,急忙将他身上的背包解开,瞬时,负重减轻,两人也浮了起来。 许算心眼珠子一转,对着身后的多吉和吴树言道:“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往后拉,只要把这僵尸的脖子拉断,这口气儿没了,他就不能再动了!” 这边倒数三声落下,那头顾玉岷将谢先章的半截身子已经推上了岸。 郑清平眼疾手快,拉得手心都擦出了血泡,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众人一起使劲,终于拉断了绿毛僵的脖颈。幸好,顾玉岷和谢先章此时也已经上来了。 下一秒,谢先章被拖到安全的位置,多吉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他的羊皮毯子,吴树言和郑清平忙着给他捂热手脚,顾玉岷捏住谢先章的口鼻,清理了他嘴里的异物,深吸一口气,向他的口中吹气。 见他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神一亮,继续做了几个人工呼吸,随后便开始胸外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顾玉岷的手开始变得僵硬,骨节发红。他一遍颤抖,一边做心肺复苏。 许算心蹲下,在谢先章口鼻和脖颈处探了探,道:“老二,换个人来吧,水温太低,你耗费了太多力气,省点儿吧。”说罢,转头对着吴树言道:“小吴,你跟老二换着来!” 吴树言一顿:“我……我不会啊。” 郑清平红着眼,推开吴树言:“我会!让我来!” 顾玉岷一直抖个不停,低温加剧了他对周围环境失去了判断,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谢先章那张面色发白的面孔。 在洛扎时他挡在许算心面前,他差点儿害死谢先章。那种后怕和悔意像潮水奔腾而来,他怔住了。 他乌青的嘴唇抿着,抱着脑袋嘴里念叨着什么。 “不能……不……不能……不能死。” “不能死,你不能死……不……不……不能死。” 许算心见状,抓着顾玉岷的手腕将他甩到一边,吼了一声:“老二!你丫的别发昏了!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今天‘他’要出来你憋也要给我憋回去!” 顾玉岷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自己犯浑差点儿就害了谢先章,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爬回了谢先章身边。 “我什么时候允许让‘他’出来了!”顾玉岷语气微重:“我决不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死!” 话落,郑清平被他抓了过来。 “你来!” 现在救人的重任落在了他的头上,郑清平一点也不敢耽误,马上上前胸外按压。 簌簌,簌簌。 风声呼啸而过,山体发出阵阵空鸣。 谢先章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好像是一座巨大的雪山,他变成了一只不死的寿龟,驮着山,慢慢地走。轰隆隆,雷声滚滚,直接朝背上的雪山劈了下来。 一时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闪,摔了个四脚朝天。画面再一转,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必怀的声音响起。 “老虎,老虎,小老虎……回家了。” “老虎啊,为什么哭啊?” “爹,他们都说我是个没妈的孤儿……” “别听那些王八蛋子说的鬼话,下回要是再说你,你就给老子打回去!” “走吧,虎儿,回家吧。” …… “听说他家闹鬼,别跟他玩儿了!” “他爹还叫他谢老虎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害臊!” “谢先章!他妈水了巴嚓,洗脚的水把面发,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蹦苞米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糊涂的爹,早死的妈,对着棺材撒谎哄鬼咯!” 他张开手使劲地抓,忽地,头顶伸出一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颈。就在自己快要落气的一刹,光线照了进来。 谢先章猛然睁开眼,吐出肚子里的水,吸一口空气。 他听见郑清平喜极而泣的声音。 “组长醒了!太好了,组长!您没事!”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组长,要紧吗?现在好点了吗?” “小章,快换件干净的衣裳。” “谢同志,手脚有知觉吗?要不要再给你暖暖?” 谢先章头脑一怔,擦了嘴边的水渍,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瞪着那双红殷殷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鼻头一酸,伸手将他们抱作一团,眼眶湿了。 “谢谢你们。” 郑清平抹了眼泪,笑着拍了拍谢先章的背:“想不到咱们组长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嘿嘿。” 吴树言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组长您没事儿就好,大家都急死了!” “谢同志,快换衣裳吧,我这有羊皮袍子,你先穿上,别冻伤了。” 许算心抚着谢先章的脑袋,轻轻一拍:“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快起来吧。” 谢先章点点头,这才看向一旁哆嗦着的顾玉岷。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从心底蔓延开来。 众人找了个角落,将背包里的生活物资拿出来清点。 谢先章的背包落进水中,大家东拼西凑,总算给他凑齐了一套登山装备以及所需的事物和饮用水。 多吉瞧了眼顾玉岷:“顾同志,你得换身衣裳,麻烦你跟谢同志挤一挤,等我们把东西盘点完你再过来吧。” 顾玉岷抬眸,动了动身。 谢先章此刻已经脱了个精光,披着羊毛袍子躲在羊毛毯子里。他扭过头,伸开双臂,对着顾玉岷眨了眨眼:“来?” 这边,郑清平和吴树言把帐篷支了起来,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进去换衣裳吧,我们在里面烧了热水。” 顾玉岷嗯了声,与谢先章一同钻进帐篷。 顾玉岷脱了湿漉漉的外套,却不脱里面的贴身衣裳,谢先章一边穿保暖内衣一边朝他看,问:“湿掉的内衣怎么不脱?” 顾玉岷没看他,一直侧对着谢先章,沉默片刻,道:“你先穿好,我再脱。” 谢先章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起身就拽着他的抓绒衣就脱,嘴里也不闲着:“叫你脱就脱,你身上凉得都能冻海鲜了,失温可是要命的。”说着,蛮力地拉起他的衣裳。 顾玉岷一开始还挣扎,到后面,显然没什么力气了。 等衣服拉到脖子那块儿,谢先章停下了手。 他垂眸一瞥,顾玉岷宽厚的背上竟然有道被烧伤的痕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白的皮肤,那痕迹愈发明显。 两人都没了声音。 片刻,谢先章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那痕迹,眉间紧蹙着。 顾玉岷下意识躲开,脑袋被包在衣裳里,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也不用看,谢先章知道,一定是……很难看。 “来,把手抬起来。”谢先章用力一提,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下,又瞄了眼他的后背,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顾玉岷侧过身,盯着他:“家里失火。” “哦……”谢先章点了点头。“幸好你没事,还有,刚才你又救了我一次,回北京我得好好感谢你。” “你也救过我,不用谢。” “那不一样,之前咱们俩扯平了,这回是你为了救我差点儿被那绿毛僵尸给咬了。你的救命恩情,我记着!” 顾玉岷不再说什么,外头的人来催了,谢先章急忙又去拽他的裤子,顾玉岷急忙拦下:“我自己来就好。” 谢先章尴尬地放开手,也是,他其实还不好意思脱人家裤子呢。 顾玉岷手脚都僵了,脱得慢,谢先章穿好了衣裳,转头一瞅,那白花花的双腿就这么横在眼前。 他假意揉了揉眼睛,捡起一旁的羊绒袜子就往他脚上套:“来来来,我搭把手,叫你这样磨磨蹭蹭的,等会儿许叔又要骂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许算心总骂他做什么呢? 他迷糊中听见许算心喊了一句老二,然后就没声了。 “哎,我有点好奇的事。顾二哥,你小叔对你很严格吗?” 顾玉岷抬头:“小时候比较严格。” “那现在呢?” 顾玉岷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回正常,道:“还行。” “我看他对顾玉岷的时候倒是挺温柔的。”谢先章将另外一只袜子穿好,又问:“他是不是很偏心?” 偏心?哪门子的偏心,是说对那个‘他’?顾玉岷动了动脚趾头,穿上裤子:“大概是。” 谢先章把热水递给他:“你先暖暖身子,我得去把我的背包给掏上来,里面还装着磁带和手册呢。” 走出帐篷,郑清平和多吉已经在掏他的背包。 吴树言拉着绳子,许算心在一旁将清点后的物品一一放回去。 他蹲在许算心身边,问:“许叔,能问您顾老二背后的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吗?” 许算心抬了抬眼皮,一面拉紧防水袋一面道:“这个啊,你刚才在里面没问他?” “问了,他只说失火,没讲别的。” “嗯……”许算心烟瘾上来了,拿着滤嘴咬在嘴里,道:“他父母管他管得严,出门呢会把他反锁在家里,有一回楼下失火,烧到了他家阳台把窗帘点着了。他又出不去,后来等公安来的时候,他已经晕死过去。就是在他晕过去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风扇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背,后面的皮给烫熟了……就这么给留下的疤痕,从那回以后,脑子就犯病了。带去上海的医院看了,说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再后来,我就给带回自己家了。” “这么说,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嗐,也不算吧,中学那会儿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北京的医生说他得了什么人格分裂症,不受刺激就是正常人,他父母带着他又回去了。” “那您跟他父母算是亲戚?” “算远房。” 谢先章不作声了,点点头。 多吉那边将背包捞了上来,郑清平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惊喜地朝他们喊了一声:“组长,磁带没湿,手册也还在!” “好。”谢先章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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