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可搅动人间的风云变幻,哪怕是化龙失败的蛟,也仍旧有着呼风唤雨之能。他们头顶的天空逐渐黑沉下来,云层后隐隐有电闪雷鸣。 那两个男人出了结界才突然发现面临着怎样的危险,黑蛟被阵法束缚着,正烦躁不已,一对竖瞳都瞪得血红,一见到竟然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主动跑出来,尖利地嘶吼一声,爆裂的妖力伴随腥臭的气息就冲了过来,巨大的蛟尾猛地一卷,一口就把其中一个咬成了两截。 腥臭的血立马狂飙,溅到那人的同伴身上,也溅到了闻厌撑起的结界上。另外一个都呆住了,愣了半晌,才爆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扑通一声软到在地,手脚并用地往结界方向爬,也没管把同伴的残肢蹬出老远,就扑在结界上死命捶打:“让我进去!快开结界让我进去!” 结界纹丝未动,那人的目光在里面四人身上快速扫过,最终落在唐柏身上,急切地道:“唐公子,唐道友,你们大门派不都是宽容大度的吗?我最后也没真的害了你啊,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唐柏有些不忍。虽然这人差点就要了自己性命,他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送死。 哪知道闻厌听了,只面无表情道:“开不了。结界有出无进,一旦让他进来,只能撤掉结界,我内力不够,一旦撤了后就再也开不了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去死啊!” 闻厌寸步不让:“那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唐柏急得头上冒汗,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性子软得有些过分,然而此时结界都靠闻厌一人支撑,他做不出强行相逼迫的事,只能尽力劝说道:“我们先把他救下,再想其他办法。” 结界并不隔绝声音,那男人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黑蛟嘴里喷出的热气就打在身后,告诉他随时就会成了自己同伴一样的短命鬼。 他总算看出这个被自己轻视了的漂亮小公子是个厉害人物,连忙附和唐柏的话:“是啊是啊,你们都是好人,一定不会和我计较……” 然后就被闻厌轻飘飘地打断了:“谁跟你说我是个好人?” 那人一愣,或者说这话委实太过理直气壮,其他两人也愣住了,除了贺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被自己徒弟翻了个白眼。 闻厌又往已经有些黯淡的结界中打进了几分内力,对唐柏平淡道:“唐兄,你要救他们,我不管,但你别拿你们正道那套安在我身上。” 结界外面那人已经听出端倪来了,惊叫道:“你是魔修!” 闻厌很有礼貌地对那人颔首道:“很高兴你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那散修被他噎得面如菜色,猛地对唐柏道:“好啊,亏你还是广云宗弟子,竟然和魔修混在一处!快让我进来!不然我以后肯定上广云宗告状去!” 唐柏脸色发白,不过不是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是黑蛟已经把那半截身体囫囵吞了,黑红色的硕大竖瞳蠢蠢欲动地看着那落单的男人。 他知道凭自己从这庞大的怪物嘴下救人不切实际,不死心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闻厌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所谓名门正派的慈悲心肠,其中尤以唐柏的为甚。 “那你说,我们收了结界后还有什么办法?”他不耐地抬手往旁一指,指尖都要戳到贺峋苍白的脸上,“你没看这人都要死了吗?一出了结界,哪还跑得到其他地方?!” 贺峋脸上的笑一僵。 然而他和唐柏两人间的争执也到此为止了。 下一秒,男人粗犷的声音就猛地停止了,鲜红的血液再次溅射出来,染红了闻厌的结界,也染红了唐柏的眼。 “闻景明!”眼前一幕的冲击力过强,唐柏的嗓音都发着抖。 闻厌的耐心也宣布告罄。他的侧脸在血色的映衬下冰冷得近乎妖异,正冷冷地注视着唐柏,突然就被人握住手腕扯到身后去了。 贺峋唇角似笑非笑,黑蛟搅起的风云在涌动,一道惊雷突然劈落,惨白的光映在那幽深的黑眸中。 唐柏对上这样的眼神,心头一跳,哪怕眼前的男人因为受了伤而显得颇为虚弱,给人的感觉仍危险得过分,让他的心脏蓦然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攫住。 然而贺峋只是看他一眼,就转过了目光。他看向那些因为黑蛟而出现的变化,对闻厌道:“这条黑蛟与禹北界息息相连,等会儿一看到因为它引起的灵力波动,我们立刻就走。” 闻厌点头,他束缚住黑蛟的目的就在于此。在这种回护之意极为明显的姿势中,他沉默片刻,还是没有挣开对方的手,视线移到贺峋肩膀上的伤,有些迟疑。 那一直缩在后面的瘦小少年突然道:“我知道这伤怎么治。” 见闻厌的目光瞬间转了过来,他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叫万绍,来自西域兰城,祖上世代行医。蛟龙身上有奇毒,我一直想用它入药,已经差不多找到分解毒性的方法了。” 言谈之间对自己医术颇有把握,然而兰城都已经远到不在仙门和魔域的管辖范围内了,大部分人都知之甚少,闻厌却是一听就当机立断地道:“好,等会儿我们跟你走。” 贺峋意味深长地看了徒弟一眼,没有反对。 三人言谈间就敲定了去向,禹北界阴沉的天空就在此时出现了动荡,同时有喧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不断向他们靠近。 闻厌准备撤了结界,在此之前动作一顿,对唐柏淡声道:“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我的身份不宜久留。你知道我的情况,如果你要告诉仙门各派,我不会拦你。” “我……”唐柏的手紧攥成拳,神情复杂。 闻厌却已经干净利落地一甩袖收了结界。束缚黑蛟的法阵也在此时失效,遮天蔽日的身躯立马向四人俯冲而来。 唐柏只觉一阵劲风刮过,自己就被推离了风暴的中心。和唐柏失散多时的广云宗弟子被此处动静吸引,也在此时出现,见到唐柏又惊又喜。 “唐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可急死我们了!” “天啊那是什么怪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柏却顾不上回答了,目光紧随闻厌而去,眼见那道身影在黑蛟覆压千里的身躯上轻盈的几个起跃,就消失在了瞬间闭合的裂缝中。 …… 受禹北界中那条黑蛟的影响,暴雨突然而至,将周围城镇都笼罩其中。 行进的马车内,闻厌刚送走了万绍,他问坐在另一侧的贺峋:“您老人家还活着吗?” 语气恶劣。 贺峋不以为忤,只笑着勾勾手让徒弟过来。 闻厌起身,不过还是没好气的:“又想做什么……唔!” 贺峋突然伸手把人摁在车厢壁上,密集的亲吻带着压抑多时的情绪,亳不讲理地落了下来。
第30章 闻厌下意识就抬脚踹了过去, 贺峋看都没看就屈膝一压,惩罚般在柔软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霎时换得人吃痛地抽了口冷气。 他在亲吻的间隙低声笑道:“厌厌, 下次换个踹法,你这招都用了几十年了。” 闻厌怒目而视。 为了从禹北界离开,他已经把所剩无几的法力都耗光了, 贺峋又一直没恢复过来,两人都与普通人无异。闻厌被伺候惯了,平日里连杯茶都懒得自己倒, 此时自然不是贺峋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压着亲。 身体控制不住往下滑,现在主动触碰对方就像认输了似的,闻厌抬手抓住车窗边缘借力,于是窗口的布幔被顶起来一块,雨水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水汽刮了进来,打在两人身上。 车厢中的灼热氛围被雨水一浇反而更加升温, 贺峋伸手覆上了闻厌探出窗外的掌心, 强硬地插进指缝和人十指相扣。 他把徒弟圈进怀里,眉间压着的情绪散去不少,亲昵地去蹭身下人鼻尖。闻厌无情地要把人推开,手刚碰上贺峋肩头,对方就适时地轻轻嘶了一声, 又让他下意识动作一滞, 微妙地僵硬在原地。 贺峋就低头去吻闻厌青筋浮现的颈侧, 笑道:“那么生气啊?” 闻厌不语, 只看着贺峋肩膀上已经被万绍处理过的伤口。 刚开始这看起来要骇人得多。地底的昏暗中一切都看不分明,唯有对方肩头绽开的血色明显得刺眼, 虽然被外袍遮盖着闻厌看不出具体伤势,但贺峋周身骤然迅速退散的法力已经足以显示出这黑蛟的不同寻常。 直至切实看到衣袍下的伤口时,闻厌才发现情况远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伤口几乎要贯穿整个肩膀,难以想象对方竟然就带着这样的伤一直到从禹北界出来都神色如常,甚至在万绍上药时都没吭过一声,哪怕面容有些疲倦,但看自己徒弟皱着眉似乎又格外有意思,让他嘴角都还一直挂着几分笑容。 万绍忙绿了许久,换了好几次药粉,总算让伤口涌出的不是黑血了。他当时对两人道:“闻公子脖子上的伤处理得及时,虽然位置凶险,基本已无大碍了。不比这个,蛟龙造成的伤总归要比普通的蛇毒来得棘手,而且毒性还有大半留在体内,影响到了内府,在彻底清除前,修为都会被压制。” 贺峋顺着徒弟的目光看去,见人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伤处,弯起眼睛,心情非常愉悦:“厌厌,你是在生气为师受了伤吗?” 闻厌眼神一颤,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偏过头,嘴上回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看马车外的暴雨,正打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雨水的冲刷下,同样苍白的指节相互交缠,难分彼此。 再看回贺峋的时候,闻厌已经看不出心中所想,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无辜的笑:“不过您放心,要是哪天您真死了,徒儿肯定给您风光大办。” 贺峋黑沉的眼珠只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着自己徒弟,咧开一个同样粲然的笑:“我才不信。” 他抓着闻厌探出窗外的手收了回来,仔细擦干净徒弟手上的水迹,动作极度温柔,最后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后在闻厌有些防备的视线中一把将人扯了起来,自己旋身坐下,把人按在怀中。 这种把人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姿势似乎能带给他极大的愉悦感,贺峋笑眯眯地道:“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当时还把为师扔在崖底下不管不顾了好几日。” 他捏了捏闻厌鼻尖,亲昵地笑骂:“小没良心的。” 闻厌一顿,接着冷笑道:“好啊,师尊下次死的时候徒儿一定给您寻个风水宝地,让您安安心心地长眠。” “那可不行。厌厌,机会只有一次,是你自己抓不住,就别怪为师了。” 闻厌没说话了,贺峋哈哈一笑,冰凉的手捏着怀中人下颌,低头亲了下徒弟鼻尖。 这在某些情况下就预示着接下来可能发现的事情,闻厌凭直觉闭了眼,感受到对方的手往下移,在自己颈侧伤口周围轻柔地抚了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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