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沉吟片刻:“千年前的事,什么都可能发生。” 千年前…… 罗泽想起直播中秦川挖出来的两具干尸,他在直播的时候没有直说,但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第一具干尸形成于北宋年间,服饰上的纹样与连泽的衣衫相似,像是登天阁同门,被瞬间吸干精气而死,死前甚至未来得及呼救。 第二具干尸是个金代的商旅,显然是路过此地,被这沙中树藤吸取血肉,铸成树人。 两具干尸前后不过百年时间,毕长淮也说过,连泽死离开后百年内,长留山灵脉断绝,水源干涸,化为一片焦土。 根源在扶桑木? 罗泽:“扶桑木是蓬莱金申的东西,怎么会在长留被炼化?” 毕长淮看着罗泽的眼睛:“因为扶桑魂火在长留。” 罗泽神情一滞,忽像是被打了一闷棍,战栗袭遍全身,耳边似响起了尖叫声——他仿佛听见了连泽被拔除魂火时痛苦的呐喊。 “你们俩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什么扶桑木?这玩意儿叫扶桑木?” 不远处老罗向这边喊道。 毕长淮的手在罗泽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目光转向老罗:“罗叔,你们怎么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老罗也不避讳:“最近醴州破获了一起盗墓大案,缴获十几件国家级重要文物,警察抓了盗墓者审问,说是这茫泊有一座山间大墓刚被盗掘,邢队就带着我俩来探探路,先找到位置,后续再做抢救性挖掘。” 老邢:“谁知道特么这么险,一进茫泊就开始刮沙尘暴,幸亏那几个盗墓贼为了立功,给画了地图,绕着东边戈壁凹谷才进得来。那盗墓贼还给了我们几个罗盘,说只有带着这罗盘才能进得去茫泊。” 罗泽:“什么罗盘,让我看看。” 老邢从怀里拿出个怀表一样的东西,罗泽接过来一看,不过是个普通是司南,再翻看背面,一个不起眼的二维码便签惊现眼前。 罗泽用手机对着一扫,扫出了个定风咒。 豪嘛,这才是关键。 好熟悉的作案工具,好眼熟的作案手段,这伙盗墓贼定是有郭柏锐这位仙人指过路。 老邢看着那扫出来的图案,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定风符咒,那伙盗墓的是被高人指点去了墓穴。”罗泽把罗盘还给老邢:“您拿好,回去路上没准还能用。” 老邢接过罗盘,他常年探墓,也知晓这世上有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又见面前两人年纪轻轻不慌不忙,千里迢迢没看出半点狼狈,不禁纳闷:“刚那么大的沙尘暴,你俩怎么过来的?” 罗泽干笑了一下,干脆指着毕长淮道:“我这位朋友几年前在龙虎山学了些道法,善以五行相克解除危难,小小风暴,不在话下。” 老罗凑过来:“嘿,你妈说你最近忙着给人算命,都是这小子教的?” 罗泽不惜得往长淮脸上贴金:“算是吧,长淮哥还会看风水呢,擅长分金定穴,可以帮你们找墓道口。” 老邢老罗连同小张一同看向毕长淮,跟看动物园里的大象一个表情。 毕长淮斯文地挠了挠鼻尖,无奈瞥了一眼罗泽,应承道:“啊,是学了点皮毛,但不是用来盗墓,只是为了看风水。” 老邢常年考古,于风水是个行家,便想探探虚实:“大师给说说,面前这山风水如何?” 毕长淮手指顺着山脊一指:“这座山坐拥龙脉之气,地势北高南低,背水面山左辅右弼,前有名堂开阔,后有玄武靠山,是建造行宫的上上选,如果我猜得没错,早年间茫泊还是一片湖的时候,这里应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堂。” 老邢遥遥望着那山:“说得有点道理,刚刚我们来时路上,见到不少夯土残迹,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样子,千年前这一带应是水米之乡宜人之所。可此山峦藏风聚气,也是建墓葬的风水宝地,可为何你说这山上不是陵墓而是殿堂呢?” 毕长淮:“宜人之时自然是殿堂林立,荒芜之后便成陵墓,也未可知,眼见为实,我们上去瞧瞧。” 毕长淮和邢队在前面开路,引着剩下的人一道向山上去。山体庞大,沟壑连绵,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暴雪埋了半身,荒凉而萧瑟。 罗泽跟在队伍中,瞧着四周光景,脑海中不断闪回陌生的画面。 这条路他好似走过千万次。 只不过记忆中这是条林荫道,层层叠叠的树冠交织成一张翠绿的穹顶,将天空裁剪成一块块不规则的蓝,偶尔有几缕光线穿透这密集的屏障,形成一束束光柱,照耀着下方湿润的青苔和偶尔探头的小草。 他记得,前面有一条小溪,泉水清甜,总是有年轻后生成群结队逗留在水滩捉鱼,留下一片欢声笑语。 他记得左边岩崖上有个天然山洞,坐北面南冬暖夏凉,洞口小肚子大,是初入登天阁的修士修习打坐的地方。 想到这里,罗泽三步并作两步离开队伍,沿着岩崖摸索,黄沙几乎填平了整个山凹,过去高挺的峭壁如今触手可及,罗泽还是在一片面目全非的光景中找到山洞口,被沙子封住,只留出一臂长的月牙形的缝隙。 毕长淮见他蹲在那儿刨沙子。 “你在找什么?” 罗泽:“我记得这里边有个讲经堂。” 毕长淮表情有些古怪,蹲下来帮他一起刨沙。 老邢也跟了过来:“嘶……什么叫记得?你在这儿住过?” “是算出来的,算出来的……”罗泽给自己找补:“我算出来这里面有空间。” 刚说完,沙子往洞里陷下去一片,露出个幽深的山洞来。 老邢:“我靠,还真有个洞。” 再往里瞧一眼,隐约看见个圆形的蒲团。 老邢一把推开罗泽,猫着身子先进去,一边走一边嘱咐:“大家不要破坏现场,保护好文物。” 小张也提着灯打算跟进去,手电筒往黑暗处一扫,不知看到个什么,脚一软坐在地上,嗷一声叫起来:“尸体,有尸体!好多尸体。” “你一学考古的怕什么尸体,你不就是跟坟墓里的尸体打交道的嘛。” 老罗在身后给了他一栗子,心里实在后悔带了这么个实习生出来,干啥啥不行,胆子针尖大。 洞口已经挖开了半人高,老罗用手机拍了照,拿着工具沿着沙坡走下去,刚走到底下,大灯一探,登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尸体,是一群尸体。 只不过这些尸体,还像是活着一样,他们发髻高挽,用细长的发簪固定,身着宽大道袍,袍身宽松,上面绣着祥云瑞鹤与八卦图,腰带上挂着拂尘、宝剑或各式法器。有的在蒲团上打坐,有的倚在桌前小憩,有的手里握着书,有的正在擦拭自己的剑。 就像时间被封冻,上一刻还是鲜活的生命,下一刻他们身上已落上千年尘埃。
第70章 草台班子 罗泽走进山洞, 看见的就是这样触目惊心的景象,心口被重重一击。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回忆不断涌现, 山洞中每一个身影都那么熟悉,罗泽甚至能想象出每一人的模样、声音以及名字, 知道他们曾经怎样生龙活虎的存在过。 罗泽几乎能确定, 这些都是连泽曾经的袍泽弟兄! 呼吸变得急促, 罗泽默默在回忆中将每一个人还原,那些自幼上山相互砥砺的时光,课毕归来谈笑风生的欢乐,都化作猝不及防的回旋刀,戳进心窝间。 旦夕间青年后辈全部殒灭, 原来这就是登天阁衰落的秘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光透过洞口投射到地面, 尘封的世界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气流鼓动旧尘埃, 角落里腐朽的桌腿再也支撑不住,刷拉一声断裂开,桌面上油灯杯盏哗啦啦碎落一地。 “啧啧啧。”老罗心疼地直摇头:“可惜了, 可惜了。” 小张不敢一个人站在外头, 磨磨唧唧跟进来, 打量了一圈,惊恐道:“这些人, 像是被定了身, 怎么会坐在那儿就死了,手里还拿着剑。” 老邢将照明灯探近离自己最近的文物前辈, 前辈已化为干尸,干枯的皮肤紧贴着骨骼,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双目洞开,表情森然。 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儿,老邢道:“都是些年轻人,他们好像是死在一瞬间,没有丝毫挣扎,不像是中毒,也没有外伤。” 小张:“邢队,这是什么个死法?” “很邪门,不是正常死亡。” 老邢想来想去,将脸偏向身后,问:“大师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毕长淮丝毫不隐瞒:“是被抽干精气而死。” 小张吓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有妖怪吸干了他们的精气?” 毕长淮:“是抽干,像水泵抽干井水那种,一气呵成,不留余地。” “而且是一次性抽干所有人的精气,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罗泽咬着牙补充道。 谁能做到这些? 小张腿肚子直打哆嗦,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扒着老邢道:“邢队,邢队,我觉得这次已经有了收获了,还是赶快回去吧,这儿好危险?” 老邢也觉得脊背发凉,遂点头:“要不先到这儿,反正干尸长腿也不能跑,我们带进来的空气会把这些文物氧化,先回去写份报告上报这里的情况,下次做好充足准备带个车队来。” 老邢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身后小张已经爬出了洞口,老罗也跟着出去,毕长淮轻轻拍了一下罗泽,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前尘往事不可追。” 是啊,都是上上上辈子的事情了。 罗泽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嗯”了一声,跟在长淮身后。 还没走出洞口,突然听见洞外一声呼叫,走在前头的老邢听出这是自己学生的声音,瞬间钻出洞去,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撵上去。 罗泽和毕长淮跟着出来,但见五步外尘土飞扬,小张胳膊脑袋已经被埋进沙子里,身子扭地跟个案板上的泥鳅一样,老罗和老邢一人抱住他一条腿,都没能拦住他脑袋往沙子里钻。 说是迟那时快,毕长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他跑得极快,瞬间便绕到前头,一脚踩到个什么关窍,三指外立刻拱出个土堆,只听咔咔木头断裂的声音,锁住小张的力量顿时一泄而空,小张遂被身后的人拔萝卜一般拔出来,吐出沙子咳了几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哭起来。 他头发炸成刺猬,眼泪在脏兮兮的脸上画出几条黑线,是真伤心啊。 “我这……马上就要毕业了,还没……娶媳妇孝顺爸妈,我不想死啊,诶……邢队,你捏我屁股干嘛,你松开。” 老邢也正仰面向上呼呼大喘气儿,听这话把双手抻出来:“谁特么闲着没事捏你屁股,还有啊,你特么孝顺爸妈跟娶不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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