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这曲《春日仙》,你记住了吗?” 眼前的身影逆着光,看不太清,幼时的明怀镜微一作揖:“怀镜记住了,父皇。” 明还真一字一句道:“好,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记得这首曲子,如果哪一天你又听到了它,即是我死有疑。” 这骨头几乎已成碎片,但其上刻着的字迹残文,明怀镜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这首《春日仙》! 雷通被这屏气凝神的气氛唬得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不由悄声问到:“这是怎么了?” 明怀镜努力让自己脱离出那段记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骨头上刻的字,是一首名为《春日仙》的曲子,但它为何会被刻于骨上,刻时是生前还是死后,刻了多少,又有何用意,却不是很清楚,还请各位帮帮忙,把废墟里的骨头找出来。” 朱砂刻骨,本就阴邪,众人应允下来,半炷香的时间便找出所有神像中的碎骨,拼凑完整。 李向趣抱臂,眼神在拼好的骨头之间来回游走,良久吐出四字:“奇也怪哉。” 地上躺着的尸骨众多,但骨上刻有春日仙的,却仅仅只有两具。 宋平涛正要蹲下身,许久不出声的灯七似是发觉自己方才表现太过窝囊,连忙上前去,声调都高了不少:“是不是要探查法力残念?我来我来!” 这本并不是什么难事,宋平涛面无表情往后让了让,不一会只听得灯七如同为绝症病人探脉的医师,迟疑道:“嗯......这个......” 雷通有些无语:“你行不行?”灯七一听这话就怒从心中起,恶狠狠剜了雷通一眼,手指着地上这两具骨头:“这俩残留的法力最多,就是阵眼!” 阵眼? 往神像里塞尸体让其活动,虽说这方法的确难得一见,但其难度主要在寻得尸体上,具体到操控,只需要将尸体往神像中一扔,剩下的等它们自己异化便可,哪里还需要安排阵眼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明怀镜一听,便瞬间明白了:“这些尸体,是这两具“春日仙”的障眼法,看似是为了操控神像,但真正在运作的,却是这春日仙所形成的阵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竟是一个双重阵法! 既有阵眼,那就必定会有其所维持运转的东西,但环顾四周,偌大的正殿之中并无任何改变,不是幻境,也无异变。 明怀镜心中生出些预感,抬脚向外走去—— 只见大殿之外,方才层层迭迭七零八落的尸体残肢,此刻却几乎尽数恢复,变得人模人样,纷纷做五体投地状,无比虔诚地朝着大殿中心跪拜。 此刻阵眼被破,尸体原貌尽数显现,腐烂得不知比最初的模样严重了多少,只剩零星肉泥和残布毫无生气地挂在骨架上,随风摆动。 此番景象,比起之前满地的血肉横飞实在是干净整洁了不少,却更加诡异非常。 明怀镜看着面前的众尸朝圣,指了指自己:“尸体腐烂成如此这般,也算是我杀的吗?”
第7章 苏氏灭门案·七 苏氏朝拜,若是神像没有被毁,想必是十分震撼人心的景象,此刻却是灰飞烟灭,周遭已成断壁残垣。 雷定渊迈步至明怀镜身旁,一扫长阶之下,道:“如此看来,苏氏灭门一案,已可知晓。” 李向趣捻着手指,抚掌道:“阵眼已破,背后用这障眼法的人,修为当是上上乘。” 雷通却并未反应过来,正在心中使劲琢磨,听了此话更加迷惑:“等等等等,为什么就知晓了?这障眼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方才踏出大殿的那一刻,明怀镜心下便已推测出了个大概,此时更是明了,背手缓缓吐气,出口只道五字:“为嫁祸于我。” 确是如此,若苏氏灭门案当真发生在明怀镜被贬三日前,尸体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腐坏到现下如此程度,唯一能解释的说法便是,苏氏真正的灭门时间并不在当下,而是早已遭此横祸。 这双重阵法虽说是罕见,但对于在场众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疑难邪道,若用意是为困住这几人,未免有些过于轻视。 那么这样看来,这阵法的用武之地,却并不在要置明怀镜等人于死地,甚至都无意要制造太多麻烦—— 宋平涛颔首:“我私以为,背后用阵之人非常了解你,甚至也同样了解雷兄,此人知道你将要被贬,在凡间背上此等罪名,雷兄必会探究到底,这事对你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麻烦,但却定会与你纠缠一番。” “如此大费周章,这场灭门案,也许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明怀镜沉声叹道。 以及与那跨越百年的遥远记忆和嘱托相呼应的春日仙。 这样一来,雷通也被点醒,“噢”了一声:“那明白了,我举一反三一下啊,外面那些人说苏氏要办家宴,但其实苏家人早就死光了,可阵法还在运转,所以那些商贩看见的其实是死人......那么有人说苏氏突然变得特别奇怪,有可能是那用阵人故意的!” 灯七疑惑道:“为什么?” “为了提前吸引大多数人的注意,给明兄足够的压力,好让他不得不来此地一探究竟啊——你还没雷通聪明,要不还是回去找你爹娘吧,我怕你哪天给人引魂能引到畜生道去。” 灯七回头一看,李向趣正笑嘻嘻看着他,憋了许久的邪火终于忍不住,大声嚷嚷道:“我早就想说了,你又是哪路的?不过一介凡人,竟敢这样同我说话,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向趣闻言正色道:“你是个小孩。” “你!” 灯七本就气急败坏,又被这话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眼看就要动手,宋平涛上前悄无声息隔开二人:“苏氏灭门时间有异,难怪地府没有任何动静,我需回地府查看亡者簿,方可知晓其真正发生的时间,灯七,你随我同归。” 灯七心中不服,但自己师父发话,他也并不想真的被赶回去,于是恶狠狠一转身,只朝着雷定渊明怀镜的方向微一作揖,便要同宋平涛离去。 此时八千明极众修士也已赶到,正在收拾大殿内外残局,雷定渊叫过雷通,吩咐接下来的种种事宜——苏氏灭门,明怀镜已洗清嫌疑,现下只需要有人去收集整合证据经过,明日破晓之时,便可向众人澄清。 明怀镜退出人群,独自站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最后目光又落回雷定渊身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定渊抬眼便看见明怀镜一人立于边上,月光似是要将他浸透了,青丝裹挟的发带也淬着凉薄的寒光,于是只说了几句就摆摆手交给了雷通,随后朝着明怀镜走去。 明怀镜含笑看着他:“你来了。” 雷定渊颔首,引着明怀镜走至石阶,从怀里拿出块手帕铺于阶上,让他坐好,自己则蹲在明怀镜几步之下,与他平视。 明怀镜看着雷定渊的眼睛,瞬间便脱口而出四字:“我死有疑。” 雷定渊一愣:“什么?” “父皇......我的父亲,”明怀镜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还在天上时,同我说过,如果以后又听到春日仙,即说明他的死有问题。” 雷定渊安慰道:“也许并不是先帝放出的消息。” 明怀镜却轻摇头,仰首,他的眼睛就盛着西边的月光,半响才道:“在今日之前,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雷定渊道未曾,这才反应过来,明怀镜苦笑:“连你都不知道,这首曲子,我的父亲只教过我,我学会之后没多久,他和母亲就没了。” “我当时不知他是何意,就这样过了百年,即便是现在听到了春日仙,我也仍不知他是何意。” 雷定渊换了个姿势,身体一翻便坐到明怀镜身旁:“那便查,我同你一起。” 明怀镜点点头,笑容淡了几分:“那时我年纪小又顽皮,无论如何都不愿学,现在这曲子已是刻进我的骨子里,但是没有人听了。” 雷定渊认真地看着明怀镜:“我在听。” 明怀镜并不再说什么,只深深吐出一口气,淡淡白雾在将要破晓的夜色中散开,好像要将过往种种都在其中散尽才好,他连身形都不再挺拔,逐渐塌了下去,疲惫道:“我有些累了。” “父亲母亲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雷定渊眉头微蹙,一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由远及近中气十足的一声打断了:“各位好哇各位好哇——天渡楼真是来迟了,该罚该罚,哎呦!明公子怎么——雷门主!雷门主巧遇!” 此话实在是颇有天界作风,明怀镜一听便不自觉皱起眉头,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抬眼一看,只见一身着华衣的中年男子,身后还带着穿着相似的乌泱泱一大群人,正朝着自己方向走来。 明怀镜瞬间便警惕起来,雷定渊即刻起身带着明怀镜几步跨上石阶,站在大殿外,立于明怀镜身前:“巧遇,钱吴楼主。” 钱吴楼主嬉皮笑脸,闻言微不可查地一顿,似是对“钱吴”二字有些不满,但面前立着的是雷定渊,于是眨眼间便收起了不满的心思,嬉皮笑脸道:“雷门主受累了,不知遇到什么难处没有?” 雷定渊皮笑肉不笑:“钱吴楼主,是否对八千明极有何误解?” 钱吴一听这话就不敢再继续接,几声“没有没有”就赶紧将此话头揭过,转而向着明怀镜:“明公子,天渡楼此番来迟了,没能尽到保护明公子的责任,在下及身后众人,尽来请罚!” 只见钱吴使劲朝着后面打手势,随即便听见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对不起!!!” 明怀镜一头雾水:“?” 雷定渊面若霜雪:“。” 明怀镜没想到自己在短短一天之内竟能发出两次同样的疑问。 这谁? 动静实在是太过巨大,四周正在忙碌的众修士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这边看,但钱吴却丝毫不觉尴尬,一双细长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明怀镜,似乎十分期待明怀镜接下来的反应。 明怀镜站在雷定渊身后,不语,略往后撤了一步。 钱吴却置若罔闻,竟迈了一步上前,原本还看得过去的脸,此刻笑得仿佛能挤出一碗油来:“明公子此番被贬凡间,实在是上面那群不义,不过明公子不必担心,天渡楼已准备上好的住所,只需要明公子点头,便可随我等入住天渡楼。” 雷定渊看着钱吴动作,回首示意明怀镜不要担心,随后对着钱吴冷笑:“钱吴楼主,这是当八千明极无人了?” 钱吴额上已有些许冷汗冒出,却仍不死心,心中盘算一番,咬牙道:“误会误会,在下当然知道雷门主曾是明公子贴身护卫,但八千明极如今只能待在凡间,不也是因为当年明公子......在下也是考虑到这关系有些尴——欸!欸欸欸!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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