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镜点点头,此刻冷静下来,转而继续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无事无事,”面前这人着一身墨绿衣装,年纪看着也不过将将二十岁,却没有一丝浮躁气,神色十分和善,“明公子久仰,在下阮松,乃天渡楼中人,此番是在下打扰你们。” 明怀镜对天渡楼的印象还停留在钱吴身上,此时又是有些警惕起来,阮松一看便心中有数,解释道:“在下乃天渡楼副楼主,并非钱吴之流,天渡楼中情况复杂,之前若有得罪,还请明公子莫要见怪。” 明怀镜心说原来如此,雷定渊又道:“阮松在天渡楼中自成一派,于你我并无威胁,不必担心。” 明怀镜这才放松下来,问道:“方才的骨上刻字,是怎么一回事?” 阮松端手作揖:“说来话长,此地不宜谈事,还需请二位到正殿议事堂中一叙。” 进入正殿,明怀镜便看见殿中躺着一个半死不活又鼻青脸肿的人,周围还围着几名修士,正蹲在地上笑看着此人,雷通竟然也在。 看见明怀镜一行人进来了,雷通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澄清之事已经解决了,明公子以后可以自由活动了!” 明怀镜道了谢,低头看着地上摊着的不明物体,道:“这是?” 雷定渊走上前来,将明怀镜往后拦了拦:“这是苏氏灭门一案中,让众人都认为是你所为的替身。” 阮松颔首:“是的,苏氏灭门一事太过泯灭人性,但却颇有蹊跷,问过雷门主后,我便早早带人去四处探查,果不其然抓到了此人。” 明怀镜蹲下身来,想要看看这脏如乞丐一般的人的眼睛,但这人却并不敢正视明怀镜,只是紧紧抱着头,明怀镜温声道:“你为何要假扮我,嫁祸于我呢?” 此人不答,口中嗫嚅,浑身抖如筛糠。 明怀镜神色柔和,依然温声细语,听着却让人觉得没有任何温度可言:“是谁让你假扮我的?说出来,保你不死。”
第9章 八千明极·二 地上这人抖得更加厉害,仍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怀镜有些奇怪,扭头问道:“他是被打成这样的?” 此话并无责备之意,雷通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摇头如波浪:“不是我们动的手,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跟傻子似的一问三不知,还不如说是我们把他救下来了,刚刚还上了药呢!” 此话不假,周围药味浓郁得站在大殿门口就能隐约嗅见,明怀镜点点头,又回身朝着此人:“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呀?” 此人仍是不答,明怀镜见状也不再跟他废话,站起来拍拍身子,一边理衣服一边温声道:“既然如此,我只能略微冒犯一下,你是之前冒充我的人,就暂且先叫你明二吧。” 雷通身旁的修士闻言,嘴角一抽就要笑出声来,雷通眼角却瞥到雷定渊的神色,连忙伸手狠掐这修士的手臂,挤眉弄眼地拼命提醒,这才终于安静了。 阮松此时上前,道一声“抱歉”,便一把掀开了这人的衣服—— 只见破烂的衣衫之下,腿部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骨头下露出的春日仙的字迹。 若是方才雷通等人没有为他处理过,现在只怕是要被活活痛死了。 周围修士见状皆有些惊骇,明怀镜神色严肃起来,而春日仙暴露在众人面前后,明二情绪更加惊恐,口中嗫嚅:“上清大仙,上清......错了错了......我错了!” 明怀镜眉头紧锁,问道:“什么错了?”明二却并不答,只是不断重复这话。 “上清......”明怀镜还能依稀记得上清这个称呼,依稀记得之前在天界时似乎有打过照面,于是便欲转身去问雷定渊,却没想到雷定渊离他如此之近,这一下两人距离猛然拉近,惊得明怀镜向后一仰。 雷定渊不觉有异,见状便伸手扶了一下明怀镜:“怎么了?” 明怀镜见雷定渊的反应更加尴尬,只能咳咳几声,道:“无事,我只是想到‘上清’这二字,若是没记错,从前在天界时,有一神仙也叫上清,称呼为“上清童子”?” 雷定渊颔首:“是,但他已不在天界,而是跟在货泉真君身边。” “货泉真君?那便是四方聚泉殿了,他怎么去那里了?”明怀镜疑惑道。 阮松虽是凡人,但年纪尚少便已担当起天渡楼副门主的位置,阅书无数,对于神仙鬼怪都有涉猎了解,闻言便上前一步:“说到此处,上清童子已有百年未曾示人,现在外面鲜少有他的消息。” “不过,在下听说,上清童子到人间后,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莫要怪在下直白,据说上清是个丝毫不留情面的刽子手,若真是如此,那么不论是神是人,他都实在该死。” 这样一个神仙,失踪百年之久,为何会再次出现在这样一个疯癫之人的口中? 雷定渊嘴唇微启,似是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沉默了下去。 明怀镜余光注意到雷定渊反应,心中奇怪却也并不再多说,而是斟酌一番,道:“我有一法,可让明二说出实话,但需要空间。” 雷定渊点点头,叫了除雷通外的修士外出等候,一时间大殿内加上地上的明二,只余五人。 随后,雷定渊迅速捏决设下外界无法窥探的禁制,道:“可以了。” 明怀镜微微一笑,凝出谢安,又将手心划出伤口,持笔沾之血墨,沉吟片刻,便凌空在明二面前画出一道法阵,一撇一捺如柳叶飞刀,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阵法画就,明怀镜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春日仙乃何人所刻?” 明二歪倒在地,浑身颤抖,似乎是试图与法阵对抗,但只是徒劳,明怀镜话音刚落,明二便回答道:“宁......六山,家在封门铺......爹娘,爹娘刻的。” 语毕,便昏死过去。 阮松见此情形觉得十分奇特,但忍了一忍,还是并未开口询问,雷通却忍不了了,大喊大叫起来:“这是言灵?!” 大殿中一层一层回荡着雷通的声音。 言灵法阵,言出法随,乃是传世神话,据传数百年前为明怀镜所参透,可三界久闻其名却未见其实,如今终于见到了。 雷通曾经在天上时,对着言灵法阵的几页残卷,想象了无数次亲眼见到言灵的场面,血流成河也好,身负重伤也罢,甚至是生灵涂炭之时—— 只要有言灵出现,他便觉得无所畏惧,因为言灵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言灵是见到了,却是在这种场景下。 英雄降临呢?拯救世人呢?神光普照呢? 啥也没有,啥也不是。 心中失望暂且不提了,现在好歹是见到了真的,还是活的,雷通不禁问道:“言出法随居然是真实存在的,那岂不是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明怀镜嘴角一弯,摇了摇头,缓缓背手:“言灵并不能做到真正的言出法随,使用其实很受限制。” 雷通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脱口而出道:“那我能不能看看谢安笔?其实我早就想看了......” 明怀镜一手将谢安笔递了出去,雷通作势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谢安笔却在触碰到雷通手指的一瞬之间,化作了点点尘埃。 雷通:“?!我我我我我!” 阮松:“!!你你你你你你!” 雷通:“我我我我不不不是我干的!明公子!” 二人十分紧张,明怀镜见状就笑:“的确不是你干的,因为这只是我凝出的谢安神魂,除我之外,别人皆不可触。” 雷定渊从一开始就一直立于明怀镜身后,明怀镜背手答话时,他看见明怀镜的手指正死死握紧成拳,已是能看见血丝从指缝之间探出。 明怀镜很痛。 明怀镜面上冷静如常,岔开了话题:“那么,既有冒充者,也必然有传谣者,杀人凶手是我这件事是如何传出的呢?我的脸貌应当不至于到响彻三界的程度吧?” 阮松反应过来,回答道:“哦,他们的确是一路人,但在我们得到消息去追捕之时,除了这宁六山,其他传谣者却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 雷通啐了一口:“这是把人当傻子呢?诱饵也太明显了!” 明怀镜心中却另有所想。 春日仙一事,竟然已经波及到一族满门,现下又似乎要牵扯到更多,如此大张旗鼓,父亲究竟是何意? 而如此堪称惨烈和残忍的手法,又真的是父亲为自己之死伸冤吗? 宁六山仍然不省人事,明怀镜回身同雷定渊说了,能否带此人下去疗伤更衣,雷定渊便点头唤人上来,雷通见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明公子真的好心肠,面对害自己的人还能如此仁义!” 明怀镜摇摇头,看着如同死鱼一般被抬走的宁六山:“实在过奖,只是之后封门铺一行,这位宁公子大概还能派上用场。” 雷通闻言闭嘴。 明怀镜转身深深作揖,道:“阮公子这一行实在辛苦,怀镜多谢,封门铺一事大致是针对我,怀镜不愿再让多人被牵涉其中,阮公子便不必再同行了。” 阮松却摆手道:“此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仅仅是因为活人骨上刻字太过阴邪,再加上苏氏灭门实在残忍,虽说有八千明极,但在下作为修士,必须要尽到斩妖除魔的责任。” 随即又继续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应尽快动身了。” 雷定渊却并不同意:“不可,阿镜身体已近极限,此刻动身可能更会招致危险,他需要休息,最少也需三天。” “另外,此事特殊,在前往封门铺之前,我还需前去叙州空明泽,与白氏一叙。” 叙州空明泽,当初被明怀镜下放人间的四大神族之一,主掌山川水木,在其门主白承之的把控下,如今在凡间已是仅次于八千明极之后的一大门族。 明怀镜对人间地界并不了解,问道:“为何?” 阮松此刻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因封门铺在空明泽地界之内,若是能从空明泽借到人,那再好不过,雷门主思虑周全,是在下鲁莽了。” 说罢,阮松便又要急匆匆离开,雷通要留他住下,阮松却笑道:“多谢好意,不过三天时间里,在下还能处理很多鬼祟作乱,三日之后再见便可。”遂挥袖离开。 待殿中只剩雷定渊明怀镜二人,雷定渊才匆匆上前,把明怀镜藏在身后满是鲜血的手拉出来捧着。 雷定渊轻伸出手,灵力源源不断从手心涌出,安抚着明怀镜手心伤口,半响,明怀镜才听得雷定渊沉声道:“这是言灵对你的反噬?已如此严重了?” 明怀镜并不回答他,雷定渊似乎也并不要明怀镜回答,而是继续一字一句道:“你登上天帝位时,是用什么办法将四大神族全数下放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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