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应扬不语,独自走向他宽敞的灵床。 怀寒慢慢挪步子跟着。 妖王的妄念却噼里啪啦地传来: “这小家伙,如何处理?” “模样看的过去,圆房吧。” “不妥,不妥。” 怀寒背后一凉,不敢再跟上去,只觉危机四伏。 圆房? 他一式微花仙,样貌长的,多被认为是二男相欢中讨不到上风的一方,被冠以“妖王妃”之名也就罢了。 可这妖王一瞧便是要武力压制的模样,凭自己仙力又铁定打不过。 怀寒暗想:我一货真价实的男仙,且也绝非事事退让。名头可以丢,身,万万不能! 凶恶妖王最新的妄念已传来: “试他一试。” 越应扬回头,一双鹰目看了过来。 怀寒顿时一个激灵,笑容清里点婉:“越……妖王,今夜真是难眠啊,耽搁这么多天,小仙想早些探查,带我去升鸣台吧。” 越应扬嘶了一声。 怀寒连忙补充:“我是仙灵,也不必休息的。事务为重,我相信你们不会真的荼毒人间,想让事情尽快水落石出,摆脱妖与人的误会。” 言语处处关切,真像是个为自家夫君着想的妖王妃。 越应扬也明事理,沉稳点头:“好。” 可办事也太利落了。 怀寒提议:“从殿门下去,小妖们会失望的,我们……” 下个字还未说出,越应扬已变成鹰形。 “要不……”怀寒倔强地说下去。 就被鹰爪抓起,破窗而出,直飞去比这殿更高的远空。 那巍巍高台,才是妖界离天宫最近之处。
第4章 高台悬挂半天,几欲摘星探月。 四围皆有压力禁制,且登台无梯,唯有灵线盘旋绕柱,常人常妖难以攀上。 怀寒常闻北界带翼的妖多,想来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他问道:“天之上还有天宫,为何在地界欲求触天?” “不至天门,都是世间的景色。”越应扬淡应。 怀寒不懂,他倒要看看,什么是世间景色。 高耸入云,也能观八方。 怀寒趴着栏杆。将天下的夜尽收眼底,近处红烛灯火连城,远处人间安宁祥和。 生灵万物,尘土千里。 上接苍冥,下踏黄泉。 怀寒恍然觉得。这芸芸众生所居之处,凡而不凡,不比天宫地府差。 越应扬踩着尖靴,慢悠悠跟着:“摔下去不接。” “不会。”怀寒回头,问道,“建这个,做什么的?” “看。”越应扬简洁有力地说。 台上到处遍布仪器和阵符,地面密布奇异纹路,显然不止是个观景台。承载着许多功能。 “哇啊——”怀寒简直大开眼界。 这都什么好玩还有用的东西? 天宫从来也没有,神仙们都只会费了几千年去做一个小玩意,譬如笛子。 “还未建成。查吧,查什么?”越应扬问。 怀寒险些忘了,这高台背后牵扯的一桩疑案。 怀寒晃晃脑袋:“之前听了只言片语。道门说你们盗取宗门至宝,修筑此台,后灵气逸散,荼毒百姓?” 越应扬并不恼怒,藏锋的金瞳平淡,道:“是。建升鸣台,有违天界在空中布下的禁制,寻常小妖的妖力难以支撑,都是有翼之妖费力添上一砖一瓦。” 飞来飞去在天宫很常见,大家也都没有翅膀。 怀寒感受到地界的不容易,唏嘘道:“辛苦他们了,可明知犯禁,你还做?” 越应扬答:“为北界安稳。” 也是,从这里看去,目力好的说不定能瞄到西东两界。 ……不过是求安稳吗?不是监视别人吗? 怀寒暗自腹诽:越应扬,野心勃勃啊。此举说是自守,又何不是进攻呢?怪不得天帝让我下来查探消息。妖界小打小闹多年,实则弦都绷紧了,随时会大动干戈,若波及人族,后果不堪设想。 万年以来,神眷顾人族,压抑妖族。妖族势力依然强大,人族虽修习术法,也是式微,达成了微妙平衡。 但在天界面前,妖也不堪一击。 天界闲散度日,从未被撼动过威严,只因天帝——却世。 怀寒收回思绪,倾力到处嗅嗅:“我感受不到任何人族宝物的味道,那是什么样的?” “一枚香丸。”越应扬也闻嗅,面色一变,忽然垂首贴近怀寒的头发,嗤笑一声,“哪有什么香,全是你的香。” 气本无味,花香幽溢。 有被猛禽叼食的危险。 怀寒身子一绷:“没办法。我不香,就死了呀。” 花香也是罪过咯? “待修成,升鸣台靠雪山后的灵矿与妖阵运转,可能与道门至宝有相连之处。”越应扬补充道。 怀寒不会尽信,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 怀寒问:“他们咬定香丸在你们这,是在何时发觉这里有的,还是其他方式?” 越应扬摸脖子,嗤笑一声:“民间正满城香。失心发疯的人,居所有一根妖羽。” “这凭这个?”怀寒难以置信。 越应扬昂首,语带三分讽刺道:“香风自北自高而去,他们门人失踪,据说能与之一敌的唯有妖。巧合过多就成了认定之事。” 怀寒不敢完全信任越应扬,但他觉得,这位妖王殿下做事总归不至于这么马虎。 他眯眼笑道:“这么晚去逛人间,不扰人清梦吧?” “人间啊。”妖王向南凝望,咧齿一笑,“似在沉睡,家家夜里可都不安分。” —— 香,奇异的香。 不是花迷人的芬芳,也不是烹饪的喷香。 流动在这夜城。 街上空荡,少有行人。此时已是深夜,零星几家灯火还照着,昭示这是一座人城。 寂静到木叶沙沙微动也能捕捉到。 怀寒压低声音:“你不是说,人不安分吗?”大部分人家都跟睡死似的。 “听檐下,有声。”越应扬自然开口。 不义之举,不能做,不能做。 怀寒嗅着与他不同的香气,拧起眉毛,眼瞳忽而放大,直愣愣地盯向长街尽头。 有些熟悉的香味,好像很多年前有嗅过…… “发现什么?”越应扬未动,鹰眼远望,“没有异常。这味道便是他们说的香丸。” 怀寒四处走走,晃晃头:“乍一闻感觉不凡,实则不是。我不懂香,但能发现这味有浓有浅,且不是由近及远的。非常无规律,不像是从一处来的,说是地下蒸腾上来的我都信。” 越应扬盯了一会儿,戳戳怀寒鼻子:“鼻子真灵。” 被当成天犬了吧。 怀寒缩头摸下巴:“很好奇,道门的秘宝怎能是枚香丸?” “人族愿意。”越应扬摊掌。 “你们妖的宝贝呢?” “不传之秘。” “我不是外人了。” “圆了房的才不是。” “……” 怀寒脚一歪,飘向民家屋檐下。却被越应扬好心一抓:“这么弱啊?” 不是嘲讽,是真的被小看了。 怀寒吸气刚要开口,忽听屋内有人声传来。 “阿爹,阿爹……别吵了。”小孩稚嫩的声音。 隐约有刺耳笛声,不似喜乐,幽幽鸣叫,像哀怨地在哭。 果然人间的夜很不安分。 笛声一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屋子里有妖怪!爹爹在驱邪!”屋内男子笑得癫狂。 笛声再起。 怀寒和妖王对视一眼,嘭地变成一朵小花。 越应扬轻笑,硬是支起窗框一角,小花溜了进去,还半弯着腰有礼貌地道谢。 变小的怀寒灵巧在屋内乱跳,很快在狭小的民宅找到人声来源。 土床上,男人脸色阴鸷,正拿劈成两半的笛子敲锤胳膊,木尖刺在干老的皮肤上戳一个个出血洞。 男人神色发狂:“驱邪,驱邪!”要把一截断笛吞进喉咙。 一旁的小男孩捂着嘴巴哭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香浓,太浓烈了,异常刺鼻。 这家里有问题! 之前还说有不少居民发疯变异,这是让他逮了个正着。 怀寒现形,清亮一笑。 “呼……”他吐出一团紫气,化作飞粉弥漫在屋内,满屋蒙上一层紫雾,似梦中境。 孩子晃了晃脑袋,不再哭了,陶然傻笑。 对男人却没效果。 男人五窍流血,手也沾满鲜血地跑下土炕,盯着怀寒:“妖!妖啊!!杀妖!” “哎,小仙还算是个仙啊。”怀寒无奈,在男人快冲过来时,指尖一点,硬生生止住了对方的步伐。 毕竟是凡人。 “要跟凡人动手?随你。”越应扬不知何时已来了,正抱臂看着,毫无插手之意。 怀寒甩袖,眨眨紫眸,又笑道:“小仙毕竟,还是个仙。” 花香压过异香,男子就地昏倒,脸上还有异常疯癫的笑容,和着他满脸的鲜血,常人难以直视。 不太光彩地对人类出手,怀寒呼了口气:“真怕他把自己戳死,带去道门?” 越应扬神色未变:“不必。” 夜风灌入,门扉彻响,吹得吱呀。 青衫的道人昂首踏入,往地上随意一扫,目光冰冷:“二位,做了什么?” “人发疯,仙来救。”怀寒压着眉笑,还拍拍手。 “多谢。”道人顿了顿,挥手唤其他人把孩子和男子抬走,“不知二位今夜就来城中,既然目睹过了,有何高见?” 在这破屋子里谈事情?人族就是接地气。若是在天界,必要先香染五室、酒流三巡,面前摆一宝物,再施施然坐下谈话。 越应扬不说话,挑眉看着怀寒。 之前的猜测没有证据,没必要讲。 怀寒从善如流接话:“不好断定,查过再说嘛。”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辛苦妖王妃。”那道人应声。 …… 对这个称谓还是不太适应,怀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的民居,三室陈设简朴干净,院内杂草干枯,野花娇小,井边爬着细枝的藤蔓。 怀寒动动鼻子,哪里都好香啊。 他蹲下戳戳野花:“你好。” 花儿无应,想来无灵。也只有他这种花仙才会和草木交谈了吧。 可怀寒刚起身,就听到了一个字了,难辨音色。 “你……” “嗯?”他灵敏回头四望,那声音却消失了。 只一瞬。 越应扬也警觉地走过来,一步一步,很稳,无声。 怀寒压下眉毛:“刚才,有灵。” 树立,虫爬,夜风吹刮小草木。四下再无值得注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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