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方案也不是完全省心。一大问题是许存讲礼数,脾气好,相比之下,夏铮反而更像是一个哨兵。哪怕文燚猋可以发疯,要和许存起冲突也得找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由头才行。 “沈元帅和夏秘书......” “他们有点事,”文燚猋盯着许存,眼神凶恶,语气狠厉,咬牙切齿地强调:“私事。” 但凡许存再多问一句,他就打算暴起和人打架了,谁能想到许存还真就沉得住气,惜字如金地说了个好。文燚猋不怎么精明的算盘落了个空,过了会,有些不甘地问道:“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还是不了,”许存微笑着摇头:“以沈元帅的性格,一定是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事才会在外务的时候离开。我们在这里等他就好。” 文燚猋还想说些什么 ,鼻子率先一动,许存和他不分先后地感知到了动静,展眉一笑:“这不就来了。 两分钟后,夏铮和沈披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并肩同行,沈披星在前,夏铮落后了大约半个身位。沈披星的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皱巴巴的不说,还沾上了不少泥。夏铮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沈披星更加狼狈。虽然是一个方向,他们却莫名走出了各走各的,互不相识的错觉。别说文燚猋,就两人这个气氛,换个傻子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文燚猋向沈披星投去一个试探的眼神,沈披星摇摇头,嘴唇微动,只用唇语交流。 “我把他惹生气了。” 以文燚猋的阅历和处事原则,他实在是不太能懂所谓的“惹生气”是什么意思,以及要怎么样解决,但鬼使神差的,文燚猋没有吭声——曾经救了他不止一次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要最好掺和其中。 文燚猋都没有开口,关系没那么亲密的许存和顾致就更加不会说什么了。因此剩下的工作全程,整支队伍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几乎没人开口闲聊。不得不和沈披星交流的时候,夏铮就找文燚猋转述。而尽管沈披星不需要文燚猋复述也完全能听见夏铮说了什么,他还是默默顺着夏铮,回话也全部通过文燚猋传达。 文燚猋完全不理解,但他照做了。 夏铮半点表面功夫也不做,回到首都后连军方都没去,直接回了家。沈披星目送他乘的车消失在拐角,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在楼下站了会。 文燚猋见沈披星拿出烟盒,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你可别和我说你会抽烟了。” “我不抽。” 沈披星鲜有看上去如此手生的时候,他只是将烟叼在嘴里,但没有点火。 “那你......”文燚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是就闻个烟草味儿?” 沈披星沉默了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吗?夏铮以前抽过一段时间的烟。” “不是在我和他同学的时候,具体一点,是在向导院的那段时间里,他开始抽烟。” 文燚猋没吭声,但沈披星读懂了他眼神中“抽烟不是很正常吗”的潜台词,像是在对他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尽管基础科管理严格,学生整体成绩优异,总还是有青春期加成下好奇心过载的男生做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比如翻墙出校,又比如抽烟。夏铮显然不在其中,他的“乖”出于内在的性格而非外界的严管,哪怕是管理相对宽松的双休天,夏铮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规违纪的事情——认真说起来,夏铮做过最出格的事大概也就是在小考交卷完毕,路过沈披星座位的时候,飞快地在他桌面上扣了两下,暗示沈披星他纠结的那道题选第二个选项。 一般来说,哨兵都接受不了香烟过于刺激的气味,但也不是所有的哨兵都一定不抽烟。沈披星在哨兵院有个从军方退伍下来教课,同时也是他直系学长的哨兵老师,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和同学见面只约在公共场所。而他那间办公室,也是全哨兵院唯一一个可吸烟场所。 据说学长天赋极佳,只要没什么意外,是有机会升次席的水平。他的向导在战场上牺牲,他陷入了狂化,却成为了万中无一的捡回一条命的人。按照他的军功,哪怕他没法再以军人的身份留在军部,下半辈子也足够衣食无忧。然而他的导师,阮宜的父亲,费劲了口舌,还是将他留在了哨兵院任教。 之后染上烟瘾不说,一个人在一开始会去碰烟这种东西,大抵也就几种可能。沈披星不是热衷于自我感动的人,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对香烟丝毫不好奇,甚至有些抵触的夏铮第一次点烟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沈披星的时间判断得很准,然而阮宜出门前忽然有个数据出了问题,稍微拖了一会,到元帅府的时候,还是比预计的晚了近一刻钟。沈披星给了阮宜权限,因此他并没有联系夏铮开门。元帅府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阮宜转了一圈没找到门,把目标锁定在了夏铮卧室紧闭的房门上。他不确定沈披星给的权限够不够开夏铮的房门锁,不抱希望地试了试,听到了两道锁舌回缩的声音。 一打开门,酒精味铺天盖地而来。阮宜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从门口到床边这么点距离,他甚至两次踢到地上的空酒瓶。 夏铮仿佛没注意到反锁的门被人打开,又或者说根本没注意,他神情钝钝,盯着手里的酒瓶看了眼,在阮宜一个犹豫的瞬间,咕咚咕咚又灌下去一大口。 阮宜总算回过神,一把抢过夏铮的酒瓶,晃了两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与此同时,夏铮也转过脸看向阮宜。 外面还是大白天,但夏铮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只亮着盏小夜灯,所以光线不算好。然而夏铮眼睛却亮得惊人,饶是阮宜和夏铮认识了这么多年,依旧被他看得心头一颤。 平日里阮宜和夏铮相处时,阮宜往往是受照顾的那个,然而阮宜看着此刻的夏铮,多少是有些想不通沈披星当年是怎么能够在这样的眼神下多年不动心的。 夏铮眯着眼,花了几秒的时间认出了来人,等阮宜晃完空空荡荡的酒瓶,冲他眨眨眼,眼中尽是“想不到我已经喝完了吧”的狡黠。 阮宜责备不得,又没办法昧着良心夸他机灵,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一口下去,一年的工资就喝没了。” “有什么关系,他无所谓的,”夏铮歪头一笑:“他巴不得我多花点他的钱,这样他内疚感可能还轻点。” “亲爱的阮教授,”夏铮挣扎着坐起身,无比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我之前说的东西,你能弄出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上次说的时候,夏铮还是一副“没准能用上”的可有可无的态度,但现在......阮宜看向夏铮,目光平静而认真:“铮铮,你想走了吗?” 夏铮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点头。 “我以为有过一次经历以后,我应该很习惯这种事的......”单方面地付出爱意,在早就书写好结局的路上一去不返,夏铮以为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但事实好像并不完全是这样。 “或许我妈当年说得是对的,”夏铮闭上眼,很快开始颠三倒四地说些不成逻辑的胡话:“太可悲了......我......不想......” “我想......我想......”夏铮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三遍,才在阮宜的引导下终于说出了口:“我想......做个人啊!” 夏铮这一声喊得极其真情实感,阮宜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便是绵延的酸意。 “你真是一个笨蛋。”阮宜扶着夏铮,忍不住说道。 说清醒吧,夏铮满嘴胡话;说不清醒吧,此刻他反应又快得很,当即脱口而出:“怪我咯。” “不怪你不怪你,”阮宜连忙说:“都怪沈披星!” 当局者迷,作为一个旁观者,阮宜所看到的和夏铮其实并不相同,而和文燚猋的那通电话更是让他确认了一些事情。他本来是打算和一见到夏铮就告诉他的,但现在看来,最适合开口的那个一定不是他。 “我**就想不通了,”文燚猋忍不住爆了个粗:“你把他弄生气了那道歉不就完了吗,老周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文燚猋忽地哽住,在“是不是太没尊严了”和“能解决问题就好”之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氛围,一不做二不休,做好了被沈披星打一顿的准备,咬牙说道:“真不行你给夏铮跪一个呗!” 文燚猋说完就怂,一双眼睛心虚地到处乱瞟。沈披星终究是没有骂人,盯着文燚猋看着好久,把文燚猋看毛了,这才叹了口气。 “你不懂,我和夏铮的情况和老周友鹿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都是一哨一向的,还是说这年头了你搞性别歧视?” “我性别歧视个屁,”沈披星被文燚猋烦得不行,努力忍住了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友鹿和周执两情相悦的,我和夏铮又不是,你非得听我亲口承认吗?”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文燚猋的反应和沈披星预想的不太一样,让沈披星有种极其荒谬的,类似于被文燚猋套路到了的感觉。 “竟然是真的......”文燚猋喃喃自语。 “我说,老大,我能问你个事吗?”文燚猋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披星:“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坚定地认为夏铮对你没意思啊?”
第41章 顾致从洗手间出来,屋里只剩下了许存一人。 “元帅和文上将呢?回去了吗?” “嗯。” 许存站在落地窗前,伸手揽住顾致。顺着许存的目光,顾致勉强看到了一辆很快加速离去的车子。虽然看不起车牌,他也大概猜到了里面坐着的人。 “在担心元帅和夏秘书?” 许存没有说话,顾致却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顾致依偎在许存的怀中,语气温柔:“之前夏秘书看上去情绪不佳,但精神屏障还是严严实实,不给人可乘之机。不仅如此,他连元帅也护得严严实实。” 许存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夏秘书公私分明,让人佩服。” 顾致轻轻嗯了一声。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但顾致和许存的声音都格外的轻,仿佛害怕打扰到他人。 “之前听说夏秘书和元帅的结合不是出于自愿,现在看来,夏秘书还是站在元帅这边的。” 许存不语,过了一会,轻声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结合呢。” 顾致抬头,看向许存的一双眼中满是恋慕。许存慢慢低下头,在对方嘴唇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夏铮酒品还算可以,不哭不闹不发酒疯,甚至越醉看上去说话反而越有条理。阮宜费了好大的劲哄他闭上了眼,又等到他呼吸声趋于平静,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9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