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铮对自己已经落入包围的事一概不知,在并不宽敞的单人床上擀面杖似的来回滚了几分钟,刚鼓起勇气给阮宜发了一句“你身边有临时搭档的哨兵向导吗”,就被对方秒回的“是沈将军说的吗,我觉得如果是他应该能管得住你”吓得光速撤回;联系列表从上翻到下,竟然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咨询对象。 倒是有位先前做过精神梳理并且留过联系方式的女哨兵,似乎是来头不小,也说过有问题的时候可以联系她,但以夏铮的性格,又做不出没来由打扰别人的事。 很久没有运动过的夏铮很快滚累了,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弹。他已经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蜗居了数年,原以为这辈子差不多就会一直待在这里,现在沈披星伸出了一只手,只要他点头,似乎就可以立刻生长出逃离的翅膀。 可夏铮不明白个中理由、不知道沈披星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确定自己可以给沈披星带来什么、也不敢想象与这样一群人同行的未来。 沈披星甚至说如果夏铮看上了别人,这段临时搭档的关系可以就此中止。在那个瞬间,夏铮心中不可遏制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又被他压了下去。 夏铮去洗澡时的心态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从浴室出来,通讯仪一闪一闪的。夏铮看到来电显示,久违的心跳加速让他一下回想起升学考前的夜晚,他拨下沈披星号码时那种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在休息?” “……刚刚洗漱完。” “好的。” 不是来催自己要答复的,夏铮暗自松了口气,没有问沈披星这通电话的目的。沈披星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只是随随便便地闲聊:“前面回去的路上,姝妤还在好奇公共向导的宿舍条件怎么样。” “唔……看和什么对比了,如果要和学生宿舍比,那还是要好很多的,单人间,有独立卫浴和阳台,但你要说多豪华肯定是也没有的。” “这样。” 沈披星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在首都是住的分配的排屋,像姜姝妤和郑宓就分的一套,但是里面房间够多,谁也不打扰谁。不过一年到头住家里的时间也有限,比睡车上也多不了几天。” 夏铮脑袋转了个弯才意识到这大概算是在介绍临时搭档的福利待遇。但因为对方的态度自然随意,夏铮没从中听出什么暗示的意味,也就从冰箱中取出一瓶果奶,普普通通地听着。沈披星话锋一转,提到了他们第一次精神梳理那天:“说起来,我感觉你比以前更瘦了,好像是腿部的肌肉退化了。” 这更是意想不到的话题展开,夏铮干笑一声:“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运动了自然就没肌肉了呗。” “你想的话,我家地下室有专门的健身房。” 夏铮断然拒绝:“心领了,我不想。” 电话那端,沈披星低低地笑了,像是摇晃过的苏打水里咕噜噜涌上来了几个气泡。 夏铮简直怀疑沈披星是在刻意打感情牌,不然自己怎么会动不动回想起过去的事。他很多年没回想过那些事了,就像封存着的酒,在经年累月的沉淀后,当时的涩已经品不出来了,而现如今的味道有些微妙。 但是不管味道好坏,他以为早已忘了这桶酒的人还是偷摸摸把它挖出来了。 “沈披星,”夏铮也天马行空地问他,“你们是不是不允许喝酒啊?” “理论上是。” “哨兵是不是没人抽烟?” “也有个例……但大部分哨兵都不太能忍受烟味。” “还怪可怜的,”夏铮叹了口气,带着私心地暗示他,“抽烟、喝酒,虽然没瘾,但我好歹都试过了。” “嗯,”沈披星仍旧波澜不惊,又或者说是刀枪不入,“好学生都有一颗学坏的心。” 目的完全没有达成,夏铮气得抓起手边的果奶,一口气一口吨下去半瓶。沈披星听到了动静,声音终于有了些变化:“你在喝酒?” 否认的话欲言又止,夏铮看了看红红绿绿的包装,不知道什么心态作祟,煞有介事地认下了:“对的,只是一些低酒精含量的饮品,你别投诉我啊。” 那边沉默片刻,有些谨慎地问:“你喝了多少了?” 一不做二不休,夏铮大言不惭道:“也就一瓶半。” 本以为会被教育,然而沈披星只是轻轻笑了声:“小酒鬼。” 低沉的嗓音从扬声器小小的孔中传出,夏铮的耳朵无端发烫,有种飘飘然的晕眩感。沈披星很快又向他保证:“我才不去投诉,告状是小狗。” 这下夏铮真的感觉有些口渴了,头也变得晕晕乎乎的。一口气将剩下半瓶果奶也喝了,他抱着通讯仪,在床上蹬了会腿,神智不太清醒,但基本的逻辑还在,想着沈披星都开门见山了,投桃报李,他怎么样也得直接一些,反正再差的情况也就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夏铮发射炮弹一般吐出一长串话:“你确定需要我吗?没找错人?我不会打架、体力很差、脾气稀烂的哦。而且我还抽烟喝酒诶!” 话里行间仿佛能看到一只白色小狼崽张牙舞爪装凶,沈披星这下基本能确定,夏铮是真的喝醉了。 “没找错,我确定是你。”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你。” 夏铮这会更加混乱,甚至没听出话中“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含糊,脑子里只剩下了“我需要你”。这四个字在他脑中转了会圈圈,笔画偏旁拆分变形重组,最后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四个字。 不聪明的雪狼前爪抵在胸口,肉垫用力拍了拍,做了一个十分山寨的骑士礼。 使命必达。 “沈披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迟迟没有遇见其他喜欢的哨兵呢?那你要怎么办?” 沈披星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其实我已经想过这一点了。” “答案呢?” “我的回答就是……” 夏铮竖起了耳朵。 “答案就是早点睡吧,万一我今天说完你转头就忘了怎么办?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说。” “沈披星——”夏铮彻底恼怒,又开始蹬腿:“我没醉!” “好的,你没醉。” 沈披星表面从善如流,实则对夏铮竟然真的胆大到敢在工作日喝成这样赶到震惊,但毕竟隔着通讯仪,他只得顺着哄:“是时间太晚,我困了,明天我会来白塔,那时候再聊可以吗?” 夏铮这会儿又理由充分起来了:“当面说我就说不出这些话了。” 沈披星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在走申请流程了,左右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似乎没什么非要夏铮出面的点。他一边盘算一边道:“没事,那你听我说就行。” 不愧是沈披星,考虑得就是周到。夏铮晕乎乎地想着,不知不觉间松了口。 “那我们先睡觉?” “那……你记得下次碰到阮宜的话给我做个证,我早睡了。” “……好的,夏铮早睡了。” “夏……” 沈披星戛然而止,不是因为词穷,而是突然想起了阮宜对夏铮的称呼。 认真来说,更早之前,其实是他先开始这么称呼夏铮的。一开始是刻意套近乎,想让他不那么紧绷着,后来为了保持距离,又逐渐叫回了全名。再后来便是升学考结束后那场令他至今难忘的通话,那是沈披星最后一次喊他“铮铮”。 “……嗯?”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铮铮,你在外面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吗?我明天给你带。” “……” “……” “……” 就在沈披星迟迟得不到回应,以为夏铮已经睡着的时候,电话那端终于又传来了夏铮下定决心后坚定不移的声音。 “我要一杯小跳蛙奶茶。”
第83章 番外10 半夜加班的罪魁祸首竟是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七) 事实证明,军部禁酒确实有十足的道理。 夏铮一夜无梦地睡到天光大盛,醒来后神清气爽了两秒,凌乱的记忆归位,笑容逐渐消失。 床边的矮柜上还放着空瓶了的果奶,夏铮举起来晃了晃,像是在确认内容物,又像是在晃自己脑袋里进的水。 果奶,乳制品,不含酒精。 夏铮从前是不信所谓的“醉奶”“醉蜜”“醉茶”这类说法的,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终于叫他认清了自己的局限。他闭上眼,现在倒很是想念沈披星那精神图景——那海底黑黢黢的,是个把自己埋了的好地方。 所谓的成年人的身不由己,大抵就是前一天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第二天还是得硬着头皮见人。 “所以你真的同意了吗?姝妤还说要好好做一回说客,让队长欠我个大人情呢。”应友鹿双目含笑地问夏铮。 夏铮不愿意承认,却也做不出赖账不认的事。沈披星见状,替夏铮解围:“说了是我趁人之危,他昨天有点喝多了。” 想喝不能喝的周执冲夏铮竖了个大拇指:“这是喝了多少啊?” 夏铮看了眼沈披星,从那一刻起做出决定,自己只是喝了果奶这件事将会随着自己一起进入坟墓,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太夸张了,你知道吗,一觉醒来队长和我们说在打申请了,我还以为他发烧说胡话,觉醒了一颗强取豪夺的心。” 夏铮干笑着,余光瞥见沈披星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应友鹿也注意到了夏铮的视线,清了清嗓子,给沈披星使眼色:“店员说的,半小时内尽快饮用,你还不赶紧给人家小夏。” 被点了名,沈披星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袋子递给夏铮:“你要的奶茶。” 包装袋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青蛙,以及五个卡通艺术字。 小跳蛙奶茶是他们基础科时期就有的老店,夏铮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品牌竟然还存活着。 “没有小跳蛙奶茶,就点了一杯基础款的珍珠奶茶。”沈披星解释道。 应友鹿手里也捧着一杯,给凑热闹的周执投喂了一口,忍住笑和夏铮说:“说起来也好笑,我们太久没喝这种东西了,点单都有些陌生。那营业员说欢迎光临小跳蛙奶茶,请问您要喝点什么。队长问你们这有小跳蛙奶茶吗,店员说有,咱们有奶茶奶绿和黑糖牛奶。结果你猜怎么着?队长思考了半天说,我要一杯小跳蛙奶茶。” 讲到这里,应友鹿再也忍不住,拉着周执的手遮住自己的脸,笑到让夏铮甚至觉得有点陌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揉着肚子说抱歉:“那个店员的脸色真的很精彩,我感觉他是想报警。” 连沈披星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夏铮却笑不出来。说的是沈披星,可夏铮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尝尝看吗?我想着你昨天才喝醉了,今天喝太甜可能会腻,就降了糖度,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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