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子的正方体电视机看起来有些年头,音效滋啦不平,里边的嘉宾哈哈大笑的声音像极了调错赫兹的收音机。 断腿的塑料凳躺了一地,卫弛用脚尖划拉着满地碎瓷片,一只手龇牙捂着冒血的前额,骂骂咧咧走到门口,扔掉手里拎着的桌腿。 撸到手肘位置的黑色衬衫袖下,露出一截白虎花臂。 他朝着坐在门外抽烟的男人走过去,漆面皮鞋蹬到台阶上,不耐烦地用拇指擦掉溅上的一滴水珠——却蹭出一抹血红。 “草。” 卫弛搓搓手指头,恶心地骂了一句。 “小心着点儿吧。” 景天把烟怼到地上,撑着膝盖起身,回头无意地扫了眼饭店玻璃门后抱头蹲着,脸上挂了两条鼻血的老板。 那光头本来试探性地瞄着周围,见景天往这边看,慌地低头,老实缩回去。 “不是,谁能想到一个沉迷赌钱的炸鸡店老板还能是前格斗选手出身啊?” 卫弛额头上被人一棒子砸的伤口还在滋滋冒血,染得黄毛都成了橘的。 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大摞钱,直接用血当润滑数起张数。 “十,二十,三十……九十九……啧,这不有吗?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才能掏出来,这群欠债人都什么毛病。那啥,谢谢你来救我啊,给。” 卫弛从里头抽出三张,塞进景天口袋里。 “打发乞丐啊。” 景天翻了个发白眼,嘴上损着,倒也没拒收这三百块钱。 “我说,你给李北泰干这烂活儿,到底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卫弛再从里头薅出一小把放进自己兜里,哧哧笑道: “干到死呗,不远,说不定明天就遭人捅死了呢。烂活又能咋,至少今天老子有钱尽情享乐,花天酒地,不像你——” “我怎么。” 景天卸下手腕上缠的拳击绷带。 这还是半个小时前,面前这个脑袋开花的瘪犊子玩意儿一个电话哭唧唧喊着被人打了,让自己去救他的时候,开车过来的路上缠的。 景天不是第一次给卫弛撑场子了。 自十六岁第一次见面,李北泰派卫弛来他家里讨债,被景天几拳捶成猪头以后。 俩人莫名成了唯一亲友那都是画外题。 景天甚至觉得,卫弛这狗东西跟他交朋友的初衷只是为了把自己当成个打架垫背的工具人使。 卫弛嗐地叹了一声,吊儿郎当道: “你怎么,你放着这足以统治西大区的身体素质不用,去开你那破货车,月月给李北泰送钱,还他妈不是你欠的。” “我乐意。” 卫弛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个还不如对头牛放屁,那牛来的反应更大。 他整理了下扯皱的衣服,嬉皮笑脸凑上来问: “你小情人儿呢。” 景天解开手机锁屏,没目的地瞎划了几下屏幕——他明知道没来新信息。 “忙。” “亏你也放心。” 卫弛嘟嘟囔囔钻进车里,拿出酒精,对着后视镜把额头上的血擦了,看见个不深的口子,没在意,直接用大块创口贴拍到上头,道: “这深更半夜的私人活动,除了俊男靓女,就是名流财阀。娱乐圈水多深呐,你身为alpha怎么半点占有欲都没有?我寻思那没有费洛蒙应该不影响你们这群A的生理本性啊。” 景天搓了搓鼻子。 “我也不是alpha,不懂你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要是能有个那么漂亮的对象儿,路边哪个傻子多看他一眼我都能把他眼珠子戳下来。” 他看景天没什么反应,从背后扑地压到他肩膀上,不着调道: “走啊?喝酒去,爹请你。诶——” 景天薅住一大把黄毛,把卫驰那张倒胃口的嘚瑟脸从面前摘了下去,三两步跳上车,咚地摔了车门。 “……诶?!就算你答应我还没时间喝呢,过过嘴瘾让你当真!” 卫弛揉着差点被他扯断的头发,啐地朝屋里那个还跪着的老板瞪了个狠儿。 “怎么,又约了哪儿的美女。”景天从车窗探出头,嫌弃骂道: “少约点儿,省省力气吧。” “话说到这儿了。”卫弛抬头贱笑:“你认不认识什么别的omega,男o女o都行,能带回家的,介绍给我一下,要钱也没事,不太贵就好。” “……滚边儿,老子不嫖。”景天鄙夷摇上车窗,一脚油门下去。 “嫖什么嫖……” 卫弛嘟嘟囔囔看货车一骑绝尘,喷他一身柴油尾气。 景天把车停到酒店后门,由于是辆货车,酒店门口的指引当是拉货的,也就没拦。 他跳下车去,扣上灰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手插在兜里闷头往里走。 即便是过了十二点,这座五星级酒店永远都是个灯红酒绿。 抬头向上,五十几层金黄的落地窗连成一片,繁华之下的天空浑然漆黑。 科学家说物种起源于深海,然苍穹之下,生存,呼吸,恶意,拉扯,又与那混沌无声,恐惧未知的海底有何区别。 反正都是无法逃脱的迷局。 他从工作人员行走的甬道进去,身边不断有在收拾厨余,垃圾的服务生经过—— 嘴里念叨着刚刚哪个芝麻大的彩钻随便拍出几千万,又说哪个明星真人可比电视上看,漂亮得太多。 拍卖会多半是结束了的。 但景天捏着的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新信息。
第22章 我做不到。 直到路过二层vip休息室时,透过门缝,景天闻到一股强烈且熟悉的白茶香气。 很显然,这不该是omga在正常状态下会散发出的费洛蒙浓度。 …… 景天的心脏猛地缩紧。 ——“白翌!” 反锁的电子锁被一脚踹开,报警器哔哔叫个不停。 屋内白翌软瘫在地,靠坐在另一个omega怀里,冷汗粘着头发跟低垂的触角,肉眼可见的颤抖。 他的费洛蒙失控地灌满整个房间,以至于才迈进一步,景天的内脏就跟被丢进火堆残灰里似的灼烫刺痛。 景天见抱着白翌的那位omega警惕抬头,细长的双目内深绿色的瞳孔缩成一点,手里紧紧搂住白翌,不等辨清面前场景,脑子里“嗡”地袭来一阵类似重击的闷痛—— 是只有少数高级omega才能激发出的防御波频。 “别过来!” 这刺激让他骤然止步,莫大的威逼感拽着他的脚腕,景天咬牙让自己清醒,眼前的人似乎并不陌生,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电视里?杂志上,还是…… 背后警笛声大作,蜂拥而上的警察将休息室包围,陈卓意引着警察进来的时候强忍胃里的恶心,往后看了景天好几眼。 他再朝抱着白翌的人问道:“前辈,这人谁。” 黎恩摇了摇头,或许是警察的到来让她得以放松,才肯把防御波频收起。 毕竟连同为alpha的陈卓意刚踏进来的时候,也差点因为这个一口呕了出来。 “楼上,506号。JC娱乐前代表在这位omega的酒杯里投药,欲图不轨,我的保镖已经把人控制住了,口供我随你们回去录。” 黎恩扶着浑身瘫软的白翌说。 警官朝僵在原地的景天走过去,问:“先生,出示一下证件,证明身份。” “投药……” 白翌的触角微微一颤,好像对声音有了反应。 警官催促说:“先生,请您配合一下调查。” 景天掏出钱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我是他的alpha。” 他把证件塞进警察手里,走到白翌面前。 黎恩并没有放手的意思,没人可以证明这个穿着件廉价卫衣、莫名闯进屋里来的陌生人身份。 但白翌知道。 即便早就意识模糊,仍旧单凭声音辨认出了来人。他手指微屈撑地,挣开黎恩,艰难踉跄着扑进他的怀里。 再就是放声大哭。 嘴里含糊叫着他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景天。”黎恩松了口气,眼神依旧不安落在二人身上,说:“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叫你。” 白翌身上滚烫,他不可自控地散发出的高浓度费洛蒙让景天心慌难抑。 过度释放费洛蒙很容易让omega脱力昏迷,他知道让他冷静下来的法子。 只不过。 “既然这样,你好好安抚一下他。我看他有些受惊过度,刚才注射过酒店提供的应急抑制剂,也没能止住——” 他做不到。 他只能抱着怀里这个湿成水的小可怜,紧紧的,拍着他的后背,他的后脑勺,试图用尽每一寸身躯将他包裹起来。 白翌迫切地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把他胸口处的衣服打湿成深灰色。 omega本性驱使他去寻找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气味,他快要急疯了,他难受得快死了,攀勒着景天帽子的抽绳上去。 他把脸贴在他的脖颈上,扯掉他的帽子。 他什么都闻不到,什么都得不到,只能意识模糊地张开嘴,狠狠啃咬在景天的腺体上,试图获取些安慰气息。 景天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咬牙忍着被反复啃咬所带来的剧痛。 滚烫的血顺着后颈流下,沿着脊椎滑落,也不胜从脚到窜上头的刺骨寒意。 陈卓意一时间没弄懂怎么回事儿,他只愣着看白翌快把他的alpha腺体咬烂了,连带自己的后脖颈都跟着隐隐作痛,再与满屋子警察面面相觑。 直到景天把白翌抱起来,走到自己面前—— “您是个alpha。” “对啊。” “抱歉,能不能稍微…帮我照顾一下他。” “啊……?” 陈卓意懵然不知所答,怎会有alpha主动请别人安抚自己的omega? 光是碍于自尊和对待配偶的占有欲,简直耻辱得足以让一个alpha撞柱自杀。 “对不起。” 景天回头看了一眼黎恩。 “哦不,我们没有那层关系,商业情侣罢了。”陈卓意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不行, 只不过……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 “景天……景天……” 白翌还在浑浑噩噩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景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捏紧的拳崩得青筋毕露,不等屋里这一大群人反应,重新戴上帽子,掏出手机闷头冲了出去。 “哎,先生,先生?先生!” 警察没来得把确认好的证件递给他,懵然追着走了几步,眼睛霍地一觑。 “快!追上他!” ——“喂,朱晓吗。” ——“……谁啊?” ——“佩德酒店二楼vip休息室,来带白翌去医院。” ——“嗯?不是,你…喂,喂?喂!!” 景天挂断电话,余光扫向身后追来的警察,只将卫衣帽子下的两根绳扽紧,从紧急通道一步三阶登上楼梯,遥地看着一帮酒店工作人员和保镖围在五楼一间屋前,三两下攘开层层人群,横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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