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怀:…… 太虚这句质问的含义太明显,就差没直接问他是不是跟魏云深同流合污,宋持怀一时拿不准他什么心思,干脆缄默。 太虚问:“为何不说话?” 他声音语气仍然温和,却更多透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宋持怀垂首道:“我亲眼看到他倒在面前,只是如今听师父这样问,也突然不确定了。” 太虚的嗓音添了审问:“你也会失手?” 宋持怀抿唇:“药吃多了,脑子迟钝,灵气受损,剑也拿不稳,或许会失手。” 这话说得毫无怨怼,太虚却想起是自己为凌微牵桥搭线介绍的蔺轻寒,解寒丹的副作用他有所耳闻,虽能最大限度地抑制宋持怀体内寒气,却也消磨吞噬他的意志,于修行有亏。 责问的话最终没倾倒出来,太虚与凌盛不同,他没个看了宋持怀一眼便被勾得三魂只剩一魄的儿子,对宋持怀也是惜才怜爱之心更甚,若非凌微执着,宋持怀或许会是他最钟爱的徒弟。 他喟叹一声:“现在也不冷了,药可以停了,若练剑时觉得手生,可来问我。” “是。”宋持怀行了一礼,“师父若没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太虚摆手:“你回去吧。” 宋持怀应首,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山内散漫逛了一圈。 等回了鸦影居,饭菜早已备好,宋持怀却没了胃口,他叫乌潼把膳食撤下,陈蕴迎上来问:“师父是哪里不舒服?” 宋持怀摇头,倒不至于不舒服,只是心事重重,连带着对吃的也没了欲望。 见他不肯说,陈蕴叹了口气:“若是不适,师父先去洗澡吧,水已经热好了,衣服也已备下,师父直接过去就行。” 宋持怀点头,他往盥洗室走,却见陈蕴也跟了上来,直到到了盥洗室门口都没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停步:“你跟着做什么?” “伺候师父沐浴啊。”陈蕴理所当然,反而觉得宋持怀的问话奇怪,“听闻魏师弟在时事事亲力亲为,弟子虽是后来者,也不甘落了下风。” 宋持怀:…… 虽然魏云深在时他确实借这张脸试探过对方没错,但那只是偶尔,洗澡的事他还是从未假手于人的。 他道:“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 陈蕴一顿:“师父是嫌弟子手脚不够利落,不如魏师弟做得好吗?” 宋持怀今日第二次体会了一把哑口无言的感觉。 平心而论,他对别人卖惨装相相当无感,但陈蕴提到了魏云深,将他跟一个天极宫的叛徒安上“关系匪浅”的名头,这话或许无心,但若传出,就未必是这么回事了。 宋持怀向来懂得如何避嫌,知道此时解释不如攻破,只好先让一步:“也罢,你替我宽了衣便出来吧。” 陈蕴一喜,两人进了盥洗室,他才刚将手放到宋持怀衣领上,却突然眼前一晕,随后不省人事,直直倒了下去。 “陈蕴?” 宋持怀下意识将他接住,好看的眉头蹙起,“你怎么了?” “师父有空关心他,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从前传出,宋持怀错愕抬头,便见魏云深不知何时出现,径直站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会?他的神识覆盖了整个鸦影居,居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他的感知,可魏云深的出现……他却一点都没捕捉到。 魏云深声寒冽冽,他露出个笑,却不像笑,直教人心底发毛:“师父,你们刚才是想做什么呢?”
第39章 弥彰 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就在眼前, 宋持怀一时愣住,他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更抓紧了手上的东西。 魏云深低头看他手上因一个障诀就晕过去的陈蕴,心底躁意疯长。 聚着热水的浴桶在宋持怀身后滚滚升着热气, 门窗紧合, 无有缝隙, 室内温度渐渐高涨,熏得几人脸上都腾上薄红。 ——宋持怀素来苍白,但只要染上那么一丁点儿艳色,便如红霞倾盖雪顶,叫人痴醉得挪不开眼。 魏云深从宋持怀手上接过陈蕴,将人丢了出去,笑意不达眼底:“师父是要洗澡?” 宋持怀怕魏云深又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举动, 尤其太虚才刚警告过他, 要是被人发现这人现在就在这里,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当即往外走:“不洗了。” 经过魏云深身边的时候,纤细的手腕被人捉住,宋持怀吃痛皱眉,却见魏云深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只是盯着浴桶旁边放的那几件里衣。 ——虽然冬去春来, 近几日天气渐渐回暖,但也不至于穿这样几件薄如春水的亵衣就够。尤其宋持怀身具寒症,比旁人孱弱不知几分, 他洗完澡就穿这几件衣服, 显然是冲着生病去的。 又或者……是他要勾陈蕴共浴,所以特意准备这一身能透光的衣衫来洗。 宋持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抓在自己腕处的力道越来越大,当即一挣:“放手!” 他用力太大,加之魏云深又在出神,一时不察竟被他甩得踉跄几步,却不怒反笑,少年抬起头来阴沉地盯着自己曾最爱戴的人,问:“你很缺男人吗?” 宋持怀冷声道:“如今是在鸦影居,你若乱来,当心有来无回。” 言外之意,当日在万剑宗外任他摆布,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有其他顾忌。 魏云深道:“弟子打搅了师父的好事,您不高兴了?” 宋持怀威胁道:“你若知趣,现在从这里滚出去,我还能当你没来过。” 魏云深似漫不经心瞭着宋持怀洗完澡将要穿的那几件白色里衣,实则眼中差点烧出火来:“师父穿那样的衣服要给谁看?从这儿回您房间还有一段距离,您洗完澡就这样出去?等着天极宫的弟子排队来操?” 宋持怀眼神有一瞬间惊愕不定,哪怕在凌微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他也从未当面受过这样的侮辱,何况说这话的是前不久还乖觉懂事的魏云深,让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 大脑深处某根弦被崩断,宋持怀终于做不到继续忽略对方的话,抬眼怒视:“魏、云、深!” “深”字才刚起音,魏云深那张脸骤然放大,宋持怀只来得及感受到自己身体一阵腾空,而后巨大的失重感传来,他下意识搂住了魏云深的脖子,耳边传来意外的闷笑:“师父这又是在做什么,勾引我吗?” “……” 魏云深将他横空放置在了浴桶上方,袅袅白烟熏透他的脊背,因为姿势的问题,宋持怀臀尖已经沾上一点温热的湿意,毫无疑问他衣衫已经入了些水,若再放手,只怕整个人都要掉进桶里。 但…… 感觉到握在自己腰背上的手越收越紧,少年成熟中犹带一两分青涩的脸也靠得更近,宋持怀心下一横,他伸直曲起的腿用力一蹬,同时双手放松,从魏云深怀中挣脱出来的瞬间,整个身体直直下坠,“噗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咳咳……咳!” 飞起的水花溅了他满身,宋持怀一只眼因进了水只能闭上,他弓着腰用力咳嗽,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身上雪衣浸透了水,一半贴合身上柔和的线条,一半随水漫开摇曳,看上去十分狼狈。 却任人心中长出想要肆意蹂躏的欲望。 魏云深眸色渐深,他走上前去,将察觉到这边情况站起来的宋持怀重新按坐回桶里,呼吸愈显粗重:“师父是要洗澡?” 宋持怀凶狠地剜了对面一眼,只不过因为过于狼狈,他这一眼没有任何威慑力:“出去!” “我伤了做事的人,自然要替别人行未尽之责。”魏云深半笑着将宋持怀的衣领拉开,动作轻柔却丝毫不见克制,“师父是打算先洗哪里,我帮你。” 宋持怀捏手成拳,声音更重:“出去!” 魏云深仿若未闻,他一只手勾着宋持怀张开的衣领,余出来一只手则往下摸到浴中人的腰带,动作又快又轻佻:“先下面吗?还是……” 话还未尽,一道凛冽的剑气扫风而来。 宋持怀立身的浴桶被剑气冲破,木板碎成不知多少块浮沫,温热的水往四方散开,宋持怀银靴前踏,漾出一片水华,手中长剑直指魏云深心脏。 声线是魏云深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杀伐决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过一道剑气而已,饶是魏云深躲避及时,面颊也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这还是在身体灵力被寒症与解寒丹来回侵蚀过后的结果,若是宋持怀没被病痛折磨,难以想见他这一剑会有多大威力。 这样强劲的实力……怎么会受制于凌微呢? 魏云深脸上笑意淡去,虽勾着唇,却竟是面无感情:“怎么会?师父您不是已经杀过我一回了吗?” “……” 两道同样冷漠的视线在空中交锋,下一刻,屋外日垂西落,霞云尽收,漫天黑云沉沉压下,黑鸦旋飞覆瓦,惊起风哭虫鸣。 二人相顾无声无言,不知是谁先动,剑势起时,乍响一道雷鸣。 盥洗室上方不知何时掏了个大洞,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洞中跃出,白攻黑守,宋持怀招招剑势凌厉绝情,无一不是冲向魏云深命门而去。 然而越打,心中越惊。 魏云深入天极宫不过短短一年,当初那个连收剑都不会的少年竟能游刃有余地与他应招,他不知道魏云深“死”后这五个月里遭遇了什么,但就算是从小浸淫在丹精药累中的世族子弟,也难以做到如此进步神速。 魔界之中……到底有什么? 魏云深看出他想,再次避开宋持怀一剑后从后方虚揽住他,附耳喃道:“师父想知道吗?不如弃了天极宫,跟我一同堕魔如何?” 宋持怀精准捕捉住他使用的字眼,回身往后一劈,厉声质问:“你堕魔了?” 魏云深轻巧避过:“这不是师父想要的吗,这么吃惊做什么?” 手上长剑一滞,宋持怀终于发现魏云深不过是在跟自己逗玩,他停下动作,立在盥洗室廊下,因沉云遮月,又因青灯未点,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丁点表情。 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魏云深身上的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当日在万剑宗,他是诬陷魏云深堕魔没错,但——魏云深道行太浅,道心纯粹又无心魔附身,要像当初蛊惑冯岭入魔那样故技重施并非易事,所以宋持怀根本没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时间,诬陷从一开始就只是诬陷。 既然如此,魏云深身上那股与他深深融入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这魔气于魏云深当日在万剑宗外拦路时就初现端倪,但当时宋持怀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沾染了冯岭身上的,但如今想来…… 那些魔气跟他自然契合,根本不可能是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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