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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看清了。 ——那是一片群星璀璨的永夜。 泛着迷蒙“月光”的洞口，一串挂满了粉色花骨朵的墨绿色藤蔓垂了下来，一个粉雕玉琢头上顶着两个缠着花的丸子头的小姑娘警惕的顺着藤蔓滑到了他们正对面。 只一瞬间，小姑娘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猛的睁大了眼睛，两汪泪水夺眶而出溢了满脸。 属于小孩子的稚嫩的声音又是欣喜又有些悲伤喊道:“大人！” 司空落看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她飞奔到近前，一把抱住了司空落。 濮阳错眼角一抽，下意识觉得司空落要给人一手刀。 然而没有，他只是微微垂着眸子，看着那个哭到梗咽的小女孩。 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有点生硬，但却十分耐心温和，濮阳错微微皱眉。 这又触及到他的盲区了…… 前世相遇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是司空落，现在好像反了过来，他成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莫非是他这一世太摆烂了？ 濮阳错有点懊悔，但不多，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伸出两手搭上了司空落的肩膀。 而后没骨头似的在人身上压了自己半身的重量。 司空落回头，他便得了机会懒洋洋的探头在人唇上蹭了一下。 小姑娘才到司空落腰腹那么高，她抽抽噎噎的抬起泛着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手紧紧的攥着司空落的衣摆，泪眼朦胧的看向濮阳错。 在司空落的身边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此时她整个小身体都贴在司空落的身上，用带着些鼻音的声音问:“大人，这个人是谁？” 司空落闻言垂头摸了摸她的头:“道侣。” 小姑娘冲着他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濮阳错轻笑一声，趴在司空落肩头越过他的脖颈伸出手臂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花妖？” 小姑娘抽了抽泛红的鼻子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可能是发现还有外人，所以淡了淡重见亲人的喜悦，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她松开紧紧贴着司空落的身体，手攥着司空落的衣摆勉强拿出了一点气势，然后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抹了抹鼻子，上下打量着濮阳错。 濮阳错一本正经的站直让她打量，面上带笑，一改先前的轻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行字。 ——我是个老实人。 小姑娘:“……” 直觉告诉她别信他…… 小花妖虽然还是族里的最小辈，却也已经有几百岁了，自然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于是她满心理所应当的把欢迎司空落回来放在了第一位。 她虽是第一次见到司空落，却还是像族中老人一样天然的对他有亲近感。 她拽了拽司空落的衣摆，抬头看向他，小脸认真却又没忍住抽了抽小鼻子道:“大人，我们先回去？” 司空落点头。 小姑娘顿时挂着泪痕笑的一脸灿烂:“太好了，老祖宗们还有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开心的！” 小姑娘把脸一抹，说的肯定又欢欣，小巧精致的眉眼间皆是明朗的笑意。 然而这笑脸却被朦胧的月光打上了一层斑驳的阴影，就像她明明是向阳而生的爬藤月季，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正儿八经的阳光。 ----
第22章 转生池 如水的月色中点点星屑悬浮着，荧蓝色的花田中夹着一条细细的小路。 两道长身玉立的身影跟在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身后，过了最后一道结界，四周骤然热闹起来。 一瞬间，所有各司其职的精怪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的向他们看去。 “大人回来了！” “真的是大人！” “是大人！” 一时间纷杂的声音在路两旁此起彼伏，他们的声调语气因年龄而不同，有老人、有幼童，还有激动不已的年轻人。然而他们却都表达着同一种情感，热情又雀跃。 荧光的花海中各色花瓣被不知何处打着旋的风卷起纷飞在水色的空中，闪着荧蓝光晕的白色桃花瓣飘飘悠悠的凑到了司空落面前。 面前的人仍旧面无表情的伸手，将下落的花瓣稳稳的接在了手里。 濮阳错从人身后凑过去，捏了捏人的掌心。 在一众既开心又担忧的视线中，一位看上去年纪很大皱皱巴巴的老树妖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大人您回来了，请跟我去长老院吧。” 司空落点点头，濮阳错从人身后侧出个脑袋来:“可以带家眷吗？” 树妖点头。 濮阳错便光明正大的从人身后走出来牵住了人的手，然后示意树妖带路吧。 老树妖:“……” 小姑娘被七大姑八大姨拉去了，老树妖在前面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和司空落絮絮叨叨。 “我是棵老榕树，活了多久我也不好说，那可实在是太久了啦。” “你下山前我刚开智，后来山上又陆陆续续多了一些开了智的精怪，我们算是看着你下山的那一批。” “但是现在啊，现在它们多半都已经沉眠啦，就留我一个老家伙还强撑着。” “当初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后果，这不转生池还在我们这里，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才来。” “你最后上山的那一次，我们被你扫的猝不及防，然后就被你安排到了这里出也出不去。” “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我们不怪你，这么多年下来，这里还算被我们建设的有模有样，各种珍稀的花草树木还挺多，漂亮吧？” 司空落点了点头。 濮阳错挑眉疑惑道:“转生池？” “其实它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功能像我们就这样叫啦。平时我们将生了病的花草扔进去，出来就能变成完好的种子。”老树妖道。 “准确来说，它的功能是将魂魄上多余的东西洗净，退化只是附带效果。” 司空落突然开口。 濮阳错一愣，看向牵着的人。 “它应该属于天地规则的一部分，我早已不算“天道”。”司空落沉静的说。 “所以你的目的？” 濮阳错紧紧盯着人，虽然他也不能从人脸上看出什么。 “将规则还与天地，顺便洗干净那些东西” 规则是不能落在一个“人”的手里的。 就像这般冥冥之中自有某种牵制。 濮阳错皱眉:“后果呢？” 司空落摇头。 濮阳错眉皱的更紧了。 “要不我们还是算了，突然觉得几万年也不是很久。” “不行，我等不得了。”指尖划过濮阳错的唇缝，濮阳错深思的神情被打破，他诧异的看着司空落，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人睫毛轻垂看着他露出了一抹笑。 濮阳错:“……”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内心的担忧半道拐了弯，他一脸复杂的抬头，然后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池子。 池水是一种清透的蓝，水池周围围了一圈花树，和桃花相似，粉色的花瓣铺在池沿上，间或一两朵会飘飘悠悠的落到池子里漂上一会儿而后消失不见。 星星点点的荧光从四周溢出，掺进漂浮在空中的星星碎屑里，像一条条薄透的小纱带。 如梦似幻。 然后濮阳错就眼尖的发现，这个池子外形上和司空落屋舍后面的那处冷泉一模一样。 就是司空落贼爱泡的那个。 濮阳错眼皮跳了跳，但什么也没说。 然后他看了看老树精:“不是去长老院吗？” 老树精老神在在的笑道:“说顺嘴了，我们这里的长老指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个，我是我们这一众精怪中最老的那个，所以揽了看守转生池的活。” 濮阳错语塞。 然后就看着他家这位拖着袍子往池子里下了脚。 洁白的布料轻薄，司空落穿的又少，一遇水即透。 濮阳错:“……” 他幽怨的看了旁边老眼昏花的树妖一眼，树妖一愣，而后后知后觉，默默的退出了院子。 濮阳错便如同人间守在妻子产房外的丈夫盯着产房窗户一样紧张担忧的盯着司空落。 一步、两步，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没入了池子中，司空落垂着眸子，和当初被一众黑压压的冤魂包裹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濮阳错忍不住捏紧手让指甲陷入掌心。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人整个没入了池子，呼吸几近停滞。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也似乎过去了很久，池面轰然炸出一簇水花直冲云霄，而后又裹挟着什么般原路返回猛地扎进池中。 刺眼的白光伴随着水流坠落的声音以水池为中心向外炸开，边缘直达世界的尽头。 一瞬间，濮阳错感觉自己好像瞎了。 然而，视觉的不适只有那么一会儿。 白光过后，却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凝滞的的水面如同打磨好的玉石一般再未起一丝波澜，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秒。 两秒。 镜面一样的池水被一圈涟漪打破，漆黑的发丝先于人浮上了水面。 濮阳错死死地盯着水面，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发现，尺寸不对。 他瞳孔缩了缩，然后猛地上前拉住水面刚伸出来的一节玉白的小胳膊，然后拽出来一小只奶团子。 濮阳错瞳孔地震。 小奶团黑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脸侧，湿漉漉的浅棕色大眼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也不是没预想过这种结果，但是这个年龄既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小，也不像他想象的少年人模样，濮阳错拎着两三岁幼童模样的司空落，和对方茫然的眼睛对上，莫名从心底升起一股罪恶感。 他不由得将人拿的离自己远了一点，然后兀自嘶哑咧嘴了一阵儿又一把将小孩抱进了自己怀里。 小孩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被撞的有点懵。 然而就在他头顶到濮阳错胸前的一刹那，那双属于小孩子的眼睛大睁，白净的额前突然现出一抹红痕，而那双属于小孩子的湿润的大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再睁开竟然从瞳孔深处蔓延出一抹血色。 ----
第23章 自作孽 发觉司空落情况不对，濮阳错低头正好和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对上，眸子里的清澈茫然已经一扫而空了，随之涌上来的是一片又一片晕开的血红。 他面无表情的歪头看着濮阳错，一言不发。 濮阳错惊诧的将司空落举了起来蹙着眉检查他哪里出了问题。 司空落缓缓闭眼叹了口气。 “我没事，清干净了，这是后手。” 清澈又稚气的声音响起，濮阳错看着他皱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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