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他是想等恩人你长大再说?” 秦镇邪冷冷道:“他可没有告诉我去哪里找他。” “这不是有这坠子在吗?高人的洞府哪是能随便说的。我猜他当时看中你了,但出于什么原因不好马上带走你,就留下了这坠子做信物。”君稚拍着胸脯道,“恩人你放心,我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我师傅肯定看得出。等一到嘉禾我就带你去见他,保证你不会错过这机缘!” 君稚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秦镇邪却压根不信。他不觉得那坠子是宝物,反觉得这东西太重了,太烫了,挂在手上像一块烙铁。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君稚去船舱睡了,连黑猫都睡了,江面上只剩下欸乃水声。秦镇邪静静望着江面,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最后,连船夫都来劝他了,他才进了船舱。 可他没有合上眼睛,而是望着幽幽的黑暗,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枚莲花坠。不知为何,似乎这样他就能暂时忘却那深埋江底的怒火,获得一瞬的安宁。后半夜,他终于闭上了眼,然后,他看到了鲁泰,看到了鲁宅高高的围墙。 他一低头,看到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娇小的手。 这是梦,是叶福儿残留在他身体里的记忆。君稚听到的只是他的讲述,秦镇邪却在那短短几个时辰内走过了叶福儿的一生。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无法说话,无法行动,无法醒来,他只能看着“叶福儿”一遍遍走过绝望和耻辱,直至死亡,然后在溺死的瞬间醒来,生死悲欢归于寂然,唯有那深切的愤恨刻骨铭心。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不在水底。尽管四周是一样的阴冷,一样的黑暗,可脚下坚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水底。 那么,这究竟是哪儿呢? 秦镇邪站了起来,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就长大一点,直到那稚嫩的双手变得修长,窄窄的肩膀变宽变厚。奇怪,他看起来好像比现在还大一些。忽然,他闻到了血腥味。他的心猛然一跳,脚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他大步向前跑去,那样急切,那样不安。他突然刹住脚,浓烈的血腥味灌进鼻腔,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截滑溜溜、冰凉凉的袖子。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哎呦,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第014章 天阙符 秦镇邪猛地睁开眼。 是梦?为何他会做这样的梦?感觉如此真实......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裳,心悸感久久不散。 上次,他也做了类似的梦。梦里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他看不到他的脸?稍微回想梦中的场景,他便感到潮水般的不安和恐慌。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他认识那个人吗?为何他之前从未做过这个梦?不,他不可能有那样的记忆。难道,他无意中被哪个鬼上身了吗? 可他不是有那坠子吗?秦镇邪抚摸着那莲花坠,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之后,他却再也没做过那种梦了。 船上的日子像水一样般流走,转眼间已是半月后。当江上的商船如争夺米粒的游鱼般攒聚时,秦镇邪跟君稚也到了嘉禾。嘉禾城外,船夫们大声吆喝着卸货,船客们上船下船,小贩挑着糖果高声叫卖,各种声音热腾腾地撞到一起,像煮沸了的汤。 城外吵,城内更吵,卖布的、米的、酒的,各家铺子的叫卖声就不必说了,城里连颜色也吵得人眼睛疼。各家各户都在门前挂了块布,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风一吹便猎猎鼓动,嚷嚷不停。 君稚东张西望,好不稀奇:“听说嘉禾以织造闻名,锦缎尤佳,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响。对了,老秦,你要不在这换件衣服吧?”秦镇邪道:“我没钱。” “我怎么可能让恩人你出钱?”君稚拉着秦镇邪进了一家布庄,豪气万丈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也算是小有资产,这的衣服恩人你随便选,就当我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店家一听,忙从柜台奔过来:“二位是看布的?那您可挑对了地方,我们这的布料是嘉禾最好最时新的。您要看看我们这特产的红霞缎不?这缎子艳丽如霞,是嘉禾最有名的,虽然男人不穿,可挑一两匹带回去,家里的女眷准开心。” 君稚笑道:“店家,我兄弟还没成家呢。” “那我们这还有其他缎子,您看看。”店家一面介绍,一面留心二人神情,他见秦镇邪目光在一匹石绿缎子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即道,“客人您喜欢这匹缎子?好眼光!县令儿子前月就来定了一匹,那之后县里的公子哥都穿起了石绿袍子,这可是店里最后一匹了。” 闻言,秦镇邪怀里的黑猫也抬起了头,像很感兴趣似的。秦镇邪却摇摇头,拿下那缎子旁边的一件粗布衣。店家大失所望,君稚也十分意外,不禁劝秦镇邪选件好点的衣服。这时,一人进了店,朗声道:“店家,做件道袍,要红霞缎的,十天后取。” 店家眼睛一亮,扭头高声道:“好咧!贵客您稍等,俺马上给您把缎子找出来!” 君稚一扭头,喜出望外,跑过去道:“师傅,你怎么在这?” 此人便是君稚的师傅卞逆慈。他近七尺高,头插铁簪,背着一柄扁而平的黑色铁剑,眉眼深邃,嘴角含笑,颇为潇洒。 他看见君稚,又惊又喜,微笑道:“守真?你小子怎么在这?” 君稚嘿嘿笑道:“师傅你信里不是说要来嘉禾吗?正好我就在附近,就过来了。对了师傅,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姓秦,名镇邪。”他将遇狼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卞逆慈略微打量秦镇邪,拱手淡淡道:“原来如此,多谢秦小友出手相助。” 秦镇邪道:“道长客气了。听君兄说您精通符咒,我有一物,还想请您帮忙看看。” “是不是那坠子?”君稚忙叽里呱啦将平安村的事都倒了出来。 卞逆慈神色稍变,诚挚道:“难怪小友身上阴气这般深重。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少侠不妨随我去客栈歇歇脚,所托之事,贫道自当竭力相助。” 秦镇邪自然应允。待到客栈,他刚解下手绳,房间内便刮过一阵阴风。黑猫不安地叫了一声,卞逆慈神色也为之一变。他接过玉坠,端详片刻,眉头微皱,又看向秦镇邪,脸色越来越凝重。君稚在一旁看得着急:“师傅,你看出什么没有?” 秦镇邪也问:“道长,这坠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的不是这坠子,是你。”卞逆慈说,“魂魄不全,阴存阳灭,你本该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怎能活到现在?” 秦镇邪一愣:“魂魄不全?” “三魂仅存命魂,七魄近乎全无,魂魄残缺至此,即使侥幸出生,也必不日夭折。你之所以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到如今,全因这枚坠子。”卞逆慈细细端详着那坠子,严肃道,“这上面刻的是九天阙符。” 君稚大惊:“九天阙符?真的是九天阙?那可是几百年都没出现的宝贝了!” 秦镇邪疑惑:“九天阙?” 卞逆慈解释道:“天阙符并非一种符咒,而是由符鬼易逢机独创的制符之法。一般一张符纸上只能画一道符,天阙符却能将两种甚至更多不同的符咒写在一张符纸上,如此,符咒将威力大增,甚至达到千倍百倍之效。因用这种方法写出的咒文层层叠加,如万重宫阙,天上楼阁,所以人们将这种符咒名为天阙。可惜易逢机英年早逝,未能将画符之法传承下来。现今市面上只有二天阙三天阙,你这张却至少有四天阙,当今之世,恐怕只有那写了一辈子符的卞老太爷年轻时可以一试。但卞家离这有两千里之远,卞老头也已年逾古稀,如何能跋涉千里,给你这素昧平生之人送上这稀世难求的珍宝?” 年逾古稀? 秦镇邪一愣,忙问:“道长,这符咒真不可能是卞老太爷给我的吗?” 卞逆慈坚决道:“不可能。” “可据我所知,这坠子是我出生时一个白发道人给我的。” “白发道人?”卞逆慈有些犹疑,转而摇头道,“不,不,不可能是他。就算是个白发道人给你的,也不可能是卞老太爷。他体弱多病,连余桐郡都出不了,怎么可能来这儿?” 他将莲花坠还给秦镇邪,叮嘱道:“这坠子堪称无价之宝。幸好嘉禾县修道之人尚少,你这样大摇大摆,竟也无人认得。往后,你可要把它藏好了。” “多谢道长提醒。”秦镇邪接过坠子,心中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这是那道人用来镇压他身上鬼气的,没想到却是救他性命的护身符。可那道人为什么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他?虽说他没了这东西就会丧命,可在这样的至宝面前,一条人命压根不算什么。 卞逆慈又道:“虽然你有这坠子护身,可你毕竟魂魄不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回剩下的魂魄。” “我该如何找回?” 卞逆慈思索道:“天魂地魂,无相无形,既已散落,贫道亦不知如何寻找。” “那么七魄呢?” “此乃机缘,不能强求,唯有顺其自然。不过秦少侠不必太过担心,七魄由命魂所掌,你命魂既在,七魄迟早是能找回来的。” 君稚道:“依我看,老秦你要不去找那个道士吧?他既然能帮你保住性命,肯定也能帮你找回魂魄。” 卞逆慈赞许道:“能将九天阙符随手赠予他人,那道士恐非寻常之辈。你若能找到他,一定大有益处。” 秦镇邪若有所思。君稚又道:“老秦,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余桐吧?卞老太爷年轻时交游甚广,没准他知道给你坠子的是谁呢?正好我们也要给他祝寿,你跟我们一块走呗。” 秦镇邪问:“道长也姓卞,莫非您是卞家人?” 卞逆慈淡淡道:“贫道跟卞家是远亲,虽有同姓之缘,只怕他家并不记得我。符咒之事,天下人确实没有比卞老太爷更通晓的,假如他愿意接见你,或许真能帮到你什么。” 秦镇邪了然:“如此,就麻烦道长了。” “顺路罢了。那么就请小友在嘉禾稍等几日,等那布庄将衣服送来,我们便出发。”卞逆慈思索片刻,拿出两张符纸,“你救了守真,贫道本想报以金银,可思来想去,恐怕还是这两张护身符对少侠最有用,还望小友不要嫌弃。” 秦镇邪忙道:“我怎敢嫌弃?多谢道长。” 君稚笑道:“我师傅虽然不是余桐卞家那一支,画的符却一点都不比他们差。这两张护身符虽然比不上你那坠子,但遇到黑煞也还有一击之力,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 秦镇邪这才知道这两张黄符的价值,不禁再次感谢。 卞逆慈温和一笑:“拙作罢了,不值一提。对了,正好明天嘉禾要祭神,少侠如有空,可和守真出去看看。” 君稚兴奋道:“难怪我见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彩布呢,原来是在祭神?这真是太好了,老秦,咱们明天一定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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