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时很有亲和力,一时难辨真情还是假意。 玄旸笑语:“章兄,我回程如果途径地中,一定顺道去趟白湖。” 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敷衍,白章不再说什么,他当然也不是真心邀请。 在五溪城民众的怒视下,守城士卒的侧目下,白章领着他的随从们离去。 盟会看似圆满结束,其实白章心里很不甘心。 白章带着随从已经走远,玄邴来到玄旸跟前,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说:“哥,你还不知道盟誓的内容吧?你猜小辰长到几岁,白湖人才可以来找他?” “十五。” “你怎么知道!听说这是五溪君和白章在今早才确定下来的年龄。” “有先例,一般都选择在十五岁。争抢孩子这种事,各个部族都发生过,不是什么稀罕事。” “哥,你是不是想过去?一直朝那边看。” 玄邴劝告:“五溪城的巫女是很美,可人家是巫女啊,你可别迷上她们。” “走吧。”玄旸下城墙。 “白章是不是来找你麻烦?” “没有,他邀我去白湖做客。” “哥以后得提防他,白湖不能去。你想他雇佣高地族战士到五溪城抢儿子,孩子没抢到手,还被迫跟五溪君盟约,孩子得等到十五岁才有机会回去白湖,他得多恼火啊。白章回去后,肯定要挨白湖城的城主责骂,还会被族人视作无能咧。” “不过嘛,哥使白章的目的没能达成,可也从阙月箭下救他一命,按说他应该不会太记恨才是。” 玄邴边走边聊。 伸伸懒腰,玄旸说:“世间的事,要是能这么纯粹就好了。” 可惜不能。
第8章 巫盈放下木杵,用一只竹刷子将擂钵里药粉从钵壁上扫落,收集,倒进一只陶盒里,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很细致。忙完这件事,巫盈抬起头来,轻擦去额上的薄汗,这时,她发现青南依旧站在草药架前。 她抬手时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的瘀伤,手腕仍旧有歹徒留下的暴力痕迹,还没能消退。 青南模样专注,拿起一截草根观察,放到鼻子旁嗅闻,露出困惑的神情。 祠庙里的常备药材种类不少,有的药材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神麻草,羽人族的土地可能不生长。” 巫盈把陶盒放在土台前,她取来一只陶壶,将陶壶里的清水缓缓倒入陶盒。 “神麻草?难怪气味有些熟悉,又怎么也辨认不出来。”青南顿时恍然,将那截草根放回一只草篓里。 一整篓都是的神麻草,这些草经过晾晒,切段处理。 “神使以前见过神麻草?” “见过,青宫通过交易,偶尔也能获得神麻草。我曾尝过神麻草酒,那种体验至今还记得。” 巫盈将陶盆里的药粉和清水轻轻搅拌,听见青南的话,她有些吃惊:“我们会在通神前饮用神麻草酒,只能饮一小杯,不能多喝。” “喝多了会怎样?” “会使人陷入狂乱,力竭昏迷,据说曾有人因为误饮神麻草酒,睡了三日才醒来。” 巫盈找来干净的细布,用细布过滤药糊,滤出药汁,她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青南继续查看草药房中存放的药材,忽然听见屋外一个熟悉的男声,是玄旸。 注意力从草药架上离开,青南侧耳倾听玄旸与巫暮的交谈。 “你这么厉害,要不要教小辰本领,当他师傅?” “教不了,我后天就要离开五溪城。” “怎么不多待几天?下回再来五溪城,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 “要去大岱城,不能再耽误。” “你不是有个同伴受伤了?” “你是说麂子吧,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休养两天足够了。” 隐隐约约听见鼓声,从远处传来。 “我听说今晚有飨宴,玄旸,这回就属你功劳最大,五溪君肯定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肉,快过去领赏。” “那是篝火会的鼓声,离飨宴还早呢。” 之后再没听见玄旸说话,应该是离开了。 傍晚,受邀请的客人陆续入座,聚满一屋。 这次飨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丰盛,五溪君为酬谢这些来自不同氏族的尊客,提供了享之不尽的美食和美酒。 夜幕降临,飨宴还在继续,屋中火塘里的火焰熊熊燃烧,提供照明和温暖,玄旸喝了不少酒,微醺,感到屋内闷热,他离开席位,到外面透气。 不时有人从广场上经过,三三两两交谈,有出城的人,也有刚从城郊返回的人。 城外篝火会的鼓声与歌声不断传来,比城内更热闹。 “獐牙大哥。” “哥,我跟麂子回去睡觉了。” 玄邴和麂子从举办飨宴的大屋里出来,他们朝玄旸挥挥手,一起离开了。 嗜酒如命的玄邴,醉得步履蹒跚,手臂搭住麂子的肩,麂子单手搀他,另一只手受伤未愈,绑着绳子吊在脖子上,两人真是一对好兄弟。 玄旸颔首。 站在人来人往,夜风透心凉的广场上,玄旸的酒很快就醒了,他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阙月。 阙月招呼:“玄旸,我记得你以前会跳舞,而且跳得不错,来来,跟我们五溪城人到篝火会上斗舞。” 玄旸随口问:“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我送你五溪城最好的醴酒,两大陶尊!” 把两个指头伸出来,在玄旸眼前晃了晃,阙月比平时活泼热情,看来是醉了。 “可以,我要带在路上喝。” 玄旸同意,毕竟五溪城的美酒可是好东西。 青南从大屋里出来,正好见到阙月和玄旸在谈斗舞的事,他们两人离去,身边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后天吗? 青南心里琢磨。 还以为玄旸会在五溪城住上一段时日。 长途旅行是十分累人的事,不得不一次次寻找歇脚的地方,经过充分的休息,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再次踏上旅程。 旅程上停停走走,每次要出发前,青南总会踟蹰,对艰苦的旅途产生抗拒。 这个跟人说说笑笑,漫不经心的家伙,此时在众人拥簇之下,即将离开城门,他决定在踏上旅程前,先去篝火会上与人斗舞,赢下两尊酒。 受城郊的歌舞声欢笑声吸引,青南脚步不由自主跟随前面那一批人移动,来五溪城这么多天,也该了解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夜幕下的篝火分布在五溪城四周,有五六处之多,出现篝火的地方,往往是小型聚落的所在地。 一座城,需要众多的聚落供养,聚落会往城里输送粮食、木材、石料、骨料等等等等。 住在城里的人,大部分是一些不用劳动的社会上层人士,与及从事手工业生产的人。 来到一处篝火燃烧得最旺盛,聚集最多人群的地方,青南游走在聚会的边沿,他与谁都不交集,昏暗中,也没人注意到他。 就像玄旸之前说的,篝火会上有跳傩舞的人,这些人也都戴着面具,使戴面具的青南不那么引人注目。 篝火会的中心,是正在斗舞的是玄旸与一名五溪族男子。 五溪族男子跳的是战舞,不难看出来,他一手拿盾牌,一手执长矛,舞蹈中加入战斗动作,威风凛凛,氛围热烈。 玄旸跳的是鹰舞,舞蹈奔放而热情,搭配着振奋人心的鼓点,精彩绝伦,赢得声声喝彩。 无论是鹰舞,还是战舞,显然都是五溪城人熟悉的舞蹈,人们不是旁观,而是纷纷加入,近百人一起跳舞,歌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场面相当壮观。 恣情放纵,快乐无忧。 这样欢快的场面,青南从不曾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见过,感到很惊讶。 在一旁观看许久,青南离开篝火会,借着月光到人少的溪畔踱步。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坡地,青南登上高坡,望见五溪城的城墙,还有城墙上的守卫与月亮。 四周是那么静谧,月光似水般柔和。 坐在草坡上,青南回想故乡的城墙和月光,羽邑那些古老的城墙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不堪,惨淡的月光照在稀稀拉拉的破旧屋舍上,更显得毫无生气。 察觉有脚步声靠近,听声辨人,青南头也没抬,那人挨近,在他身旁坐下,念叨:“我看你酒不爱喝,舞是根本不跳,篝火会那么热闹,你却独自一人躲到这里来。你以前的降神舞就跳得极好,比我见过的任何巫覡都好。” 玄旸。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篝火会,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青南嘴角以很小的幅度上扬,反问:“赢了吗?” “在五溪城斗舞我没输过。” 感觉玄旸把身子放平,躺在草坡上,躺地四仰八叉,他的语气也很恣意。 青南低头去看身边人,果然是大大咧咧躺平,双臂做枕头。 月光皑皑,凭借月光,没有其他光源,无法看清对方的脸,这使得青南感到自在。 两人好一会都没说话,夜幕下相处,听不远处聚会的人们传来的喧闹声。 “你怎么会来五溪城?” 玄旸用手臂支起脑袋,身子侧向青南,用话家常的口吻问。 “说来话长。” “我想听,你说吧。” 两人独处时,习惯用羽人族语交谈,说羽人族语的玄旸,总是让青南有倾诉的欲望。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青南问:“青宫的覡鹳,你还记得吗?” “覡鹳?哦,我记得有这么个人,我在羽邑居住时,听过他的大名,他是青宫之覡。羽人族和其他部族不同,很少会进行远游,更不喜欢跟别的部族往来,覡鹳不一样,他经常出游,好像去过不少地方。” “你记得很清楚。” “当然,在羽邑生活的那些时光,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的事我记得更清楚。” 玄旸这句话,让青南不知道该怎么接。 决定忽视,青南谈正经事:“覡鹳是为了一个目的出游,他在寻找某个人。” “什么人?” “能让羽邑再次繁荣的人。” 青南仰望星空,繁星点点,天上无数的星,犹如人世间无数的人,覡鹳最终找到那个人了吗? “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 玄旸望向星空,语调悠闲:“按你们羽人族的歌谣,羽邑发生动乱,最后一代羽王被杀,距今有两百年了吧。从此,羽邑再也没有王。” “覡鹳去其他部族寻找能够在山谷修筑水坝,疏通水道的人才——他想重修羽邑城外的水利设施,清理城中淤塞的河道,使羽邑适合居住,让四散的族人返回。” 青南回想幼年时见过覡鹳,是个瘦高寡言的人,虽不强壮,意志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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