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那一个大雨天,淋得他老眼昏花,看都没看清是什么,就把这么个棘手的玩意捡了回来。 佘初白一夜无眠,躺着也是难受,很早便起床洗漱。 窝在沙发的男人听见响动,将印花毛毯往上拉了拉,悄悄睁开一只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佘初白毫无波动地移开眼神,将他当成空气,不置一词,带上门出去了。 男人撇撇嘴坐了起来,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感觉有点冷,有点饿。 午休时间,佘初白与柳似云坐在一桌,吃着各自的外卖。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佘初白佯装随意地提起:“你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家毛毛变成人了怎么办吗?” 话一出口,佘初白就后悔了。柳似云养的是温顺亲人的金毛犬,跟他家里那个混世大魔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柳似云兴致缺缺地扒拉着轻食沙拉,闻言抬头瞥他一眼:“你又看了什么动漫啊。” “都说了我不是二次元!”佘初白极力否认,意识到失态之后,又沉默假装无事发生。 柳似云抛来一个“我懂我懂我都懂”的安慰眼神:“小时候我也很喜欢看百变小樱和那个……是叫圣少女吗?也常常幻想我要是也有一只小可就好了。” 佘初白无法称那段跨度长达二十年的时光为“小时候”,也不会将子供向动画纳入“二次元”的范畴。诚然,每个人的启蒙都离不开这些合家欢卡通片。 柳似云彻底撂下叉子,决定放过那些生菜叶子也放过自己,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最近也在看一部动漫,但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主角随时随地在抠鼻屎啊。” “你在看银魂啊。”佘初白面不改色地将食物送进嘴里,丝毫未受到影响。 柳似云用“你果然很懂”的眼神打量他。 佘初白无力地张张嘴,最终放弃:“……算了,我就是年近三十的二次元又怎么了。” 柳似云轻轻一笑。 “你还要狗粮吗?”佘初白表情平淡地问,“刚拆封,二十磅装的。” “又不吃?你家狗是要吃唐僧肉啊……”次数多了,柳似云也见怪不怪了,“要肯定要,基地的流浪狗又不挑。这回你又试了哪个牌子?” 佘初白先是愕然一愣,因为被柳似云歪打正着蒙中,他饲养的的确是个妖怪,很快又恢复镇定,寻常地报出狗粮品牌名。 柳似云有些意外他还挺舍得,又摇着头劝他放弃跟狗较劲吧。 一个无论多贵多好的粮都不乐意吃,一个又认定狗就是要吃狗粮,不惜买遍大江南北,一人一狗也是犟到一块儿去了。 下班后,在家门口罚站了十分钟,做了好几番心理建设,佘初白才鼓足勇气推开门。 很好,还是一个标致魁梧的狼人。占地面积大,消耗金钱多,破坏能力强。 凡事都有两面,往好的一面想,他既没有精神病,也没有妄想症,视觉神经正常运转。 唔呼,该开个香槟庆祝吗。 沙发上,男人像个人一样坐着。 小腿搭着沙发坐垫垂下来,一头娟秀的黑发潦草地披散着,两手放在身侧,伪装得很自然,只有尾巴左甩一下,右晃一下,深深暴露着非人的不适感。 佘初白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有几秒的时间,佘初白从显示屏的反光中,窥见男人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方位,膝盖并着膝盖,弱小无助有很多委屈要倾吐的样子。 “敌军还有30秒到达战场,碾碎他们!”慷慨激昂的游戏音效乍然回响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 佘初白瞥见男人骤然惊得竖起尾巴,然后又老实巴交地坐回沙发上,抬起双脚杵在茶几上,抱着自己的双膝,深深埋下脑袋。 佘初白酣畅淋漓地打了几把匹配,侧头一看,那具微微晃动的躯体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在叫嚣着无聊郁闷要死不活。 算起来,快一周没出门了。 怎么?还要他一个人去给妖怪做心理辅导不成? 佘初白果断回过头,继续用电子游戏塞满难捱的空白时光,逃避不愿面对的现实。 电视被打开了,听声音,换了几个台,最终停在某个播着动物纪录片的频道。 佘初白同时调高电脑扬声器的音量,一山更比一山高。 在两股水火不容互相作对的电子噪声中,佘初白神奇地准确捕捉到了一阵咕噜噜的肠鸣声,暂停敲击键盘的手,移到小腹确认了下,并非来自他本人。 佘初白转过电竞椅,倔强的狗一瞬间偏过脑袋,躲开他的视线,揉着肚皮的手也立刻藏到了身后。 佘初白转回椅子,默默打开外卖软件,按距离排序,在销量最高的鸡排饭后面点了两次加号,确认付款。 佘初白没考虑过他不在家时,狗这一天吃什么,但冰箱里该有的都有,总不至于饿死吧? 傻成这样,应该没有什么危害性吧? 二十分钟后,外卖送达了。 佘初白把外卖搁到餐桌上,拿出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附赠了两份纸盒装的廉价饮料。 佘初白坐到椅子上,打开餐盒盖子,掰开一次性筷子对着刮了刮。 米饭还很热,蒸腾的食物香气瞬间萦绕满屋。 佘初白拆下果汁纸盒上的吸管,插进去浅喝一口,做完了用餐前的所有准备,近距离目睹他一举一动的男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还是说,不敢有任何动作? 虽然从外形来看,他无疑是一个四肢健全的青壮年男性,但智力水平,仍处于未开化的狗的阶段。 无法理解佘初白此刻矛盾重重的所思所想与复杂情感,他只有最本能的动物感受。而这份本能令他清楚无比地感受到,佘初白不开心、不待见,不如从前那般对他亲近,喜欢。 男人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在得到准许前擅自发言。每次他一要说点什么,佘初白脸上的不耐烦就达到了顶峰。 佘初白夹起一筷子白饭,抬眼看向有一下没一下咬着嘴唇发愣的男人,冷声说道:“吃饭还要我请你吗?” ---- 哪里好像…有只小狗…碎…掉…了…
第15章 守护神 这是佘初白有生以来,最深刻贯彻“食不言”的一餐。 他吃得不声不响,对面的饭搭子也一声不吭,当然,因为无法熟练使用筷子,中途难免弄出几次脱手又迅速拾起的磕碰声。 罕见的,佘初白率先完成了光盘行动。 而总是狼吞虎咽,吃完自己盆里还扒拉他饭碗的狼某人,却迟迟没有吃完。 一方面是不太会用筷子,但更大一部分,据佘初白观察,是因为不专心,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佘初白放下筷子,擦擦嘴,将外卖盒扣回去。然后,淡淡地问:“有话要说?” 虽然初衷并非鞭笞,但听着就很不怒自威。 分明感受到威慑的男人连忙摇头,不能更战战兢兢地逃避交谈。 佘初白哼了一声,用牙签剔牙。吃完了也没离席,将杂事统统搁置,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对面的人,半天后,摆出一副堪称奇景的要促膝长谈的平和架势。 “你不是妖怪吗,为什么还有五谷杂粮的需求?” 如果能省下伙食费,那将令他不胜感激。 唯唯诺诺嚼着米粒的男人一改卑微做派,立刻原形毕露嚷嚷起来:“当然不是啊!” 佘初白的目光在他乌黑油亮的耳朵与尾巴之间来回巡视。 男人语气弱了一些,耳朵也垂了下来,小声咕哝:“我又不吃人。” 佘初白思忖着这话,有几分道理,又低头审视自己的体魄,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 是他没有给它机会。一他把它喂得很饱,二它不一定打得过他。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无论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佘初白都自认为比对面那个夹着尾巴做人的生物更高一等。 “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佘初白撑着下颌,发出灵魂深处的质问。 男人鼓囊的腮帮子僵住了,半晌后,咕咚一声咽下食物,垂眸低声喃喃:“我……不记得了。” “好嘛,还失忆了。”佘初白一拍双手,少见的滔滔不绝,“失忆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要么你就是主角穿越重生了,要么是大反派被主角打到失忆遁走,等一个机会东山再起,再去找主角报仇。”说到这,佘初白顿了顿,有点担心引火上身,“我不会就是那个倒霉主角吧。”马上又自我否定,“不会,我一不是孤儿,二不是赘婿,三没有后宫。” 狼狼听不懂,眼中全是困惑的圈圈在转。 佘初白换了一种浅显易懂的方式,指着那两个多余的零部件问:“你看看你那耳朵,你那尾巴,不是狗妖是什么?” 被点到名的耳朵与尾巴同时应声而动,男人咬着嘴唇,很有原则地纠正:“狼。” “狼啊狗啊,都是犬科动物,祖上都是一家,有什么区别。狗还更可爱一点。”佘初白全然无所谓。 狗怎么配和狼相提并论!他决不屑于去做那种摇尾乞怜,尊严尽失的下等坯子! 男人在内心狠狠驳斥。 佘初白不记得昨天他用球棒打到的是男人的哪只手,因为两只手看起来都一样,修长匀称,没有伤痕。 佘初白怀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期待,问:“那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男人放下筷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佘初白适当给出提示:“比如说,腾云驾雾,移形换影,点石成金,之类的?” 男人缩着背,摇了摇头。 “再不济,飞檐走壁,长生不老,血能治病?” 男人张开双手,注视着自己青紫色的血管,盯了好一会儿,啊了一声,随后又断然摇摇头。 佘初白不死心地最后问:“最起码,能把你这耳朵尾巴,收起来吧?” 精致的五官用力挤在了一起,便秘似的,静候半晌,纹丝不动。 佘初白长出一口气。这既意味着他暂时很安全,也代表没有特技表演看了,失望地连连叹声:“妖怪里也有纯花瓶的么,难怪混成这样,连狗都比不上。” 受不了这份屈辱!男人的尾巴陡然炸成一个大黑毛球,重重哼了两声。 除了哼哼好像也干不了别的什么。 佘初白顺手抓过那条膨胀的尾巴,用手指梳了梳毛,竟然还有些怀念这柔滑的触感,碎碎念着:“尾巴,也就剩个尾巴了。有什么用呢,卖给福瑞控吗。” 男人听不懂最后的词,但听懂了佘初白想将他转手与人,求生的意念使他乱了阵脚,下意识呲起牙耍狠,用力将佘初白推开。 一时重心不稳,后仰摔在地板上的佘初白愣住了。 天花板的灯真亮,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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