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洗雪桂是怎么做到的,为了省事,方宜烊每次拖地时力气都大得跟头牛一样,还是没能从陈年污垢上薅下一层皮,洗雪桂却只用了一个早上就把地板弄得一尘不染。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并不累,方宜烊看过自己连续赶稿三个小时的眼睛,双眼皮能叠四五层,眼睛一片死气,而不是像洗雪桂这样,依旧好奇新鲜。 似乎是感觉一直观察他不好意思,洗雪桂慢慢吞吞地收回眼,蹲在地上洗毛巾,“我洗洗。” 方宜烊也洗,不过他是洗拖鞋,把拖鞋洗干净了才敢出卫生间,客厅的样貌重新映入眼帘,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布局,但感觉扑簌簌地掉了层灰,墙砖地面都在隐隐反光。 方宜烊叹为观止,“你几点起的?” 就这工程量,换方宜烊搞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搞得完。 洗雪桂摇了摇头,“不知道。” 方宜烊想了想也是,他没有可以看时间的东西,自然不知道多少点,他倒是有个手表,就是不知道丢哪去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洗雪桂跟着他,说:“我没听到公鸡叫。” “嗯?” 方宜烊往客厅旁边的橱窗去,伸手,橱柜已经被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最上面依旧摆着方宜烊之前买的各种立牌模型,落灰了,他也懒得清理,无论颜色大小干脆全堆一起。 现在,立牌被擦拭过,按照不同颜色排列整齐,再下面一层是各种日用品,不留缝隙地叠好,最大程度地利用了空间,中间那格,皱皱巴巴的废纸被抚平,折成小盆的形状,容纳了绝大多数无法归类的小物件,方宜烊拉了一下,一只已经停止转动的手表正摆在里面,往下看,还有五六七八只打火机,诶,他老是找不到打火机,买一个丢一个,洗雪桂是怎么找到那么多的。 昨天买的针线摆在另一个纸盒子里,橱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一点灰尘都不沾,方宜烊一时之间有点震撼,都忘了回答他的问题就问:“收拾了很久?” 洗雪桂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虽然是晴天,但是这个方位看不见太阳,也没有光线投射进来,他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公鸡没有叫。”他疑惑地说,“公鸡不叫,大家都起床了。” 洗雪桂指着橱窗说:“我弄好这个时,外面很吵,全是人。” “我弄好地上时,人都不见了,很安静。” “再后来,你就醒了。” 方宜烊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为什么说公鸡不叫,大概是因为他是用公鸡叫来判断时间的。 这片地方不允许圈养鸡,所以没有公鸡叫,他脸上又露出那种难以适应的表情来。 忙活太久,洗雪桂额头发丝被汗打湿了,他把头发捋到一边,露出干净眉眼,顺着眉眼往下,头发有点长,后脑勺像长了一截鱼尾,似乎是觉得热,他用绑垃圾袋的黄皮筋给自己扎了一个小啾啾,不过已经散落得差不多了。 后颈那一块被头发和热汗扫红了,看起来就不好受。 方宜烊才想起来他不会开风扇,大概率也不敢动他的东西,洗雪桂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收留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呼吸都轻几分。 他的心软了一点,像软糖凹下去一块,他提着小风扇,把头拔高一点,“热不热?” “你起那么早,就为了给这里打扫卫生?” 想说不用那么拼命,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扫兴,他低着头把小风扇插上插座,说了句:“洗雪桂,你怎么那么厉害?” “我,我吗?”洗雪桂盯着他,小心地确认,还没有得到回答,脸先红起来,“还好。” “我,我有点不懂那个开水的,不然,我会更快的。” 方宜烊笑了一声,“你坐这。” 方宜烊给他让座,让他坐在离风扇最近的位置,他坐在一边指着上面的按钮,“这个是开关,摁一下就能开了。” “这个可以调风速。”方宜烊摁了上面的开关,“你试试?” 洗雪桂左摁摁右摁摁,摁一下就回头确认一下,很快就学会了开风扇并调节风速,转过来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你自己玩会。” 洗雪桂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去玩风扇上的按钮。 方宜烊在放手表的纸盒里找到了一盒电池,他发现洗雪桂不笨,就是与时代脱节,显得有点呆滞,但某些方面又很机灵,更可怕的是旺盛的生命力,干了一上午,腰都没挺直过,居然没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倦意。 奇怪死了。 方宜烊一边琢磨,一边用工具拆了手表换了电池,校对好时间,回到了沙发上。 洗雪桂看他回来了,也转头看他,“这是什么?” “来,伸一下手。”方宜烊用表带圈住他乖乖伸过来的手腕,“手表,可以用来看时间。” 洗雪桂看着上面的圆圆圈圈,长长短短,为难地皱了皱眉,“看时间?” 手表拉到最里,对于洗雪桂这条细枝一样的手腕而言还是太大,松松垮垮的,洗雪桂动了一下,它就顺着手腕落到了虎口处。 洗雪桂懊恼,并把它拨了回来,想装作无事发生。 方宜烊看着他笑,把手表摘下来,“太大了。” 洗雪桂不说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方宜烊拿剪刀重新戳开一个小洞,重新套上去,刚刚好,不松不紧,“诶,真不错。” 他买的表不走简约风,反而花里胡哨,圆圈是蓝白色的,里面的数字标得又大又圆,针头也大,和洗雪桂很搭,手腕上挂着一只儿童风大表,也不显得突兀,反而称托得他肤色更白了。 洗雪桂好奇地看着上面转来转去的细针,方宜烊说:“以后不用听公鸡叫了。” “我知道。你们这里没有公鸡叫。”洗雪桂不笨,“你们用这个看时间?” 方宜烊看着他,没有戳穿他又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并不是本地人的事实,摇摇头,“没,一般没有手机的才用这个看时间。” 触及知识盲点,洗雪桂干脆闭嘴不出声。 方宜烊一下子看透了,让他认时间,“你看这个圆圈里,有多少个大格?” 洗雪桂点了一下,“十二个?” 方宜烊点了点头,“一格一个小时,一天有二十四小时,跑得慢的最短的是时针,时针转两圈,一天就过完了,跑的最快的最长的是秒针,跑得不快不慢的是分针,一个小时有六十分钟,所以,你看,走一分钟,分针挪一小格,一分钟有六十秒,所以秒针转一圈,分针挪一下。” 方宜烊慢声说了一遍,洗雪桂有自己的公鸡观念,要把他的时间观念和现在的时间对上,认识钟表还不行,得循序渐进,慢慢让他把表上的时间与他之前的作息对上。 “那你说说看,现在几点了?” 洗雪桂刚刚认认真真地学了一遍,虽然对时分秒概念模糊,但说出来并不难,他斟酌着:“一点半?” “对。”方宜烊点了点头,“现在的时间该睡午觉了,不过我早上起得晚了,不睡了,先吃午饭。” 洗雪桂举一反三:“所以,一点半之前吃午饭?” 方宜烊笑了笑,“聪明。” “不过这都是大多数人的作息,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随便,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睡,这都没有规定的。” 洗雪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表,过了一会转过头:“你饿了吗?我要不要去做饭?” “饿了。” 听见这话,洗雪桂一个挺身,找到活干了又兴奋起来,“我去做!” “诶。”方宜烊伸手拉住他,这小孩怎么那么喜欢干活呢。 他拍了拍沙发,“坐下。” 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不用你做,咱们点外卖。”
第8章 8.有鬼 方宜烊馋附近的奶茶店两杯优惠券很久了,但他一个人点两杯过于奢侈,一杯又不起送,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点两杯了。 “挑一个,想喝什么?” 洗雪桂以前也见过他拿出手机,但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可以说几乎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好奇,今天他坐在沙发上,为了挑奶茶,凑得很近。 方宜烊低头,看见他眨眼的频率高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很轻的屏息,惊讶一瞬,他抬起眼看他,点了点上面的桂花奶乌。 “你还挺会挑。” 洗雪桂问:“为什么?” “里面有你的字。”方宜烊点了两杯桂花奶乌,退出界面,首页推荐了一堆吃的,他挪了挪手机,问:“有没有想吃的?” 洗雪桂往前移了移,脸颊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臂,有点痒,方宜烊寻思自己手机屏幕也不小啊,字也不小,亮度自动适应光线,一切都刚刚好,洗雪桂怎么贴那么近。 没等他想通,洗雪桂惊呼了一声,方宜烊低头看过去,发现是自动跳出的直播小窗,洗雪桂惊魂未定,“要着火了吗?” “嗯?”方宜烊挑了挑眉,不知道洗雪桂的脑瓜子又叽里呱啦地想了些什么。 “有烟。”洗雪桂小声地说,“看起来要着火了。” 方宜烊笑了一声,哪里有烟,不过是刚刚页面推销烤肉饭的特效,真好骗,“你应该是他们骗过的第一个人。” 还是解释了一下以免他真的认为手机要爆炸了:“不是真的,不会着火。” 洗雪桂点了点头,“好的。” 说完又贴过来,丝毫没有安全距离,清浅的呼吸一丛丛扑在方宜烊的右侧手臂,他下巴几乎搭在他的小臂上,像挂了一只反应迟钝的水獭。 不知道吃什么,洗雪桂就着这个姿势,方宜烊也没动,一方面觉得不习惯,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一方面却又不排斥,真是罪恶,别人的习惯三天养成,方宜烊怀疑自己只需要三个小时。 “这个?”洗雪桂最终选了一份番茄鸡蛋炒面,推销图看上去颜色鲜明漂亮,十分符合小孩子的视觉口味。 方宜烊没有犹豫,买了一份番茄鸡蛋炒面,又点了一份牛肉拉面。 等外卖的时候,洗雪桂又折起了纸盒子,方宜烊家里堆了一堆废纸,他全都找出来,叠在一起,人就坐在地上,还没一坨纸高。 方宜烊也过来帮忙,不过他折得没有洗雪桂好看,洗雪桂的手巧,三两下就折成手指大小的小卡片,被他整齐排列放在另一个盒子里。 洗雪桂停了动作,盯着他问:“你不会吗?” 方宜烊坦坦荡荡地承认:“不会。” 他将纸换了个方向,换了步骤,随后叠出一张丑陋的纸飞机,随便一扔,很快就落地:“我只会折纸飞机。” 洗雪桂眼睛顺着他的手往上往下,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脸上,很轻地笑起来,方宜烊垂眼就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意识到他是在用笑容安慰自己,方宜烊的心情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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