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因打斗乱了,混着鲜血黏在脸颊,一身银袍红了大半,右腿不灵活地移动着,想必是受了重创。 还真是,又脏又乱。 白子明与白茉方虽也与数只凶兽缠斗,但情况却比李正弦好太多。 有断峦豹和遮山虎护主是一方面,再者二人的灵宝法器也是多得不得了,来头凶兽扔个法宝一困,再是一箭一枪。 打得像是过家家,游刃有余。 白澈双眸一闭,手指快速掐诀捏阵。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半空响起,“神佛在上,诛天伐地,虚元太荒,破!” 霎时间,金白色的光芒破开黑云,白光乍起,一个巨大的白金色卦阵朝地面威压而去。 一时间,地面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道道黑色烟雾消失于半空中。 白子明缓缓落到断峦豹身上,拂了拂袖上的细沙。 “就这些凶兽,还用上了诛元杀阵,有必要?” 白茉方却扬头看了眼李正弦,“哪是为了杀凶兽,看到没,是为了他徒弟。” 她摇头啧啧道,“我这哥哥啊,还真是心善得紧啊!” 白澈落到李正弦身侧,白金色的光芒洒落到暗红的伤口上,带来丝丝润润的冰凉感。 李正弦舒服地眯了眯眼,身上虽还痛,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开心,“谢师尊。” 他眸光闪亮,“师尊,你方才太厉害了,一个杀阵就将这些妖兽都解决了。” 白澈看着他,淡淡道,“好点了吗?” 感受到身上的伤口加速愈合,李正弦点点头,咧开嘴,“嗯嗯,我好多了。师尊,你怎么样?这杀阵应该很耗灵力吧。” “为师还好。” 好才怪! 若不是因为你太弱,为师有必要祭出杀阵来除这些兽灵吗,白子明和白茉方又在,我总不能把你挂在身上打吧。 诛元杀阵要耗费多少灵力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为师只求日后你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白澈一阵心疼,而后,他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一旁的白子明与白茉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道,“小心雾气!” 团团黑雾弥散之际,城中刮起了阵阵飞沙。 在大漠中飞沙走石本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但这阵沙石中却裹挟着朦胧的雾气。 这雾气无色无味,但其蔓延速度又极其之快,呼吸间,已将整座城池笼罩。 白澈闭上五感,又在身上加上数道护身屏障。 此时城中已完全被白雾笼罩,眼前的李正弦也不知去哪儿了,他催动灵力,扯着袖中的光绳,正欲将李正弦拉回来。 忽然间,眼前的白雾一点点消散开来,眼前的场景已不是黄沙漫天的奉节城。 眼前是,非麓峰,忘垣园。 白澈感受到自己的身形一点点变小,抬手一看,骨节分明的手变得只有一片小叶子那样大。 他蹙了蹙眉,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正盘算着要如何破阵。 忽然间,他一个抬头,整个人愣住了。 梦清潭前,芙蓉树下,白粉如雪般簌簌地落,地上的芙蓉花清濯如云霞,上面立着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的肤色很白,一双白云似的眼里泛着柔和的光,脸上漾开一个温和的笑。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笑啊,白澈心头一颤。 他心口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暖流,渐渐地,双目就泛了层薄薄的水光。 “母亲。” 白澈自言自语道,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水波荡漾,芙蓉花动。 这一刻,他仿佛就变成了那个五六岁的白澈,他有爱他的母亲,慈和的父亲,每每他哭的时候,母亲就会把他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声声地说,不哭了澈儿,不哭了。 万千思绪抛之脑后,这时候,什么重生,什么背叛,什么查案,通通抛诸脑后。 这时候,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眼前的人,只有眼前的母亲。 眼前的女子朝他张开双臂,声音柔和,“澈儿,快过来啊,母亲抱抱。” 是白澈日思夜想的。 泪眼朦胧,白澈飞快地跑,用尽全力地跑,他的额上泛起了薄薄的汗,他多想在这条道上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啊。 他的泪水溢出眶来,雪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一把扑进了那个怀抱里,白粉凝滞在空中,他脸上的泪还在流。 那女子不可思议地朝身下看了看,一把长刀捅穿了她的腹部。 她的身体都在这一抹诧异中点点消散。 “可是母亲......”白澈喃喃道,“可是芙蓉花香,太淡了......” 白澈手持听风路绳,催动灵力。 白金色的光芒满布金绳,他用力一扯,直接将一个人扯至身前。 他左手抵着李正弦的肩,才没让他倒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少年双目紧闭,看来是深困幻境了...... 白澈当然不相信凭自己这徒弟的本事可以破这幻境。 他缓缓吐了口浊气,将听风路绳另一端系在腕上,又在二人身上布上数道护身法阵和隐匿法阵,才闭上双眸。 丝丝缕缕的元神进入李正弦额间,白澈顿感头晕目眩。 这邪修所布的幻境确实厉害,这幻境因人而异,能令人深陷执念,而后再吞噬执念之人的神魂。 若不除执念,便不可出幻境。 他的眸光暗了暗,眼前是一座破土庙,庙内没有佛像,庙外狂风大作,将破门破窗吹得霹雳作响。 庙内落满灰尘,脏得很。 角落铺着一床破床被,那被子黑一团灰一团,薄薄的一层,连春寒都抵御不了。 被上坐着两个瘦小的孩子,皆着一身破布,头发乱糟糟的一团。 那个稍小一点的孩子,脸上很脏,但一双眼睛却透着明亮的光。 他朝那个大一点的孩子道,“谢谢你给我的馒头,我好久没吃东西了,没你的馒头我估计就要饿死了。” 他的脸上透着纯粹的笑,一脸的黝黑,就将清澈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他身前那个比他大些的男孩,皮肤也很黑,人甚至比他更瘦。 他看着男孩的笑,像是很久被人善待似的,拘谨地回以一个憨傻的笑。 白澈静静地看着破被上的两人,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没想过李正弦幼时是这样的。 那个矮小的孩子道,“我叫李正弦,哥哥,你叫什么啊?” 闻言,那个高瘦的孩子垂下了眸子,他缓慢地比划着手势,看着李正弦懵懂的眼睛,又卑怯地张了张嘴,指着嘴里一小节蠕动的红东西。 李正弦明白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凝滞了下来。 小哑巴还在挥舞着双臂,指着地上一张破碗,里面还有半个馒头,他皲裂的手拿起馒头,笑着要将馒头递给李正弦。 李正弦的眼睛湿润了,他缓慢地接过这个馒头,像是在接过一块黄金。 不,应该是要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他黝黑的手将馒头掰成两半,递给小哑巴半个,“谢谢你哥哥,你一半,我一半,好不好?” 那小哑巴笑了笑,用力地点着头。 眼前的画面飞速转换,窗外风声呼啸,携着阵阵寒意刮入庙中。 白澈转头一看,庙外鹅毛大雪。 庙内寒意四起,那床破被已盖在那个高瘦的男孩身上,像是一张薄纸。 李正弦像是刚刚哭过,声音沙哑,“哑巴哥哥,你还好吗?”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哑巴哥哥,哑巴哥哥!” 李正弦大声叫了几声,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很凉,可是手下的额头却烫得要命! 李正弦满眼惊色,泪水又蓄了起来,“好烫。” 他抹了抹眼睛,把破被掩了掩,决绝地起身。 “哑巴哥哥,别怕,我去给你找大夫。” 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一咬牙,关好破门,直朝风雪奔去。 紧闭的木门前,一个孩子拼命地敲着门,“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叫着。 这扇门他敲了很久了,他寻遍了城中所有的医馆,但除了被赶出去,就是闭门谢客。 怎么办啊,哑巴哥哥 怎么办啊 他不能哭了,他必须忍住不哭了。 李正弦拖着踢打出来的伤口,缓慢朝破庙走去,雪太大了,他浑身被冻得发麻。 忽而,他眸光亮了亮,是剩菜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好在自己的鼻子没有坏死,他的心跳了起来! 吃了东西,吃了东西,哑巴哥哥就能好点了! 他踉跄着朝那个小巷跑去,一头栽在雪堆里,兴奋地扒开身下的雪堆。 扒了很久,他终于扒开了那块结了冰的残渣剩菜。 他张大眼睛看着手中的冰块,拔步朝破庙跑去。 剩菜像宝贝一样被抱在怀里,李正弦鼻头发酸,哑巴哥哥,有东西吃了,吃了东西,你就能好点了。
第0014章 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声声犬吠却离他越来越近。 李正弦转头一看,白茫茫中,立着一只枝条似的黑犬。 风声呼啸,这黑犬晃了晃瘦骨嶙峋的身子,背上层层积雪四处散溅,露出了它干枯毛躁的黑毛。 它有一双暗且寒的兽目,一双兽耳直愣愣地竖了起来,一呲牙,目露精光地盯着李正弦。 似乎要将他撕烂。 李正弦心口猛地狂跳,呼吸响彻耳畔。 眼前的凶犬做出一个朝前扑跃的动作,李正弦猛然回头,本来麻木的双腿瞬间凭着本能跑了起来。 风雪如刀刃刮过他的面庞,寒意渗骨,身后的犬吠穷追不舍,李正弦紧紧地搂住怀中逐渐融化的冰块。 一点点剩菜的馊味萦绕在他鼻尖,他的鼻子其实已经冻出了酸麻的感觉,但因为太多天没吃过饭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身后的黑犬似乎也被他怀中的剩菜气息刺激了,铺了霜雪的鼻尖动了动,兽身一越,越过一个又一个雪堆。 犬吠声几乎近在咫尺,黑犬飞快地追赶着李正弦。 这时候,什么冷啊痛啊害怕,李正弦通通都忘记了。 在这一瞬间,寒风将他包裹,李正弦感觉,怀中的冰块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在这样的寒冬里,能捡到一些剩菜实在太不容易了。 哑巴哥哥,吃了剩菜就好了,吃了剩菜就好了。 他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这样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息,支撑着他。 他要跑,他要努力地跑,他必须跑得很快! 鹅毛大雪簌簌地落,茫茫大雪中,一个孩子在雪地上飞快地跑,他的身后追着一只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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